秀 周良思著 ==========第1页========== 飞雪迎春 周良思著 、 上海人不出板社 ==========第2页========== 内容提要 《飞雪迎春是一部反映六十年代矿工战斗生活的长篇小说。作品通过湖影山铁矿的阶级斗争、路线斗争和生产斗争,展开了波澜壮阔的生活画面。作者以质朴、明快、生动的笔触,塑造了英雄人物宋铁宝、姚玉泉、郭品义、陈光耀及其他各种不同类型的人物形象,表现了矿工们为祖国大打矿山之仗的可歌可泣的英雄业绩。小说的情节比较曲折,故事性较强,富有生活气息。 飞雪迎春 周良思著上海人天女版社出版(上海绍兴路5号) 斯孝书在上海发行所发行上海新华印厂申刷开本787×10921/32印张10.375字数222,001972年8月第1版1972年11月第2灰印黑 印数400,001一900,000 书号:102159定价:(普)0.56元 ==========第3页========== 弹 毛生麻落录 社会主义社会是一个相当长的历史阶段。在杜会主义这个历史阶段中,还存在着阶级、阶级矛盾和阶级斗争,存在着社会主义同资本主义两条道路的斗争,存在着资本主义复辟的危险性。要认识这种斗争的长期性和复杂性。要提高警惕。要进行社会主义教育。要正确理解和处理阶级矛盾和阶级斗争问题,正确区别和处理敌我矛盾和人民内部子盾。不然的话,我们这样的社会主义国家,就会走向反面,就会变质,就会出现复辟。我们从现在起,必须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使我们对这个问题,有比较清醒的认识,有一条马克思列宁主义的路线。 ==========第4页========== 擒云山区象一个神秘莫测的怪物,它静静地躺在大地上,几于年儿乎无人敢惹。可是,当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识破了它的秘密以后,这儿欢腾了,引发出许多可歌可泣、英勇壮烈的故事 据说,清朝末年,穷奢极欲的慈禧又要大兴土木,有几位木匠师傅,为了觅取儿株珍贵的木材,被当地的官儿威逼着,曾成群结队攀着山藤,登上这座高峻得能拄天拦月的山岭,不过也只到半山腰。那里,各种形状的树都有:有的挺拔笔直,直指青天;有的弯曲盘旋,天生奇态;粗的十多人才抱拢来,高的举目难见树梢。林中茂叶如盖,不见天日,偶尔有几处叶缝透进光柱,象根根银棒斜插在树干上,美丽的山凤凰就在这些银棒周围,成双成对地翩翩起舞。地上,腐叶掩膝,一簇簇野兽脚印,象围棋子儿似的布满山中。这些老木匠艰难地前进着,穿过一片每根直径近半尺的毛竹林,终于找到了要觅取的木材,可是叶茂林密,伐断了树千却倒不下来。大家升起篝火,准备第二天再作努力。半夜里有人惊叫起来了,大伙儿睁开眼睛一看,离篝火不远,四周闪烁着一串串大小不等、荧荧发光的绿色珠子,在渐渐向人们逼近。这些荧火般的光点,都是野兽的眼睛。他们中间有的胆子小的已经吓呆了,胆子大的和有经验的木匠们知道,野兽是惧怕火光的,于是他们赶紧 ==========第5页========== 向篝火投掷木柴。等篝火烧狂后,那些正在步步逼近的野兽才吼叫着慢慢离去。篝火一直烧到第二天中午,没人扑灭,因为木匠们觉得,在这野兽出没的深山里伐木,实在不是挣钱糊口的营生。大伙儿也顾不得那株已伐断而未倒下的珍贵木材,整理了行装家什,相扶相携,急匆匆下山去了。 到了抗日战争时期,擒云山下开始经常有人活动了,那是因为从擒云山向北三十里,有条宜清河,过了宜清河再向北约 一百二十里,有座磨盘山,这磨盘山是共产党领导的一支抗日游击队的根据地。从擒云山向南,约七十里,也有一座山,是日本帝国主义大肆掠夺开采的煤矿,叫做平山。地下党的同志,在平山领导矿工们和鬼子斗争,常常将鬼子的炸药运出矿区,藏在擒云山下的一座小山上,然后再设法将炸药送往根据地。 这座藏炸药的小山不大,但方圆也有十几里。虽然山峰不高,倒也峻秀挺拔。山上还有一处小梅林,每到飞雪漫舞的时节,山岗上就黄灿灿地花满柔枝。这座小山本来没有什么名称,可是人们在这里活动,不取个名儿不方便。因它座落在多棱湖畔,所以就把它叫做湖山。到了一九五八年,有位在江苏查过矿源的老勘探队员说,那里已经有座湖山,别弄混了,得另起一个名字才好。大家见山下湖水澄清,山峦映在静静的湖面甚为清晰,就说,干脆把它叫做湖影山吧。从此这个名称就渐渐叫开了。 按理说,这湖影山一带有山有水,土地肥沃,应该人烟稠密才是,可是不然,因为擒云山上的野兽防不胜防,所以直到解放,这里还没有一个象样的村庄,没有一亩象样的农田,只住着儿家相依为命的猎户。 如今,已是-一九六八年的冬天,情况大变了。擒云山上采 ・2 ==========第6页========== 药的,勘探的,一群一群。木材早已在开伐,野兽也吓得不知逃到哪里去了。每当春汛来临时,伐木工人扎好了木排,骑着山洪奔腾而下,倾泻到多棱湖里,再用拖轮经过宜清河送往祖国各地。湖影山下,更是大变样了,多棱湖公社的湖影生产大队已有大小村庄十多个,文化大革命以来,粮食产量年年跨过“全国农业发展到要”的指标。每到夏天,除了林区和矿区外,山丘上金是绿油油的庄稼,远远看去,碧绿一片,如果和风 一吹,便从山头到湖面,锨起层层波涛,要想分清哪是庄稼在弯腰,哪是湖水在欢跃,还得细瞅一阵才行呢。不过,变化最大的莫过于湖影山本身了。自从毛主席号召全民大办钢铁以 ! 来,山底下被勘察出了蕴藏量十分丰富的铁矿,一支支掘井打巷道的井巷队伍,迅速向这里集中,离这儿三十来里的铁路边上,也开始筹建一座大型的钢铁联合企业,叫做多棱湖钢铁 一。可是开矿、建一的事情进行得并不顺利,工程的进展很迟缓。湖影山虽然断续续打了四深达二百多米的大井,却没有开采出矿石来;钢铁厂虽然运来了儿台大型机器,却没有建成一座高炉。直到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全国人民在以伟大领袖毛主席为首的党中央领导下,揪出了叛徒、内奸、工贼刘少奇,夺回了被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窃取的部分权力,很批了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人们才弃清了湖影山为什么迟迟翻不了身的原因,振奋起来,开矿的开矿,办厂的办厂,在毛主席革命路线的指引下,要搞大会战,力争明年春天出矿、出铁、出钢。不过任务很艰巨,州上这个地区历史上阶级斗争很复杂,因此斗争在继续。 参加湖影山铁矿大会战的队伍,陆续到齐了。这些工程队的人数,比矿里原有的职工要多十儿倍。每支队伍都受到了 3 ==========第7页========== 铁矿建设工程临时指挥部的热烈欢迎。奇怪的是,当宋铁宝带领的一支小小的八十人的队伍来到湖影山时,情况却完全两样。当天,队伍就要到了,可是,住宿的地点还没有准备好。临时指挥部的领导成员丁之勤觉得这样实在太不象话,立刻打电话给矿里煊赫有名的人物、井巷一连连长张冲,要他赶快派人搭几间草房,将他们一连搬到新搭的草房里去住,把瓦房让:给新来的同志。 要是别人来的电话,张神就会置之不理,甚至要对着电话筒放上一阵炮,因为丁之勤和他共过患雄,曾经有着一段特殊的关系,所以他才憋住一肚子的气。口头上虽然没讲什么,但心里却是很恼火的。张冲气在哪里、恼在何处呢?原来丁之勤曾经告诉他,宋铁宝这支队伍是省冶金局通过中央治金工业部指名从远处调来的,他们来到湖影山,将担负打通一千五百米地下主巷道的任务;这条主巷道贯通主井、副井,地质情况很复杂,要穿过一处大断层,还可能会遇到大水。张冲为了这件事,几天来心里老大的不舒畅,他认为这是省冶金局小题大做。他们一连是矿里有名的尖刀连,为什么放着尖刀不用,却去劳师动众,惊动冶金部,特地从遥远的地方调来这么一支队伍,这不是有意在我的脸上抹灰吗?!难道这些人都是三头六臂,特别有能耐?丁之勤这个电话又引起了他对这问题的不满。不过,他觉得草房还是要盖的,至于一连住的瓦房是否让给这支“三头六臂”的队伍,那倒无所谓,艰苦一点没关系,但这口气实在受不了。 思想上不痛快,干活就没劲。搭几间草房对一连来讲,那是很容易办到的,可是这次却拉拉沓沓的,进展迟缓,来铁宝带领的队伍已经到了湖影山,草房的屋顶还没有盖好。宋 4 ==========第8页========== 铁宝立即带领人马自己动手,并且将大伙儿的行李放了进去,因陋就简,草草作了安顿。张冲正好半推半就,结果-一连住的老房子就压根儿没有动。 宋铁宝连里的老师傅们正在忙着架床设辅,草房外面来了三连连长孙德章,他中等身材,三十上下年纪,方脸盘,宽额高鼻,一双大眼睛闪耀着光泽,略厚的嘴唇习惯性地紧闭着,呈显出一副从容不迫的神情。 孙德章是湖影山铁矿革命造反派的领导人之一,一九五 八年进矿,虽然资历不及张冲,生产上的经验也没有张冲丰富,但由于平时刻苦学习马列的书、毛主席的书,钻研精神好,对自已要求严格,加上他遇事沉着稳重,总要问个为什么,所以各方面进步很快。一九六三年,他曾奉命外出支援过奇山铁矿的建设,做出了出色的成绩;九六五年入了党。文化大革命中,他领着大家造修正主义的反,并能认真掌握党的政策,按照毛主席的教导办事,在革命的大风浪中经风雨、见世面。平时他虽然不大开口,但该说活时便一口唾沫一个窝,句句有份量。他在群众中享有威信,被大家推选为临时指挥部的群众代表,是个不脱产的领导成员。 这时候,孙德章就要下井带班干活了,因为听说宋铁宝来到矿上,所以特地抽了时间赶来看望。他头上戴着矿帽,脚穿长统套鞋,腰里束着供矿灯照明用的一只小巧的黑色蓄电池,披件大棉袄,完全是下井前的装束。 孙德章来到草房前,还是那种轻易不开口的脾性,他不找人询问宋铁宝在哪里,面是在每个门前走了一尊,将目光向四周扫视一番,最后在一处窗前停留了片刻,轻手轻脚地往里走去。 ==========第9页========== 这间草房里,站着个人,身高一米七五,戴着顶黄狼皮的帽子,穿着棕色紧身小棉袄,黑黝黝的脸膛,两道眉毛又粗又长,直达鬓角,不仅眉毛长,他的睫毛也比一般人长,衬托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显得刚毅深沉。这人就是宋铁宝。 宋铁宝今年三十四岁,文化大革命中,也是很早就起来造修正主义反的,在连里威信很高,他平时努力读马列的书,读毛主席的书,喜欢思考问题,学懂了就结合实际去做。早在发展国民经济第一个五年计划的第三年,这支队伍在一个大煤矿里打一条一千多米长的地下斜巷,遇到了流沙,当时驻的外国专家看后摇摇头说,这种流沙没法解决,除非从欧洲进口大型冷冻机,使流沙冰冻后才能继续施工。领导上正在无法可想的时候,才二十一岁的宋铁宝便挺身而出,他说:“让我们试试吧。”有个领导见他年纪这样小,带有几分怀疑,笑着问他:“你凭什么?” 宋铁宝说:“凭毛主席的《实践论》。” 这位领导连连摇头说:“你年纪小,《实践论》是不是学懂罗?” 宋铁宝坚持要试。另一位领导同志支持他,但也担心他年纪小,实际经验不够,帮他组织了一个小组,一起研究。其实,宋铁宝很小就在矿山转了,父亲是个老矿工,所以他虽然年纪轻,对矿山的事情却是见多识广的。这次,他在几位老师傅的帮助下,终于想出了在流沙层掘进斜巷的办法,他们用大木框套住巷道,加上支撑,挡着流沙向里掘进,经过一个多月的苦战,通过了三十六米的流沙层。后来那位专家看后惊叹了一番,对宋铁宝说:“你打报告,向中央煤炭工业部要最高的奖金,我给你签字。” 6 …… ==========第10页========== 宋铁宝摇摇头说:“我们为社会主义建设,不为奖金。”那位专家不可理解地对着还是满面孩子气的宋铁宝,看了好一阵,才慢慢走开。 孙德章知道这件事后,便常常以宋铁宝作为学习的榜样,鞭策自己。 孙德章走进草房,到了宋铁宝身后,捏起拳头想在他背上捶击一下,以表示亲热。谁知他刚要敲下去,宋铁宝已从肩上猛然伸过手来,一把将他的手捉住了。 宋铁宝没有转过身子,就叫着孙德章的小名说:“小章子,你还是这么‘鬼”啊?” 孙德章奇怪地问:“你背上长眼睛啦?” 宋铁宝转过身哈哈笑道:“我已看到你在门前骝哒了,故意没招呼,正等你来这么一手呢。” “好,你越来越精了,刚见面,就设下圈套让我钻。”孙德章也笑着说。 宋铁宝要孙德章坐下谈谈,孙德章不肯,说:“现在我没空跟你叙谈,就要下井,你陪我走一段路吧。” 宋铁宝见孙德章这样匆忙地赶来,估计有什么要紧话跟他说,便拿起件大棉袄,往身上一披,跟了出去。 宋铁宝和孙德章为什么这样亲热呢?他们曾经有过一段战斗的经历。 孙德章支援奇山铁矿的时候,宋铁宝也在那里,两人都比较年轻,胸怀都很宽广,又都爱学习,所以很谈得来,接触较多。有一次,正值春夏之交,连日大雨,山洪暴发,大水漫进巷道,直泻地下采矿场。有个因循守旧的当权派,被山洪的气势吓坏了,命令全矿职工迅速撤退,以防地下采矿场大顶陷塌。 ==========第11页========== 当时二十五岁的孙德章,便挺身而出,责问当权派说: “我们应该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为什么不和洪水斗争就撤退?我们不能眼看国家的大批财产遭受损失!” 那个当权派威胁说,谁不听命令,造成死心事故就由谁负责: 宋铁宝那时是副连长,暗暗为孙德章叫好,他不顾当权派的阻拦和威胁,与孙德章一起,领着四十儿个矿工,冒着大雨上山筑坝,喝令洪水改道,抢救地下采矿场。他们的英勇行为得到全矿职工的支持,人家纷纷扛起抗洪器材,上山和山洪搏斗,奋战了一天一夜,迫使洪水改了道,抢救了地下采矿场和井下的全部设备。后来群众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揭发出许多更加严重的问题,说明这个要使地下采矿场报废的当权派,是个竭力贯彻刘少奇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走资本主义道路的角色。那时,虽然孙德章已回湖影山,宋铁宝也转战至别的矿山,但他们都写来许多揭发材料。 通过抗洪抢险的事,宋铁宝和孙德章之间的革命友谊又深了一层。后来又发生一件事,使他俩更加亲密了。 那也是在奇山铁矿,当时要新打一口竖井,有一天,孙德章在井简里操作,提取废石的抓岩机飞降而来,他为了抢救一名阶级兄弟,冒着生命的危险,狠命将抓岩机推了一下,结果,那位同志脱险了,而他自己的右手却被抓岩机“咬”了,他忍着剧痛,让宋铁宝陪他到医院。医生见他神态镇定,以为伤势不重,要他把劳动手套脱下查看伤口。孙德章说脱不下,用剪子剪吧。医生剪开手套一看,三个手指断了,医生们都为这位年轻的矿工可能成为残废而着急,因为这个医院很少做断指再植的手术,医生党得没有把握,可是孙德章非常坚强,他沉着地 8 ==========第12页========== 对医生说: “动手术吧,即使失败了也能取得经验,往后你们就有把握了;况且我一只手也能照样在井下打钻!” 医生们尽了最大的努力,终于使孙德章的断指复活了。宋铁宝常去看望他,但他不象一般探望病员的人那样,只知送些什么食品去,嘱附病员如何注意身体等等,而是要孙德章努力读毛主席的书,焕发出更高昂的革命激情,忍受疼痛,加强锻炼手指的功能。宋铁宝每次去医院都带些不同类型的螺丝和螺丝帽给孙德章,要他用接好的断指拆装这些玩艺,直到康复出院。就这样,在宋铁宝的帮助和督促下,孙德章出院后很快便能用右手在井下操作了,两人的友谊更加深厚。后来,这对好友虽然各奔东西,却始终保持着联系,特别是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他们更是互相帮助、互相鼓励,沿着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奋勇向前,阶级斗争、路线斗争的觉悟不断提高。 宋铁宝和孙德章走出草房,上了小山坡,停下了脚步。宋铁宝认真地问孙德章说:“什么事情?快说吧。”孙德章说:“铁宝,刚才我好象有一肚子话要对你说,可是,现在又觉得没有必要说了。” “这是什么意思?”“感到有点多余。” “说吧,你这么吞吞吐吐的样子才多余呢。”宋铁宝说。孙德章想了一下,说:“说就说吧。我估计你就要去临时指挥部报到谈工作,矿里情况比较复杂,你留神些。”说完又不吭声了。 宋铁宝追问:“这么一点,就算是一肚子话吗?” 孙德章说:“你一接触就会感党出来的,用不着我多说。现 ·9 ==========第13页========== 在我知道你面前有两个难题,一是没法下井,二是有人在向你‘打横炮’。主巷道是个艰巨工程,必然会遇到激烈的斗争,大概你思想上已有准备。” 宋铁宝说,他来湖影山前,曾去省治金局转组织关系,在那里听到了-一些湖影山的情况,但不详细。 孙德章告诉宋铁宝,他也只是有些感党,如果事情都已清楚倒好办了;他的意思是要宋铁宝思想上有个准备,遇事更加慎重些,以免被动。 宋铁宝点点头。 两人继续向前,边走边谈。宋铁宝问起矿里一位曾和孙德章一起去支援奇山铁到矿的董林根师傅的情况。孙德章叹口气说: “现在在炸药库工作,成了个聋哑人了!”宋铁宝吃惊地问:“怎会聋哑了呢?” “据说是生病引起的,但是我不相信;这很可能就是矿里复杂情祝的一个表现!”孙德章忿忿地说出了长期以来埋在心里的疑惑。 “你是矿里革命造反派的领导人之一,又是临时指挥部的领导成员,为什么不组织力量把事情调查清楚呢?”宋铁宝又问。 “怎能不调查?可是…”孙德章摇了下头,“真是说不清楚啊,”接着,他有力地挥了挥手,“文化大革命在继续深入,我就不相信湖影山的问题搞不透!” 井口就要到了,孙德章约宋铁宝过几天后一道去看望董林根。 宋铁宝望着跨着稳健的步伐向井口走去的孙德章,他从 *10。 ==========第14页========== 这位平时不大开口的好友的谈吐中又一次感到,湖影山的斗争确实是复杂而激烈的。他想到当前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片大好形势,全国热气腾腾,到处是蓬蓬勃勃的革命景象,使自然而然地联想起不久前《人民口报》、《红旗》杂志、《解放军报》一篇重要社论中的一段话来:“混在内部的一小撮叛徒、特务,党内一·小撮死不悔改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社会上的牛鬼蛇神(即没有改造好的地、富、反、坏、右),以及美帝、苏修和他们的走狗,绝不会甘心于自己的灭亡,他们一定还会采取各种形式,造谣诬蔑,挑拨离间,继续进行破坏和捣乱。大好形势下,也会有某些阴暗的角落,扫帚不到,灰尘不走,需要继续揭开阶级斗争的盖子。” 宋铁宝向远处的临时指挥部看了一眼,沿着小路,挺身走去。 。11 ==========第15页========== 二 清晨,平静的多棱湖伸向湖影山的一条狭长的棱角,冰冻得更厚。新草房里走出了两个小青年,他俩拿着毛巾到湖畔来洗脸一一因为昨晚连里来不及架灶,今天没烧热水。好在这支队伍经历过艰苦生活的锻炼,冬天用冷水洗脸根本不在乎。他俩见湖水冰着,那个身子长得很结实,嘴角布满绒毛的青年吕小龙就嘟噜着说:“热水没有,冷水也没有,今儿只得做 一天狸猫了。” 身材修长的李小祥接着说:“有,有,有,五分钟就有。”说着,奔回草房。 一会,李小祥提来一柄椰头,砸得冰渣儿四溅。吕小龙哈哈笑道:“你只会撒冰渣,却砸不开,还是我来吧。”他随手夺过榔头,只抡了一下,“咕咚”一声,砸开的冰块被击到水里去了。 “小龙,洗脸的人多,你再敲几个窟窿吧。”吕小龙在岸边走了几步,又砸开几个冰窟窿。 这时,人们纷纷拿着毛巾到湖边来了。有个工人将毛巾放进冰窟窿,提上来时毛巾很快就冻硬了,他瞪大眼睛风趣地说:“嗨,大油条!这怎能洗脸?看来只好用它来滚脸罗。”说完,就将冻硬的毛巾在脸上滚动,引得大家哈哈大笑。这工人又凑趣说:“这油条好沉呀,把我的脸都压出水来啦。”他用 。}2· ==========第16页========== 手抹着冰毛巾被脸孔样开的水,乐啊呵地笑着。大家又被他逗得笑个不停。 正笑着,人群中走出一位师傅,他个儿不高,身子很结实,戴顶棉帽子,穿件羊皮袄,面部轮廓分明,好象经过雕刻家细心加过工的,特别是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睛,使人见后会感到他很沉着、机智。他对这工人说: “‘老乐观’,你别将小青年吓坏罗,”他指指李小祥、昌小龙,“人家刚从学校出来,脸蛋儿嫩得很,不比你的脸皮象块钢板,冰渣儿刺不破。” 李小样赶紧说:“我们不怕。”吕小龙却没有吭声。 被称为“老乐观”的工人名叫黄思源,皱了下眉头对这位师傅说: “这可犯愁了。哎,老郭,你的窍门多,想个办法,免得这‘油条’滚脸行啵?” 这位师傅名叫郭品义,今年四十二岁,是宋铁宝带领的这支井巷队伍的党支部委员,他以胆大心细、机智勇敢而深得连队同志的敬佩。他第一次显示出这方面才能是在十八岁。那时,他在平山煤矿干活,有一次,矿工们在地下党的领导下,正在井下巷道里拿取日本鬼子的炸药,忽然一个鬼子闯进来了,这还了得!郭品义急中生智,故意拿着两简炸药,大摇大摆地迎着鬼子走去,他低着头,假装没看见鬼子,当着鬼子的面将炸药往破衣服里藏,鬼子立刻上来抓他,他一闪身向另一条地下巷道跑去,鬼子紧追不放,他左转右拐,到了一处危险的巷道里,只听得支护巷道的木柱吱吱作响,他箭一般迅速地向危险点跑,鬼子不知道这里危险,也加快速度拚命追。郭品义跑 13 ==========第17页========== 过支护的木柱,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对准木柱狼命踢了一脚,轰然一声巨响,巷道塌顶了,刊们习惯叫“冒顶”,这一冒顶,巨石滚滚而下,鬼子被砸成肉饼,埋在里面了,他却安然无恙。就这样,他跟大伙儿把炸药很快转移了。 可是现在,要从冰窟窿里提起湿毛巾而不结冰,却是另一码事了,郭品义究竟有没有办法呢?大家有趣地等着郭品义回答。 郭品义没吭声,他不慌不忙,走到冰窟窿前,解开脖子上的毛巾,往水里一放,然后使劲抖动,毛巾提出水面时更加抖个不停,他迅速洗好脸,将毛巾绞干,这才冰冻。 大家见后啧啧赞道:“好办法,好办法。”也都学样了。黄思源高兴地在郭品义胸前捶了一拳,问:“老郭哎,你的脑袋是什么做的?想出了这样的绝办法。” 郭品义笑着回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平时对什么事都得多看看、多想想呗,动脑筋想办法这玩艺,好比没出门的大姐裁娃衣,闲时练来忙时用,办法不会凭空从天上掉下来。”大家正在抖动着毛巾洗脸,草房里又跑出一位师傅,他名叫陈光耀,和郭品义同年,两人一起在平山煤矿工作过,现在也是支部委员。他以力气大有冲劲而闻名,正好和郭品义配成一对。你看,这样的大冷天,他棉衣扣子不扣,用条抽了芯子的粗皮线拦腰一扎,让胸怀敞着,北风直往里钻,也不嫌冷,好象这样才舒服似的。他出门时走得匆忙,由于个子太高,不小心将头撞在草房的门樘上,门樘的榫头被撞断了,翘了出来,草房也被撞得抖动了一下,他回过身去,生气地击了一掌,将门樘打回原处。大概他担心这草房可能会在无意中被他撞倒,就走到一堆木料前,轻轻抓起一根大圆木,又回到草房前, 14・ ==========第18页========== 提起右脚,用脚跟使劲在地上蹬了几下,地面凹下去一个小坑,他就将圆术的·头放在坑里,另一一头撑住草房,这才迈着步子向湖边走去。 陈光耀也到湖边洗脸了,但他有自己的风格,不去抖动毛巾,而是伸出大手,在冰窟窿里掬了把冰水往脸上抹,手是热的,水在手上当然不会结冰。他要洗个痛快,就左一把右一把的掬着水往脸上抹,等他抹够要用干毛巾擦脸时,胡茬子上却挂起了小冰条。 洗好脸,郭品义和陈光耀都在湖边一片水洼冰上看小青年们“斗鸡”玩。这倒有趣,冰很滑,双方右脚站在上面,左腿曲着,两手捧住脚放在身前,用膝盖猛撞对方,有时发动进攻的人,身子失去平衡,还没有碰到对方,自己却滑倒了,有时对方进行反击,刚要往前神,已站立不住。好在大家穿着棉衣,跌在冰上也不痛。郭品义和陈光耀见大家斗得有趣,禁不住笑开了。这下可惹了祸,小青年们围住他俩,要他俩也来斗一场。 郭品义躲躲闪闪地对小青年们说:“不行,不行,骨头老了,摆不出架势。” 陈光耀有意要闹着玩,指着好友,却对小青年们说:“不行,不行,我那能跟他干哪,赢了他还说我欺侮人呢。”他这样一说,小青年们更不肯放了,硬将他俩推在一起,非斗一下不行。 陈光耀笑着对郭品义说:“品义,咱们就舒散舒散筋骨吧。” 郭品义见陈光耀跃跃欲试,就逗他说:“光耀,我看不行啊,我摔倒不要紧,本来就不是你的对手。可你块头那末大, ·15 t:d.m ==========第19页========== 输了不好收场。再说,你摔倒了要是将冰砸开,咱们这一群人可不都到水洼里去摸鱼了?” 小青年们听了一阵笑,催促他们快干。郭品义和陈光耀虽然都是四十开外的人了,但平时和青年们一起却是欢蹦活跳的,从来不摆老师傅的架子。只有干活一丝不苟,谁不听指挥,准得挨克。这会儿有两个青年,不仅嘴上催促他们上阵,还拉他们的大腿,逼他们摆开架势。 陈光耀笑着说:“品义哎,咱们就干一架罗。”他用大手将胡茬儿一抹,“咱也得讲个风格,我劲儿比你大,先让你三拐,你来吧,使上劲儿,攻出个高水平来。” 在大家一片叫好声中,郭品义开始进攻了。他想,靠气力是无论如何斗不过陈光耀的,得在“巧”字上下点功夫。因为,郭品义对陈光耀的气力和脾性,是了如指掌的。在平山煤时,驻矿的鬼子兵中,有一个很有点蛮劲,常常寻衅找工人摔跤比气力。这鬼子兵的摔跤技术,并不怎么高明,却凭着侵略者的臭威风和胳膊比较粗些,不把矿工们放在眼里。他打听到陈光耀气力不小,就逼着他硬要与他比试比试。那天,广场上围着许多人,有助威的鬼子兵,有凑热闹的汉奸和霸头;也有平时被这个鬼子兵摔过跟斗的矿工,希望陈光耀为大家出口气。那时,郭品义和陈光耀已经是很好的朋友。郭品义为陈光耀出主意说,这场比赛赢了不好,输了也不好。如果赢了,鬼子汉奸定然不肯罢休;如果输了,鬼子兵就会更加目中无人。他建议陈光耀先马马虎虎输两个回合,然后认认真真摔对方一个跟斗,马上结束。陈光耀接受了这个建议,不用对方使多大劲,便就势跌了两个跟斗,都跌得很轻。鬼子更加得意忘形,到第三个回合,鬼子兵想很狠摔他一下,可是陈光16 ··,·。し·, ==========第20页========== 耀叉开腿屏住了气,好象一个和地球俦在一起的铁人,鬼子兵使足了劲,脸孔涨得发了紫,也休想扳倒他。过了一会,陈光耀反攻了,只见他双眉一展,向前迈进半步,伸出右手搭住鬼子兵的肩膀,左手往对方腰里一托,“嗨”地一声,鬼子兵倒在地上了。矿工们发出一阵赞扬声。陈光耀正要退出场子,谁知那个鬼子兵不依,还要与陈光耀千。陈光耀有点火冒,本想大千一场,但郭品义在旁连连向他示意,他才又就势跌了个跟斗。可是不识相的鬼子兵并不因此而罢休,陈光耀刚刚从地上爬起,他又上来干了。陈光耀性起,使这个鬼子兵结结实实跌了两个跟斗。弄得嘴啃泥,狼狈不堪。这时,在旁观看的鬼子兵和汉奸们要想对陈光耀动手了。郭品义赶紧和矿工们一涌而上,明说是制止陈光耀,实际上是掩护他赶快离开。为了防止鬼子兵报复,矿里的地下党还让陈光耀到湖影山去躲避了一段时间。这件事后,陈光耀气力大的名声,就响遍了平山煤矿。 现在陈光耀要与郭品义舒散筋骨,虽说先让郭品义三拐,但郭品义清楚得很,这三拐陈光耀已有准备,定然攻不倒他,不如在这三拐上引他火冒,再设法寻找机会,利用他自己的力量,稍加攻击,使他措手不及。于是郭品义猛冲而来,用膝盖使劲撞了下陈光耀的右腿。陈光耀纹丝不动,郭品义自己的膝盖倒有些痠痛了,不觉心中暗暗夸奖这位老战友,威风不减当年。接着,他转到陈光耀身后,接连猛攻两拐。陈光耀仍然纹丝不动。小青年们见后有点发楞了,因为郭品义的力气也不算小,使劲猛攻三拐,陈光耀都纹丝不动,可见他腿上的劲有多么大。郭品义攻完三拐,站住脚说: “光耀,你也别客气了,来吧,我让你四下。” ==========第21页========== 陈光耀听后想道:“你别吹了,三拐没能攻动我,还让我四下,我一下就解决战斗!”他心里想着,嘴上没说,猛地向郭品义冲去,看他那副气势,连在旁观看的小青年也在为郭品义担心,估计郭品义被撞上后,不摔!去一丈远,也得摔个八尺。可是,陈光耀刚要冲到郭品义面前,猛地刹车了,因为他想,郭品义一向善用计谋,他敢于出来斗,定然安排了巧计取胜,自己这样猛冲过去,如果郭品义稍一闪身,借着这股冲劲,再略加攻击,自己的身子就会失去平衡,败下阵来。再说自己这么一股猛劲儿,万一品义吃不住给撞伤了,这不就坏了事吗?想到这里,他来了一个紧急“刹车”,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的身子直往前冲,就要跌倒。郭品义一看,赶忙一把抱住他叫道: “我输了。” 陈光耀说:“咦,明明我输了,怎么你输了?” 郭品义说:“你已看出我要用什么办法对付你,说明你智勇双全,所以我输了。” 小青年们起哄,要他们重来。 郭品义说:“再来十次也是我输,我只有用讨巧的办法赢他,陈师傅识破了,稳扎稳打,我就再没招儿了。” 湖胖继续在欢腾。 就在郭品义、陈光耀跟大伙儿一起斗鸡玩的时候,湖边马尾松下,来了个重要角色。他戴一顶黑狐皮帽子,上身穿件半新不旧的黑棉袄,一条两寸阔的黑皮带挡腰紧束,棉袄的扣子敞着,可以看见里面的一件虎皮背心。他下身穿的是薄薄的紧身黑棉裤,脚上是一双北方胶底黑棉鞋。高高的个子,宽宽的肩膀,浓眉大眼,方脸盘,嘴角稍稍向上,配上一个大鼻梁,给人一种锐不可挡的感觉。这就是矿上著名的人物一一连 e18·, ==========第22页========== 连长张冲。 这张冲,今年三十五岁,见到困难就上,他身上有-股无坚不摧的牛劲。在三年困难时期,刘少奇等一伙,曾迫使湖影山铁利矿下马,不发资金,亲给工资,要职工“自找门路”。张冲在上级的正确领导下,找米下锅”,领着一支人马上擒云山伐木,解决职工生活困难。在山上,他曾手持钢斧与一只猛虎搏斗,毫无惧色,结果用虎皮做了件背心。在生活困难得到初步解决后,他又提出土法打井,没有风钻就用铁钎加大锤打炮眼,没有卷扬机载人上下,就用木料在井口做成一个大转盘,以人力代替机械。这两件事在湖影山铁矿两条路线斗争史中,占有重要的地位,深为矿里职工称颂。但是,张冲在继续革命的道路上,遇到了一些曲折,他有点骄傲了。宋铁宝这支队伍来到湖影山之前,丁之勤告诉张冲,这支队伍转战南北,在许多矿山打过漂亮仗,这次来担负最艰巨的地下主巷道掘进的工程,要他虚心向这支队伍学习。张神听后,心里就是不服气,他想,难道我张冲什么时候怕过困难,难道一千五百米地下巷道能将我难倒?人家转战南北打过漂亮仗,我张冲没闯南走北就是个窝囊货?丁之勤一再对他批评和帮助,并指出他昨天在让房子的问题上做得不对,对新来的战友照顾不周,要他今天一早到宋铁宝这里来,表示歉意。可是张冲心里不服,他觉得没有道歉的必要。尽管这样,这会儿他人倒是来了,但只是想来看看这支队伍究竟有什么了不起。他在马尾松下看了看,发现水洼冰上一大群人,不时发出一阵阵爽朗的笑声,再仔细一瞧,他看到还有一些已上年纪的老师傅在冰上斗鸡玩,不觉有点恼火,心想,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象个孩子,没老没小的,身为老师傅,不时时想着革命和生产,拿个好样 , 19・ ==========第23页========== 儿给小青年们看,反而带头耍闹,象啥样!这队伍再好也上不了天。他看了一阵,心里不满意,鼻子里马上“嗤”地一下,两股粗气一直射到腰皮带上。他不想再看下去了,转身要往回走,忽然听到后边有人叫“张连长”,他立即停住了脚步,向来人看去。 向张冲走来的是宋铁宝,他拿着一团纱头,擦着刚才检查风钻而沾满油腻的手,走到张冲跟前,打招呼说: “张连长,很感谢你们,你们任务很紧,昨天还派人给我们搭房子。” 宋铁宝说得很坦然,没有·点不好的用意。可是张冲另有想法,他误认为他们连没将房子让出来,宋铁宝大概已经知道这件事,所以前来挖苦一番了,于是他言不由衷地说: -+-M “宋连长,关于房子的事,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任务嘛,当然是你们重罗,一千五百米地下主巷道全要靠你们,我们只不过干些杂差。”他是个直性子,讲话转不来弯,好不容易憋出这么儿句来,脸都有点红了。 宋铁宝一听张冲话里有骨头,两道浓眉轻轻扬了一下,心想,昨天下午才和你照过一面,怎么今天脸上就发毛了?俗话说:“踩着尾巴头才动”,我初来乍到,什么地方触犯了你?他见张冲脸有点红,知道是个憨直人,心想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得好好和张冲聊聊,免得自己有什么失于检点还蒙在鼓里不知道,或者有什么误会也好消除消除。就装着听不出张冲话里有什么不满,更热心地说: “张连长,咱们以后就要并肩战斗,我还来不及去看你,你却先来了,快,屋里坐。” 张神紧了紧腰皮带,将胸部向前挺了挺,心里想,听说宋 ·20.· ==========第24页========== 铁宝连里老矿工很多,这个年轻的连长能受人敬服,真有点不简单。原来他的嘴甜呢,我用话刺他,他却装个笑脸,叫你硬不下去,真有两下子,不过你看错人了,我张冲是合金钎头打老岩一硬碰硬,不吃你这一套,你拿点真本事出来我服你,要不白白将最艰巨的任务交给你,我的面孔往哪儿放?于是接过宋铁宝的话头,硬梆梆地说: “宋连长,我不是来看你的,我是来…”张冲用嘴向水洼冰上嘢了一下,那里斗鸡正闹得热火,“真有意思!”说完,道了声“再见”,径自走了。 宋铁宝看着扬长而去的张冲,对于他那没头没脑的“横炮”,一点也不生气,反面觉得这位一连连长很有意思,因为经验告诉他,这样的人是爽直可爱的,只是不知在哪根扬子上打了结。他深信,经过努力,这个结会解开的。他估计现在张冲大概在气头上,觉得和他多交谈,恐怕反而会弄得更僵,便暗暗决定等会儿主动去找他,非要将他葫芦里装的药倒出来看看不可。 宋铁宝在马尾松下站了一会,一双深沉的眼晴看了看走远了的张冲,想起昨天孙德章对他谈及的情况,又对张冲刚才的言行深思了一番,渐渐觉得,这事恐怕并不简单。 这时,水注冰上闹得更欢腾了。宋铁宝转过身来,看看冰上的人群。他很喜欢自己连队的乐观气氛,干是干,玩是玩。他知道大家都晓得今天新砌灶,洗脸水来不及烧,早饭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吃呢,却没有一个人有怨言,都高高兴兴地饿着肚子在冰上要闹。他认为,这不能只看成大伙儿喜欢闹着玩,更重要的是,这显示了这支队伍对待艰苦生活的一种精神状态,这种精神状态是经过长期锻炼而成的,因此不需要动员, ・21 ==========第25页========== 到时候便以种种形式焕发出来。 宋铁宝大步向水注冰走去,不一会,也投身于斗鸡的人群中了。 a 、22· ==========第26页========== 三 夜幕降临了。朔风将擒云山的老林,拨弄得发出阵阵吼声。 湖影山铁矿的灯火照射在多棱湖上,冰面反射出一道道淡黄色的光芒。湖畔的几株马尾松摇晃着蓬松的树梢,仿佛是嫌风力太小,不能使它们更痛快地舒展身躯。 新盖的草房前竖起了张贴大批判专栏的木架,儿位老师傅在上面钉完最后儿枚钉子,然后细心检查了一遍,看这木架会不会被大风刮倒,在他们得出满意的结论后,拿起工具回草房了。 草房一排有五个门,右面第…个门里是个小间,里面贴着大打矿山之仗的宣传画,放着一张大桌子和机件杂物等,李小祥和儿个青年正伏在桌子上用毛笔誊写他们来湖影山后的第 一期“大批判、大学习”专栏的稿件。草房的中间两大间是宿舍,工人们有的在学习毛主席著作,有的在拆洗风钻。只有第 三间靠窗的桌子前,“老乐观”黄思源和“大批判、大学习”专栏的编委们在审查稿件。第四个门里也是小间,那是连部办公室,支部委员会正在里面紧张地进行着。最后一间是厨房。 稿件誊写好了,李小样放下笔走出草房看了看竖好的木架,走进第二个门,对黄思源说: “‘老乐观'师傅,我们抄好了,还有的稿子呢?” ◆23。 ==========第27页========== 黄思源说:“别着急,恐怕这些稿子今天不行哩,抄好的就先贴吧。” 李小祥说:“哪,专栏上空着几块象啥样呢?” 黄思源回道:“唉,咱讲究实效,不讲表面好看,写好的先贴,好让大家看,空着的明天补,不碍事。” 李小祥要走了,“老乐观”又叫住他,要他将吕小龙找来。李小祥走后有个编委又开始读稿子了。黄思源是“大批判、大学习”专栏的主编,但他文化低,识不了儿个字,所以他们审稿要读,不过他的记忆力很好,特别是毛主席有关革命大批判的教导,他记得很牢,他的审稿方法就是用毛主席的教导,对稿子进行衡量。 一篇稿子读完了。有个编委说这篇写得不错,将湖影山铁矿后靠擒云山、前有多棱湖的情况写上了,还写了我们连一定能完成任务,文字流畅,分段清楚。 另一个编委说这篇文章空洞,没有思想内容。 一个正在拆洗钻桃的师傅叫余三奎,是个复员军人,满手油污走过来说:“我看这篇不行,什么高高的山,静静的湖,山水景色写了好几车,看看文字还挺花哩,可不知在说些啥,不行,不行,这篇不行!”说完,又去拆洗他的钻机了。 黄思源发言了,他说:“我也觉得这篇不行,毛主席教导我们要有的放矢,他这是放的什么‘矢’,射的什么‘的’?”他停了 一停,又想一阵,接着说,“咱们要帮助他将这篇稿子改好,改成批判刘少奇的‘唯生产力论’,咱们到湖影山来靠什么完成任务,就靠我们喜欢这地方和钻机好吗?不,要靠对毛主席革命路线的赤胆忠心,要靠政治挂帅,要靠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他用纸卷起一撮烟末,点着火,对两个高中毕业 ·24· ==========第28页========== 的编委说,“咱老粗没文化,你们帮着出出主意吧。” 这篇稿子讨论好后,吕小龙来了,问黄思源找他什么事。黄思源拿起一篇稿子,说:“你这个诗写得不错,毛主席指示咱开发矿业,可是刘少奇进行破坏,咱矿工要使矿山翻身急得心如火燎,这些意思你都写上了,是好的。你还写我们矿工心里都有一杆枪,瞄准刘少奇修正主义路线打。有劲!就是,”他看看面前这个小青年,“咱光急不行,要有实际行动。你在稿子上再加几句吧,要写得实在,有针对性儿,比如说要安心矿山工作啦.” 昌小龙一下子脸红了。 可是“老乐观”不管,照样说下去:“个人的理想嘛要服从革命的需要,这些道理你都懂,加上去就行啦。” 黄思源说完,站了起来,对编委们说:“你们再琢磨琢磨吧。8 在第三间草房里,支部书记宋铁宝正在主持支委会,就去不去钢铁支援高炉基础移位的问题展开了讨论,这时,陈光耀正在发言:善瓮声瓮气地说: “嘿,等到月份,咱一千五百米巷道怎么完成法,搞到矿山建设还能象掐了头的苍蝇?我看钢铁厂咱不能去!” 宋铁宝听着,没有吭声。随即,他立起身来将窗子打开,站在窗前,努力在复杂的现象中寻找正确的判断。昨天,他和孙德章分手后,就去临时指挥部报到,同时汇报了连里的情况。临时指挥部的第一把手、军代表袁坚,到治金部参加有关矿山工作的会议去了,丁之勤很亲切地接待了他,告诉他大会战的队伍来自四面八方,矿里情况比较复杂,指挥部的班子才刚刚搭起来,还是临时的,一切都还比较乱,事情也杂,许多地 ·25 ==========第29页========== 方恐怕对他们照顾不周,要他们谅解,希望他们坚持无产阶级政治挂帅,发扬艰苦奋斗的优良作风。并要他们先休息儿天,安排好生活,然后由临时指挥部的另一位领导成员屈辅明给他们详细交代任务。宋铁宝向丁之勤提出说,连里同志都希望早点投入战斗,最好明天就谈任务。丁之勤对他们这种积极性给予热情的赞扬,答应尽可能早日安排。快分手的时候,丁之勤对宋铁宝说: “你们的名册我已看过了,五十二岁以上的有一人,叫严老祥,这么大的年纪不宜下并,临时指挥部决定,调他到炸药库去工作。” 这个决定来得突然,宋铁宝毫无思想准备,他想了想说,严老祥是他们连里最老的师傅,经验最丰富,希望仍然留在连里。丁之勤没等他讲完就说: “我知道你的心情,但要以全局为重,他是党员,炸药库是个很重要的岗位,我们要百倍提高瞥惕,防止阶级敌人破坏。如果你们连在打巷道过程中遇到什么困难,他还是可以临时来帮着解决,再说,关心老年矿工的健康,是锁导上义不容辞的责任嘛。” ,漫 宋铁宝还想说什么,又有人来找丁之勤了,他就没往下说。最后,丁之勤表示,如果宋铁宝在工作上遇到什么困难,尽管去找他,只要做得到的,他一定尽力面为。今天下午,临时指挥部负责生产方面的屈辅明亲自来到宋铁宝连里,说主井的井已经暂时封闭,副井的卷扬机定货还没有来,下不了井,他们担负的地下一千五百米巷道工程暂时没法动工,所以临时指挥部决定抽调他们连队一半人力去多棱湖钢铁厂,帮助搞高炉基础的移位工程,留一半人力在家做下井前的谁备 ·26 ==========第30页========== 工作。孙德章早晨已经告诉宋铁宝,副井原来是有卷扬机的,在他们队伍来到之前,被张冲拆到号风井去用了。其他来参加会战的连队虽然五十二岁以上的老师傅也不下井,但却都留在连里,做技术指导。高炉基础移位是钢铁厂为了加快工程建设和节约资金,将大高炉建在岩层上,省得打很多钢筋水泥桩子作基础,这样就得削平一座山坡,需要矿工打眼放炮配合施工,钢铁厂几个月前就向刊矿上提出这个协作要求了,但矿里迟迟没有安排,偏偏今天将任务交给了他们这支刚到的队伍 “铁宝,你怎么不吭声啊?”陈光耀见宋铁宝站在窗口不开口,就急切地问。他的性情比较急躁,觉得一千五百米巷道的任务是很繁重的,加上这儿地质情况复杂,应该将张冲拆去的卷扬机再拆回来,确保重点,使他们立即下井,如果等新订货的卷扬机,得一两个月后才能下井,这怎么行?至于支援钢铁厂,当然也是大事,但可以抽调任务不那么重的连队。 “品义,你怎么也不吭声啊?”陈光耀见宋铁宝还是不开口,又问郭品义。 郭品义是个细心人,他感到情况有点反常,解放后他参加建设的矿山少说也有十来个,但象这样任务既于分繁重又没法干活的情况,在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他隐隐约约感到有-一种无形的阻力在作怪,虽然他可以对眼前的情形作一些分析,谈,一些自己的看法,但见宋铁宝在思考问题,便不愿打断他的思路。他对宋铁宝是很钦佩的,虽然他和陈光耀的年纪都比宋铁宝大得多,但因为宋铁宝常常从政治上考虑问题,因而,在他们支委当中,他的确胜人一筹。要是论资格,二四年前,在宋铁宝的父亲宋长庚领导下,郭品义和陈光耀在这湖影山 ・27 ==========第31页========== 上藏炸药时,跟着他们一起的宋铁宝当时才只十岁哩。可是一个人的政治思想的成长,不能用年龄来衡量。他见陈光耀催他发言,就用肘子轻轻碰他两下,示意让宋铁宝再想想。 过了一会儿,宋铁宝开口了。出乎郭品义、陈光耀的意料之外,他说: “咱们等会儿再开吧,先到各个井口去看看怎样?”宋铁宝这一说,郭品义已猜出他的用意,便问:“你是想先解决下井的问题,要到各井口看看有没有多余的卷扬机和稳车之类的东西,是吗?” “是这样。”宋铁宝接着说,“只听说矿里情况复杂,咱们刚到这里,到底怎么个复杂法,又不摸底,不能凭主观想象,不如先摸摸情况,解决一些具体问题,多找兄弟连队的同志谈谈,请他们帮着出出主意。”他停了停,又对陈光耀说,“支援钢铁厂的任务,我看应该承担下来。” 陈光耀没有回答。 三个人拿着电简,走出草房,披着朦胧的月光,沿着多棱湖,翻过两处山丘,走了四十多分钟,来到主井楼前。这主井楼高六十来米,是座钢筋混凝土的建筑物,远远看去,它象耸立在半山腰的一根整天柱,近前一看,却象座现代化的大楼。建筑工人为早日抢出湖影山的地下宝藏,以无产级文化大革命焕发出的冲天于劲,抢在冰冻季节来到之前,日夜施工,现在这座大楼已经造好了,正在进行设备安装。安装工人们也夜以继日,不畏严寒,有的悬身于几十米高空,有的横卧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进行各种操作。为了防止安装时有杂物落下井去,所以五米直径的井口,用厚厚的钢板封住了。在安装的设备中,有一台自动化的大型多绳卷扬机,速度快、威力大,井下 28・ ==========第32页========== 开采的矿石集中到主井后,就用它从负二百米(注)的井底提取出来,一次能提近三十吨,一分多钟就能提取一…次。 米铁宝他们三人看完主井口的情形,安装工人的革命干劲,更激发了他们要早日投入艰巨战斗的豪情壮志。他们走到井旁的一间草房前,想去问问主井口有没有什么废旧设备。谁知草房里有两个人,正在争论着哩。 “军代表老袁刚出去开会,你们生产技术组就不走群众路线啦?把主井口封上,好几个连都只能一头打巷道了,任务怎样完成?” 宋铁宝上前一看,说话的是位老年师傅,看来已有五十多岁,脸上东一条皱纹西一条皱纹,说话时嘴巴周围的胡须往前翘了起来,样子很激动。 “老韩师傅,考虑问题要全面,主井楼的安装如果不赶快上马,到时候即使巷道都打好了,也出不了矿。你就别操这份心了,任务完得成完不成有领导顶着嘛,领导总比我们高明些,不怕你生气,你已经五十四岁了,身子又不好,按国家对刊工的保健规定,你可以成天歇着,何必多找麻烦呢?” 说这番话的是个技术人员,姓崔,三十岁出头,戴副度数很深的近视眼镜,挟着一卷图纸,脸上显出一种满不在乎的神情,好象在说,别看我年轻,我见得多了,干吗那么认真,叫怎么于便怎么于不就行了吗,何必自找苦吃,你们老工人觉悟高,但在这一点上,我可比你看得深刻多了。 老工人不听犹可,一听脸都气红了,大声说道:“崔技术员,你这是什么话,我韩水根就是要自找麻烦,开发矿业,我们工人不操心谁操心?你是技术员,识文断字的人,说出这种话注:负二百米是指水平线下二百米。 ・29 ==========第33页========== 不害臊?我看你不把心贴在矿矿上,工作不会干好。你们生产技术组不走群众路线要走什么路线?”说到这里、他嘴巴周围的胡须.向前翘得更厉害了 崔技术员见对方要发火了,衡笑了一笑说:“老韩师傅,我是搞地质的,什么封井不封井我管不着,你是湖影山的老人马,我是奉费「程师之命,特地来听听你对这儿地质的看法,结果你倒发了一阵脾气,我改日再来找你吧。”说着,紧了紧图纸要走了。 韩水根说:“慢着,咱把话讲讲清楚,到底是我把你的好心当做猪狗肺乱发脾气,还是你…”这句话没说完,韩水根忽然冲出草房,原来他看到有两个工人推着一辆满装钢材的劳动车上坡,推不动,去帮忙了。宋铁宝等见后立刻上前,崔技术员也放下图纸,跟着来出力了。 推好劳动车,韩水根回到草房,宋铁宝他们仍然站在外面 韩水根继续对崔技术员说:“是我乱发脾气,还是你对国家不负责任?” 崔技术员又笑了笑,息事宁人地说:“老韩师傅,我的忠想是有一点不对头,接受你的再教育,你老师傅,觉悟高嘛,往后请你多帮助。” 韩水根严厉地说:“别油腔滑调!”崔技术员怔住了。 韩水根见他态度认真了,继续说:“年轻人别学老油子作风,我们很希望你们青年技术员学好样,快点成长,为國家多作贡献。你说你的思想有一点不对头,恐怕不止一点吧,不过真能看到一点我们也欢型,只是别光嘴巴说得好听,咱们应 ·30 ==========第34页========== 该切切实实学习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工程师费沏为什么要派你来向我了解地质情况?你告诉他.我问勘探队提供过了,要他仔细分析研究,别想汇作上出j了差错好用我们老工人挡!你再带个信回去,生产技术组应该依靠群众,想个办法出来,既不妨碍主井设备安装,又不影响打巷道。” 崔技术员听后瞪着眼,不知说些什么才好,拾腿要走。韩水根又将他叫住,一面倒茶,一面说:“别发楞嘛,我有话就要说,听不进也要说!”他将一杯茶递到崔技术员面前,“这样冷的天,喝了这杯热茶再走。” 崔技术员喝完热茶,走了。 崔技术员走后,宋铁宝、郭品义和陈光耀又到井口转了转,商量了一阵,然后一起走进草房 宋铁宝打招呼说:“老师傅,你还不休息?” “年纪大了,睡不着。”韩水根说,抬头见是刚才帮着推芳动车的三个大汉,就问:“师傅,你们是安装公司的吧?”“不,我们是刊上的,昨天树到。”米铁宝回答。 韩水根说:“怪不得面生,矿上的人我都认识。对了,你们就是张冲不肯让房子那个连队的吧。” 宋铁宝说:“张连长帮助我们搭了草房,我们很感谢他,哪能要他们将房子让出来啊?” 韩水根高兴地说:“你师傅说得好,咱们矿工艰苦惯了,草房瓦房谁计较,只要早点把矿石取出来,心里才乐呢。咱工人价级就是要注意团结嘛,张冲度量小,咱们别去计较。不过话要说回来,师傅,张冲这小子可是个好样的,有胆有量,能干能挺,就是近来眼睛长在头顶上了,别人的话一点儿也听不 进。” ・31 ==========第35页========== 宋铁宝说:“张连长挺爽快,听说他在湖影山两条路线斗争中有很大的贡献,生产上也很有办法,我们一定虚心向他学习。” 韩水根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忽然想起了什么,高兴起来了,眼里也发出兴奋的光泽,问:“你们三位当中是不是有一位叫宋铁宝的?” 郭品义将三个人的名字告诉了韩水根,韩水根也说了自己的名字。 韩水根一把抓住宋铁宝的手,有点激动地说:“宋铁宝同志,你们来得好啊,矿里的情况一言难尽啦,”说着,又立刻将话收住,“咱另找时间和你细谈。”稍停,接着说,“你们来了,矿里没给安排好房子,主井口又封住了,副井的卷扬机也拆了,你们下不了井,这些我都知道。不过,请你相信,湖影山铁矿的广大职工,是热烈欢迎你们的,往后你们会知道!”他说到这里,站起身子给客人倒茶,不再往下说了。 宋铁宝感到有点奇怪,为什么这位老年师傅知道他的名字,对他们来后遇到的困难了解得这样清楚,而且好象肚里藏着许多话要说,却又显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既然他说另找时间详细谈,就不便再顺着这话题问下去。 宋铁宝喝了口热茶,便将刚才看主井时想到的问题提出来问韩水根: “老韩师傅,主井口封了,影响了好儿个连的巷道掘进进度,我有个想法,你看可成?”他将茶杯放在桌子中间,解释说,“这是主井。”义拿起一个放零星药品的小木箱,放在茶杯旁边,“这是主井旁边的小山坡。”他盖上茶杯盖子,“现在主井封了。”然后伸出右手的食指,点在木箱上,“从这儿,打一条斜32 ==========第36页========== 巷,直贯主并井简,上面仍然封着,不影响安装,我们从斜巷到主井筒,再从主井并筒下井!” 韩水根听后立刻叫道:“妙!”他计算了山坡到主井井筒的距离,说:“只用一个星期,这斜巷就解决了。”接着深情地看着宋铁宝,爽直地说,“宋铁宝同志,你这个办法好。可我只是在井口动脑筋,怎么采取防护措施,才可以下井,但没有你这办法省事儿。明天咱约三连连长孙德章,大家一起去找屈辅明,他们负责打通主井和二号风井。我看老屈不会不同意打斜巷的。” 宋铁宝跟韩水根又谈了谈,交谈中,方知张冲和孙德章原来都是他的徒弟。 四个人兴冲冲地又去详细看了地形,定下打斜巷的位置。陈光耀很高兴,对宋铁宝说: “铁宝,这任务给我罗,好儿天不干活,手痒痒的,我保证 五天将这斜巷拿下来!” 韩水根说:“这活儿哪能给你们干啦,交给孙德章,由他们包下啦,你们嘛,再休息儿天,做做下井前的准备工作,慌什么?” 宋铁宝要大家别争,说等明天和孙德章一起去见了屈辅明再说。 怎样从主井下去打巷道的问题,看来很快就会解决。宋铁宝非常兴奋,他问韩水根,矿里有没有旧设备可利用,他们要设法从副井下去,这样可以对打巷道,速度快,不能坐等副井的卷扬机。 韩水根想了一阵,告诉宋铁宝,…号风井有台报废的稳车,本来要当废钢铁处理掉的,不知还在不在。宋铁宝他们三 ·33: ==========第37页========== 人-一听,便决定马上去号风井。韩水根要陪他们去找,宋铁宝无论如何不肯,因去一号风井抄近路走得翻一座山,韩水根年纪大了,翻山不方便,再说时间已不早,他也该休息了。经过再三劝阻,韩水根才回到草房里去。 宋铁宝、郭品义、陈光耀翻上湖影山,沿着一条小路在灌木丛中穿来穿去,虽然是夜晚,月光又被茂密的树丛挡着,但他们并不用手电照明,因为他们对湖影山熟悉得很,即使闭着眼睛也能到处行走。可是郭品义却不时照照路面。刚才在路上他发现了钻孔的标志,他在观察钻孔的密度。走着走着,郭品义又亮起手电照着地面,忽然说: “铁宝、光耀,你们看,这钻孔打得好密,我一路算了下,每隔五十米就有一个。” 宋铁宝和陈光耀俯身看去,手电光下,有个碗口大的钻孔,已用水泥封就,水泥上面,有个生铁俦的标记,上面有“中央治金部东风803勘探队”儿个字。宋铁宝告诉郭品义、陈光耀说,他已经听说过,湖影山铁矿两条路线斗争很激烈,一九五 八年,“东风803勘探队”在群众大炼钢铁、大找矿源的基础上,来这儿勘探,发现铁矿蕴藏量很大,省冶金局很快就派一名叫石开的老千部,来这儿筹建开采,筹建工作刚刚就绪,刘少奇 一伙就以“资源不清”为借口,不准打井,不准开采。石开同志牢记伟大领袖毛主席关于“开发矿业”的教导,充分发动群众,和“东风803勘探队”的同志一起,日夜战斗在钻机旁,决心每隔五十米打一个钻孔,拿出精确的矿石蕴藏数据,所以这儿的钴孔特别密。 陈光耀听得有劲,还要继续听下去,但宋铁宝却想起另外 一件事,没再往下说。陈光耀迫不及待地问: ·34 ==========第38页========== 行开这位老干部很早就眼刘少奇一伙斗,真不简单,…定是位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学习得很好的千部,现在他在矿上啵?” 宋铁宝议口气,立起身子,边走边说:“可惜啊,今年年初生病去世了。矿里的群众很爱戴他,要求组织上将他的遗体安葬在湖影山,他的墓就在前面小梅林里。” 三个人怀着崇敬的心情,慢慢地走进小梅林,那里有一座小山丘,山丘前有一块很大的黑石头竖着,象颗大石笋。 宋铁宝他们详细看了下这块黑石头,原来这是一块奇特的墓碑,是用铁矿石做成的,有几行红字,上面写着:“带领我们开发矿业的好干部石开同志之墓。湖影山全体职工一 九六八年二月敬立。”再仔细一看,这些字是用风钻打出来的,打好后涂上了鲜红的油漆,所以字迹很深。宋铁宝他们三人怀着激动而崇敬的心情,离开了墓地,继续往一号风井走去。 离小梅林不远,有一株大青松,陈光耀指着大青松对宋铁宝、郭品义说: “前面就是咱们过去藏炸药的地方了,你们看,到了,大青松!” 其实,宋铁宝、郭品义何须陈光耀提示呢?他们早就看到大青松了,它在月光下巍然屹立,黑压压-片,茂密的针叶象无数把扇子,这些扇子组成一柄大伞,撑在半空。只是他俩各有想法,这时不想提它,谁知陈光耀偏偏选在他们不愿提的时候,给指了出来。 郭品义听后,立刻拉了下陈光耀的衣服,示意要他别再往下说。陈光耀起先一呆,随后便看了下正在沉思的宋铁宝,他明白郭品义的用意了,没有继续说。可是宋铁宝却开口了,他 ·35 ==========第39页========== 说: “你们怕我难受是吗?没什么,我会更坚强地战斗!不过今天已经不早,咱们去一号风井要紧,以后有时间再来看看大青松吧。” 一号风井是个进风口。湖影山铁矿共有四口井,建成后主井专门提取矿石,副井专门下设备、下人,一号风井向井下压风,因井下空气不好,不向下压风,矿工们的健康会受影响。但光靠压风还不够,还要向外拔风,这样空气才会流通。拔风是二号风井的任务。 宋铁宝他们三人到了一号风井并口。这也是个直径五米的井简,井壁岩石的表面,用的是“喷浆”技术,他们仔细地看了看,不党心中暗暗赞叹。因为过去井简每打一段都要往井壁上浇灌混凝土,以防井壁上可能有松动的石头落下去,砸伤人和毁坏设备,这种浇灌混凝土的工作既费工时又费材料。这里用喷浆,是将水泥拌和着黄沙、小圆石,加上快速凝固剂,用喷枪直接喷射在井壁上,使之牢固。这种技术用在井筒上国内还很少见。 三人看了井筒又看卷扬房。这是一台滚简直径有三米的大卷扬机,一根粗钢索从卷扬机上伸出卷扬房,直到井口的一个大钢架上,钢架上装着大滑轮,钢索通过滑轮向下,系在 一个象电梯般的罐笼上。这罐笼可乘二十人,里面铺着小钢轨,矿车和一些较笨重的设备可以通过路面的轨道直接推进罐笼。 宋铁宝他们正看着,一声铃响,卷扬机开动了,宋铁宝看着表,等铃声再响时,罐笼已到低于水平线二百米的井下,所花的时间只有四十秒钟。宋铁宝得出结论,这是一台性能很 36・ …n-小… ==========第40页========== 好的卷扬机。 宋铁宝正在向一位工人了解这台卷扬机的使用情形,并问一问附近有没有报废的稳车。可这时铃声响处,罐笼又上来了。有个工人在罐笼里说:“连长,咱们这一班可创造了纪录啦,打了三米二!” 对方回道:“不创个纪录咱们就甭想把主巷道的任务抢到手,人家也不是吃豆腐的!” 宋铁宝他们三人转身一看,回话的正是张冲,他戴着矿帽,穿着雨衣、雨裤和长统套鞋,腰里束着两寸宽的黑皮带,手里提着一只钻机,精神抖擞,容光焕发。显然他是带班在井下千活,现在下班了 张冲走出罐笼,一眼就看到宋铁宝他们三人站在卷扬机旁边,不觉一怔。 宋铁宝迎上去和张冲打招呼。 张冲突然说:“宋连长,我张冲可不是那样的人,这卷扬机是我从副井拆来的,可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要来,更不知道主巷道任务…”他正要说“已被你抢到手”。可是想到自已还要在这问题上争一争,不宜松口,就改口说:“…与你有关系。” “那末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呢?”陈光耀寸步不让地紧逼着张冲问道。 “现在,现在得看情况!”张冲好不容易迸出了这句既灵活又含蓄、而且能表示自已不愿让出这台卷扬机的话。 “什么情况?”陈光耀有点光火了,“情况就是你从副井拆了卷扬机,现在我们下不了井!” 经陈光耀这样一说,张冲断定宋铁宝他们是来向他要回卷扬机的了,他不觉双眉·拧,说:“恐怕不那么容易吧。” ・37 ==========第41页========== 宋铁宝赶紧说:“张连长,我们不是来要卷扬机的,你们既然装上用了,我们还能来拆吗?” 张冲不相信,他认为这个宋连长鬼得很,早晨在湖边已略有领教,现在不能和他多罗苏,就说:“那好啊。再见!”跨出两步,故意对一个工人大声说道:“通知炸药库多送些炸药来,明天我还要创纪录!”说完,雄赳赳地提着五十来斤重的钻机走了。 陈光耀气得鼻孔直喘粗气。 郭品义笑着问陈光耀:“你下嘛逼得人家下不了台呢?”陈光耀说:“他这人就是风格低嘛。” 宋铁宝说:“喔,人家风格低,你钉着要卷扬机,这风格比你个儿还高嘛。” 郭品义听后哈哈大笑,将陈光耀的脸也笑红了。 他们果真找到了一台稳车,但井口的工人告诉他们,这台稳车出过事,是屈辅明下令拆下来的,不准再用。宋铁宝仔细检查了稳车后,决心明天找屈辅明,要和他争论一番,使这台报废的稳车起死回生。 在回去的路上,宋铁宝对郭品义、陈光耀说:“咱们现在就继续开支委会吧,先讨论支援钢铁厂的任务问题。” 陈光耀说:“明们向临时指挥部汇报,就说现在有办法下井了,咱们连任务重得很,请他们另调别人。” 郭品义说:“这可不行,咱不怕任务重,支援钢铁广很重要,应该去,留一半人做下井前的准备工作就够了。” 宋铁宝说:“光耀,咱队伍新到,矿里情况又复杂,咱处处得冷静分析,不能由着性子来。你看怎样?” 郭品义见陈光耀不吭声,就故意撩拨说:“我估计光耀不 ·38 ==========第42页========== 愿去钢铁一,我领着人去好了。” 陈光耀说:“谁说不愿意了?我是肚子里憋着气透不出来。钢铁一当然是我去,你和铁宝脑袋瓜管用,留着做准备工作,要打斜巷,要装稳车,还要对付那个张冲,又有个什么屈辅明,不行不行,我留下碰上他们推会爆炸,还是去打眼放炮爽快。” 宋铁宝笑道:“思想不通可怎么个领着队伍干哪?让人家钢铁厂的同志笑话,说这矿工个儿倒蛮大,可怎么老是阴雨天似的,脸色阴沉沉的,还把个岩层打斜了,让高炉怎么往上安哪?” 陈光耀“噗哧”一下笑出声来、说:“我的好铁宝,你甭拿咱大个儿闹耍罗,咱保证完成任务,把岩层打得平平的,还成天例着嘴,”他做出鬼脸,“嘻嘻,嘻嘻,笑个不停。” 宋铁宝和郭品义见陈光耀这副神态,禁不住按着肚子笑。他们回到草房,大家还没有睡。宋铁宝问“老乐观”这是怎么回事。黄思源说,大家见他们三人出去了,估计是到现场安排任务,所以都不肯睡,说要等他们回来落实任务后才睡得香甜。 宋铁宝知道这支队伍的脾气,听到“任务”两个字就会钳住不放,谁也不肯松手。他怨自己粗心,没等大家睡后再离开草房。他和郭品义、陈光耀简单商量了下,就叫大家集合到当中一间宿舍里去。 月亮在继续向大地倾泻着银光,马尾松在大风下摇晃着身子。这间简陋而矮小的草房里很快就挤满了人,大家脸上露着笑容,静悄梢地,等待着宋铁宝那熟悉的音。 39・ ==========第43页========== 四 “老袁!” “这嗓音好熟悉。”刚下火车的湖影山铁矿军代表袁坚心里想。他拾起头往熙奥壤攘的人群寻去。 “老袁!” 随着这声城,袁坚看到出口处边上的玻璃窗前,有位鬓角斑白、脸上皱纹很深、头戴解放帽、身穿蓝布棉大衣的老同志向他挤来。 “老姚:”袁坚兴奋地叫着,老远就伸出手,也向对方奔了过去。 老姚名叫姚玉泉,是省冶金局党委副书记兼革命委员会副主任,今年五十七岁,是特地来车站接袁坚的。 两人见面后,姚玉泉紧握着袁坚的手,看看出站的人群十分拥挤,对袁坚说:“咱们都有点年纪了,让他们先挤出去吧。” 袁坚笑着点点头。 他俩在出口处停留了一会,姚玉泉端详着袁坚,说:“还是老习惯,背上个军用挎包,提个小旅行袋,就出远门了。还有什么要帮着拿吗?”说着,就去夺对方手中的小旅行袋。 袁坚连忙闪过身,挺了挺结实的腰板,笑道:“除了湖影山的矿石,要你出大力帮着拿出来外,别的我都能对付。”他指了指挎包,掂了掂旅行袋,表示这点分量根本不在话下。 40・ ==========第44页========== 姚玉泉也笑道:“矿石是一定要拿出来的,挎包嘛,你就自已背着,旅行袋交给我,不管怎么说,你总是个客嘛,别看我年纪比你大儿岁,但要说我身体不如你,我可还不服哩。”他硬是从袁坚手中夺过了旅行袋,见出站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又说,“咱们出去吧,我知道你喜欢步行,没开小车子来接你。” 袁坚边走边回答说:“坐小车闷得慌,不如步行爽快,不过这里离招待所总有三、五里吧,你可行?” 姚玉泉说:“我也喜欢步行,只有要赶到哪里开个会,时间紧,才坐车子。咱们这些人又没个专门时间锻炼身体,以步代车很好,既误不了事,又练练腿劲儿,一举两得。” 两人谈着走着,出了车站。 姚玉泉和袁坚是在一个村子里长大的,从小就很熟悉,不过解放后两人一个在部队,一个在地方,都是走南闯北的,不大容易碰在一起,所以虽然很亲密,平时却往来不多。去年年初,袁坚所在的部队调驻到湖影山附近。今年春天,矿里发生了一桩异乎寻常的事件,因为工作上的需要,又将他俩卷在 一起了,从此关系就更加密切。 那次异乎寻常的事件,发生在湖影山铁矿的老干部石开病逝,省冶金局革命委员会派姚玉泉去主持葬礼的那天。石开生前路线头争觉悟很高,深受矿里职工的赞扬,加上他任劳任怨的工作精神和同群众共甘苦的优秀品质,大家对他非常敬佩。他死后,矿里职工将他的遗体葬在湖影山上,由韩水根带头,下井采出一块大矿石,推备做墓碑。孙德章和工人们正用风钻在矿石上打字的时候,张冲出来阻拦了,他说石开是个“伪君子”,表面上站在毛主席革命路线一边,实际上是执行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大家听了都很惊讶,因为在湖影山的斗争 ==========第45页========== 中,张冲和石开是配合得很好的。当湖影山铁矿被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逼得发不出工资的时候,石开提出要大伙“找米下锅”,张冲就领着队伍上擒云山。生活问题虽然得到解决,但没有机具设备打井,石开又提出要响应毛主席号召,艰苦奋斗,土法上马,张冲立即做了木质绞盘,第一个下井甩大锤。经过斗争,一九六四年,湖影山铁列入国家计划了,刘少奇一伙又玩弄阴谋,变换手法,说要将湖影山建成国内最先进的矿山,我们自己干不了,要从外国请来专家后才能动工。这时,石开坚决抵制,他号召大家学习大庆,按照毛主席关于“自力更生”的教导办事,张冲又立即行动,领着队伍,打出一口又一口大型井筒。 这些,孙德章虽因被石开派往奇山,未能亲自参加,但也经常昕人说过,矿里职工更是有目共睹,现在张冲怎会突然一反常态,说石开是“伪君子”呢?孙德章想了想,觉得不会有别的原因,一定是因为张冲受到了审查所致。他对这件事有不同的看法,不过,他和张神都是湖影山铁矿革命造反派的领导人,这时不便当着许多人的面展开争论,就含蓄地对张冲说:“你好好想想吧。”张冲立刻回道:“一清二楚,没有什么可想的!”韩水根的看法和孙德章相似,气得浑身发颤,指着张冲骂道: “你这混账东西,什么鬼迷了你的心窍?你留心英雄’得过了头,有了一点成绩就不得了啦,那一样不是毛主席、共产党领导的结果啊,石开同志全心全意贯彻毛主席关于‘开发矿业'的指示,任何恶风险浪都不怕,我们就是要用铁矿石给他树墓碑,你给我滚开!” 石开落葬时,职工们怀着深厚的阶级情谊,纷纷在墓上加 。42* ==========第46页========== 土,你一锹我一锹,使墓穴成了一座小山。安葬后,姚玉泉想找张冲谈谈,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他,感到很蹊跷。他想找孙德章,别人告诉他,孙德章也去找张神了。 当天晚上,姚玉泉就到炸药库去,找那时还在炸药库工作的韩水根了解情况。韩水根告诉姚玉泉,张冲当时曾对矿里犯错误的当权派批判得很厉害,后来,在石开因病住医院治疗期间,屈辅明曾在大会上宣布石开的指示,审查张冲。那天,张冲跑去问了孙德章,孙德章觉得石开这一行动太突然了,他认为这里面可能有某些原因。他只希望张冲冷静分析、慎重对待。就在这时候,丁之勤交给张冲一张石开的亲笔字条,内容是要张冲很好接受审查。丁之勤向张冲表示,说他对石开这 一莫名其妙、独断专行的行动极为不满。所以就在石开逝世后不久,丁之勤便不颜屈辅明的反对,宣布撤消了对张冲的审查。从此,张冲对石开怀有很大的忿懑,同时与孙德章也疏远了。其中是否有什么内情,韩水根表示不清楚,但觉得很可疑。 姚玉泉和韩水根交谈的时间较长,姚玉泉回去时天已黑了、韩水根担心姚玉泉对这里的道路不熟悉,要送他,但被姚玉泉谢绝了姚玉泉走了一会,韩水根想起他没带手电,这炸药库设在较偏僻的小山头上,离姚玉泉住的地方有三、四里路,他怕姚玉泉黑夜走山路不方便,就拿着一支手电追了出去。 大约追了半里多路,韩水根发现,前面道路转弯的树林边上,影影绰绰站着两个人,一个身材很高大,看来很有力气,另 一个象姚玉泉。他心里正在猜疑,天这么晚了,这两人站在荒山坳的路边干什么?刚想到这里,人影中突然响起姚玉泉刚毅的声音。 姚玉泉怒斥身材很高大的那人说:“你到底要干什么?!” 。43. ==========第47页========== 韩水根听后一楞。 那个人回答说:“我代表全矿职工,要你写张字条,保证让张冲当矿里的第一把手。还有,必须将石开的墓碑扒掉。你好好考虑,识相点,否则就对你不客气:” 姚玉泉一听就知道,这家伙要他写字条保证让张冲当第 一把手是假,要利用字条搞阴谋是真。我们党是集体领导的,任何一个人都无权“保证”让谁当湖影山铁矿的第一把手!这种普通的常识,一般人都懂,难道要他写下这字条的人不懂吗?他继续大声怒斥道: “你这亡命之徒,现在是无产阶级专政的天下,竞然异想天开,想用卑鄙的手段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真是痴心妄想,等着你们的是无产阶级专政的铁拳!” 听到这里,韩水根已完全明白姚玉泉一定是遇上坏人了。他本想要赶上去和那家伙拚,但又担心那家伙见有人来,说不定会先对姚玉泉下手,姚玉泉可能要吃亏。韩水根想了下,就悄悄地钻进灌木丛,迅速绕道向他们跟前走。韩水根边走边听着前面的动静。 那家伙说:“姚副主任,你是聪明人,我既然来了,不达目的就不会轻易放过你,你不要糊涂一时啊!” 姚玉泉冷笑一声说:“你睁开眼睛看看,站在你前的是什么人,太不自量啦!你是绝对达不到目的的!如果你敢于行凶作恶,人民绝对不会放过你!” 那家伙威胁地叫着:“你到底识相不识相?!”接着又梦呓般地对姚玉泉说,“别担心,我们可以给你绝对保密。”姚玉泉听了这话,感到受了莫大的污辱,顿时怒火中烧, 一挥手,狠狠给了这混蛋一记耳光。 、44· ==========第48页========== 这家伙捂了下脸,正要动手,树丛里跳出了韩水根,他拿着一根手腕粗的树权,大喝一声,扑了过来,举起树拟,对准这家伙就砸。这家伙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吓破了胆,犹如丧家之犬,转身就逃。姚玉泉紧追了…阵,但那家伙已被黑夜吞没。韩水根攥着树杈,紧紧追去,可那家伙跑得飞快,追了一段路,这时,远处好象又有个人影来了,韩水根估计是那家伙的同伙,便赶紧提着树权,闪入树林,悄悄向前迎上去,想再干他个措手不及。 他与来人渐渐靠近了,正想举起树杈猛扑过去,可是仔细 一瞧,不禁“啊”地叫了起来,因为来的是位解放军。 韩水根连忙向解放军解释。误会很快消除了,因为这位解放军对他那向前翘起的胡须很熟悉,问道:“你是韩水根师傅吧?” 韩水根瞪大了眼睛,啊呀”一声,说:“嗨,你是袁政委嘛!” 原来韩水根作为老工人的代表,不久前曾和袁坚在军民联欢会上,一起坐过主席台。 “哎,韩师傅,省冶金局的姚副主任到这里来过吗?”袁坚问。 “袁政委,你怎么知道老姚在这里啊?”韩水根反问。“他写信告诉我的,说今天来。老明友啦,多年没见面,约我来刊矿上会会。” “嗨,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就在前面。” 韩水根一面走一面将刚才的情况告诉袁坚,等他讲完,已到姚玉泉跟前。 袁坚和姚玉泉见面后,姚玉泉问:“老袁,不是约你明天上 ・45 ==========第49页========== 午来的吗,怎么这会儿就跑了来呢?” 袁坚告诉姚玉泉,明天上午他要到军区去,可能有“三支”、“两军”任务,所以连夜赶来看他,打算明天早上就从矿里直接去军区。 袁坚问姚玉泉:“听说那坏家伙跑了?” 姚玉泉点点头说:“让他跑吧,任何坏蛋总是跑不出人民的天罗地网的!” 袁坚说:“对,只要他们敢于跳出来,就逃不了。” 三个人到了姚玉泉的住处。袁坚立刻向部队里摇了电话,说了发生事情的时间、地点和那家伙的特征,要他们与公安部门和各生产队的民兵联系,仔细搜捕。 这时,丁之勤、屈辅明、张冲、孙德章得到消息,都来看望姚玉泉。 第二天,袁坚正准备赴军区,部队里来了电话,向他报告说,逃跑的那家伙的尸体,已在多棱湖上发现,他不是湖影山铁矿的人。有人说,这家伙是畏罪自杀,也有人说,恐怕里面还有文章。 由于发生了这次异乎寻常的事件,敢于说话的屈辅明坚持说张冲有嫌疑,不能再参加湖影山铁刊矿的领导工作。张冲气愤地说这事与他毫无关系。不过他表示愿意回到连里去,相信事情会审查清楚。 几天后,袁坚被上级派来担任湖影山铁矿的军代表,这与姚玉泉通过省治金局与军区联系有关。又过了一段时间,经过上级研究和听取糊影山铁广大职工的意见,为了迎接大会战,先在矿上成立临时指挥部,由军代表袁坚任临时指挥部的第一把手,丁之勤、屈辅明分列其后,孙德章仍为群众代表, ·46 .mia-ev.s ==========第50页========== 张神回一连担任原来的连长职务。 此后,袁坚时常到省冶金局去开会,和姚玉泉一起研究湖影山铁矿的斗争情况,就因为这样,他们的关系更加密切了… 姚玉泉和袁坚出了火车站,在一条清洁的柏油路上走着。两行翠绿的雪松组成的林荫道,一直向前伸展。一块块大型的红色语录牌,竖立在挺拔的雪松丛中。一条条大幅红色标语,热烈欢呼全国各省市(除台湾省外),都建立了由革命干部的代表、人民解放军的代表和革命群众的代表参加,实现了革命的“三结合”的新生红色政权一革命委员会。街上一片节日般的欢乐景象。他们穿过-一条人行横道线,在-一排陈列着我国工农业生产新成就的图片画廊前浏览了一会,时而交谈儿句,时而沉思片刻,又继续向前。走完这条马路,两人拐了个弯,到了更热闹的街道。这里,满载货物的卡车一辆接一辆奔驰着,行人也较拥挤,书店的橱窗里,已陈列出一九六九年的年历,再过一个月,元旦就要到了。一队红卫兵,肩扛绘着他们在工厂劳动取得成绩的宣传画,朝气蓬勃地迈着大步走过。再向前,十字路口有个广场,四周的大批判专栏一个紧挨一个,字体工整,插图粗犷有力,炮口都对准了刘少奇的反动论点。过了广场,他们又走了十儿分钟,便到省冶金局的招待所了。 招待所很清静,只有歇在园子里的一株银杏树上晒太阳的几只白头翁,偶尔发出几声清脆的啼鸣。房间的布置也很朴素,画镜线上挂着复制的毛主席手书“开发矿业”和七言律诗《长征》,还有一幅庐山风景画。袁坚放好挎包和旅行袋,由姚玉泉陪同去食堂吃了饭,两人又休息了一会,然后不紧不慢地谈起湖影山铁矿的事情。 47* ==========第51页========== 姚玉泉给袁坚点燃一支烟,自己也点了一支,不慌不忙地对袁坚说: “在到治金部开会之前,局党委打算研究一·下湖影山铁刊矿的工作,所以要你马上赶了来。” “我估计局里要研究湖影山的问题,要不,推会让我跟宋铁宝同志见见面,将工作安排好再来。我对宋铁宝同志的处境有点担心,他一定会面临许多困难,可能思想上缺乏准备。在我来之前,曾经和韩水根、孙德章谈了下,请他们多多注意和关心。”袁坚深沉地说。 姚玉泉告诉袁坚说:“宋铁宝同志来局里转组织关系时,我已简单和他谈了,矿里情况比较复杂,要他努力学习马列的书和毛主席著作,依靠群众,办事谨慎些,我想他遇到问题会妥善处理的。生产上这支队伍是很强的,到了你们那儿很可能会起一些促进作用,不过他们的任务还是由矿上安排,我们不作具体规定。” 袁坚说:“老姚,我们已决定将主巷道任务交给他们。”姚玉泉点点头,告诉袁坚说,这支队伍在对敌斗争方面也很有经验。宋铁宝的父亲叫宋长庚,抗日战争时是平山煤矿地下党的支部书记,他就在米长庚具体领导下进行斗争的。宋铁宝现在带领的这个连队里,有些老工人,是和他一起在平山煤矿工作过的。 两人谈了一会湖影山铁矿的情况。袁坚说:“老姚,你有什么指示,快说吧,虽然你在上面,但湖影山的情况你却比我清楚。” 姚玉泉哈哈笑道:“团政委同志,你可别先发制人,你得先谈谈想法,然后咱们商量一下,明天向党委汇报。” 48… ==========第52页========== 正谈着,电话铃响了,是党委书记打来的,问姚玉泉跟袁坚对湖影山的工作研究得如何,并要他将公安部门研究的擒云山地区的政情告诉袁坚,然后到局里去一趟。 袁坚听后“啊呀”一声说:“你这样忙,我还跟你泡蘑菇,来来,我马上向你汇报。” 姚玉泉说:“时间有的是,书记来电话是要我晚上去碰个头。你先谈吧,谈了后我还有点情况告诉你。” 袁坚用“一分为二”的观点,告诉姚玉泉,文化大革命以来,湖影山广大职工,如何努力学习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大打矿山之仗的革命热情空前高涨,因而工程进展比过去任何时候都快得多;矿里揪出了一小撮阶级敌人;深入开展了革命大批判;清理阶级队伍的工作正在深入进行,矿里发生过的疑难事件,有的已弄清楚,有的依靠群众力量,正在进行分析和调查。接着,他对矿里存在的问题作了深刻分析,最后他根据矿山的情况,提出了必须采取相应的措施,他认为,首先要充实临时指挥部的领导班子,要尽快建立党的核心组,加强党的一元化领导;继续深入开展清理阶级队伍工作。在谈到那件异乎寻常的事件时,他告诉姚玉泉,清查的结果既然与张冲无关,矿里可能隐藏着很狡猾的敌人;要以阶级斗争、路线教育为纲,进行深入细致的工作,从组织上、思想上确保明年春天出矿。 姚玉泉静静地听着,又点燃一支香烟。他知道,袁坚的作风与他不一样,他喜欢遇到问题就解决,快刀斩乱麻,省得将问题积着,越弄越复杂。而袁坚呢,喜欢仔细观察,理出个头来,不到火候不揭锅。他觉得袁坚谈到的几个结论性意见是正确的,是经过调查、实践、分析后得出的,是与他和局党委书 ·49 …… ==========第53页========== 记事先商量的看法基本一致的。但是他觉得有些问题还要间问清楚,等袁坚的汇报告一段落时就说 “你这些意见并没有在临时指挥部领导中取得统一,而是有的领导认为现在湖影山的情况已经很好了,有的觉得打那条主巷道是冒险,主张改变设计,推迟投产,是吗?” “是这样。”袁坚肯定地点了点头。接着说,“不过情况很怪,临时指挥部领导成员中有的人发表了意见后,只要我说出不同的看法,他们立即放弃原来的看法,同意我的意见,看来好象很尊重我这个军代表,其实并没有真正的统一。” “这是意识问题和其他问题混在一起了。”姚玉泉深有体会地说。 “老姚,明天我打算向局党委提一条建议,不知能不能办到。”袁坚想进行试探,可是被姚玉泉一眼看出来了,他说“你别试探了,看我猜得准不准:你是希望党委将我派到湖影山去,是吗?” “你怎么会知道的?老姚!”袁坚高兴地哈哈大笑起来,又说,“我要去冶金部开会,你到湖影山去,我就放心了。这是确保明春出矿的需要,也是阶级斗争的需要,等我开会回来,咱们就分兵合击:” “我怎会知道的,你不是写信给书记了?他已经跟我谈过。不过我去不见得就能解决问题,采取一些组织措施是需要的,但关键还在于发动矿区的群众,充分发动群众起来斗争,排除各种右的和‘左”的干扰,事情就好办了。其实你刚才讲的几条意见,将解决问题的办法都包括在里面了,但是具体怎样做?你再作些准备,将每一条都谈得详细一点,多提些建议,明天可供局党委会讨论时考虑。” .·50 ==========第54页========== 袁坚郑重地点点头。 姚玉泉又问了一一些矿里的其他情况,然后告诉袁坚说,推迟投产的问题局里也在争论,究竟是从实际出发,多快好省呢,还是贪大求全地照搬外国的一套?明天党委会在这问题上会有一场交锋。姚玉泉最后说:“有矛盾有斗争才能前进,为了更好地贯彻毛主席关于‘开发矿业”的指示,咱们得有好好斗一斗的思想准备!” 最后,姚玉泉告诉袁坚,根据公安部门的调查研究,湖影山的阶级斗争要从整个擒云山地区的情况着眼进行分析。这个地区很复杂,日本帝国主义投降时,侵略者野心不死,在这里潜下了特工人员,蒋家王朝崩溃前夕,也在这里布下了特务网,并安置了一股武装匪徒,梦想在这里建立反革命据点。解放初期,我们主要是剿灭了这股武装匪徒,后来又逐渐破获了特务网,特别是文化大革命以来,人民群众的政治党悟和革命警惕性有了极大的提高,漏网的一些特务在人民群众的包围中,有的被捕,有的自首得到党和政府宽大处理,所剩无几。但是,他们是单线联系,未能全部肃清。种种迹象表明,他们的头目可能还潜伏在湖影山,因而矿里的任务很繁重,既要明春投产,又要将这些家伙揪出来。姚玉泉分析说:“我们要投产,敌人肯定要阻挠和破坏,斗争的焦点很可能集中在那条复杂的主巷道上。” 姚玉泉将情况谈了后,又和袁坚对矿里的工作作了研究,直到天黑,才离开招待所。 姚玉泉走后,袁坚又将与姚玉泉的谈话想了一遍,并对矿里情况作了进一步分析,然后奋笔疾书,为他明天在党委会上的汇报作详细准备。 ==========第55页========== 五 第二天,天气暖和多了,但是,早晨的太阳只露了露脸,很快就被密布的彤云遮盖住了。 陈光耀很早就起了身,他到厨房里提来两大桶热水,将帽子往床上一甩,用大手搓着胡茬子说:“同志们,趁水烫,快起来把胡子扫荡扫荡吧。” 余三奎从被窝里蹦出来,一面穿衣一面说:“新鲜事,同志们,你们谁记得有哪一天陈师傅对胡子这么热情的啊?” “老乐观”黄思源从被子里坐起身子,-一本正经地说:“这事儿只有我们上了点年纪的知道。”他装出一副思考的神情。 大家纷纷起床,催黄思源快往下说。 黄思源“嗯”了一声,表示想起来了,慢吞吞地说:“那是在于八世纪。” 大家一阵哄笑。 有个调皮鬼说:“我倒是知道里面的秘密,昨天夜里,可能是一点钟,陈师傅收到了电报,嫂子要来啦!”因为昨天晚上宋铁宝布置任务后,他们这些要去多棱湖钢铁厂的人,进行了热烈的讨论,睡得很迟,所以这个调皮鬼说夜里一点钟收到电报。 陈光耀没等大家再次哄笑,马上回道:“你说错啦,不是我老伴要来,而是我要到婆家去。” 大家听他自己说他这个大汉里面的大汉要到婆家去,越52・ ==========第56页========== 发笑得前倾后仰。但陈光耀一点没笑,他说:“大家想想看,咱们采出的矿石往哪儿送啊?往铁广嘛,铁厂就是婆家,还弄不懂吗?”他见大家不笑了,又说,“都得把胡子刮干净,让多棱湖钢铁厂的同志们看见咱们一个个精精神神,心里会更踏实。他们想,嗯,湖影山的同志个个都挺有劲,咱们尽管放开手多炼铁多出钢得啦,铁矿同志会拿出足够的矿石把炉子喂饱的!” 大家听了纷纷说:“有道理,赶快刮胡子!” 吕小龙这次也去多棱湖钢铁厂,陈光耀对他有点不放心,吃过早饭,就找吕小龙坐在湖畔谈心,要给他打打“防疫针”。 陈光耀说:“小龙啊,大伙儿说你个儿长得高,劲儿也大,有点象我,念书人怎么也这样结实啊?” 吕小龙笑道:“我在学校里喜欢体育运动,打球、耍杠子,样样来。” 陈光耀说:“能念些书真好,学了文化,还练了身体,拿起笔来会写批判文章,抱住钻机能采矿。” 吕小龙说:“念了书也有坏处,有点儿文化,思想就复杂了点。” 陈光耀说:“那怕什么,抓紧世界观改造呗。”他见吕小龙不响,就开门见山地继续说,“听说你不安心在矿山工作,这可是个大问题啊,你们毕业的时候不是说…哎,怎么个讲法?” “一颗红心,多种准备。”吕小龙说。 “是嘛,红心是做人的根本,要有多种准备嘛,你就没准备上矿山哪?” “就是,思想推备不足。” “不,根本还是红心炼得不够啊。”他看看爽直的吕小龙,“这回去多棱湖钢铁厂,见了人家这个工种那个工种,又是白 ·53 ==========第57页========== 帆布工作服,又是翻毛皮鞋的,思想上不会长毛吧?” 吕小龙诚恳地笑着说:“不会。咱理想不在这上面。”“喔,想得还挺高的。”他见宋铁宝和郭品义从远处走来,想到出发前还要和他俩谈谈,就对昌小龙说,“我还有事,咱们回来再谈。”站起身子、又叮嘱说,“这次可不能给咱矿工丢脸啊!” 陈光耀向宋铁宝、郭品义来的方向走去,想想对吕小龙还不放心,正好余三奎从旁边走来,他就将余三奎叫住,问道:“三奎,去钢铁厂准备工作都做好了?” “那还用说,昨天晚上洗的机子,今天早上利的胡子,要看精神我就再把胸挺一挺,要看活计,嗨,保管咱的风钻叫得比机枪还好听!”余三奎愉快地回答。 “这还不够。”陈光耀说。“昨?”余三奎奇怪。“给你个新任务。”“又有新任务?” “到了那里以后,我可能比较忙,‘老乐观’也闲不了,小青年身上你得多下点儿劲,具体一点就是昌小龙,再具体一点就是要留神他那个‘理想’,别给咱矿工丢了脸。”陈光耀边走边说。 “做思想工作我可…”余三奎有点为难。“哟,还挺虚心嘛!” “我有点心虚。”余三奎紧接着说。 “虚什么,这也是工作嘛,思想工作。咱们光会抱钻机不行,也得学会做思想工作。我过去也怕,跟铁宝学了点,这回不就跟你那怕做思想工作的思想干上了?这样吧,我对你有点儿同 ·54+ ==========第58页========== 情,就让‘老乐观’做你的参谋长,‘政委’还是你当,目小龙有什么思想问题你负责。”陈光耀说着,越走越快了。 “还有这样的政委’?”余三奎嘀咕着,已经落在陈光耀身后两步,“我就试试吧。” “要有信心。”陈光耀回过头,“快去找你的参谋长商量商量吧。” 余三奎走后,陈光耀步子更大了,很快就到了宋铁宝、郭品义跟前。 陈光耀说:“铁宝、品义,临时指挥部已经来电话,汽车马上就来,我们就要走了,你们看还有什么关照,” 郭品义见陈光耀刮了胡子,说:“光耀,今天你脸上真是又光又耀啊,精神得很,跟昨晚咱们从一另风井回来时大不相同。不过,还得注意真正解决思想问题啊。” “唉,这还用说的,咱是李逵扮新娘一装不象。不光是我的胡子刮了,四十个人里头凡有胡茬儿的都扫荡啦,保证给钢铁一留下好印象,一个个愉愉快快精精神神,把任务完成得又快又好!”陈光耀认真地说着。 “品义是要你注意做大伙儿的思想工作,别单纯军事观点。”宋铁宝替郭品义解释。 “那当然,政治挂帅,考虑问题要全面,咱和‘老乐观?已谋划好,-一到钢铁就搞大批判,还特别注意小青年的什么‘理想’,别到时候看人家厂大,机械设备好,心里发毛。”陈光耀回答。 宋铁宝说:“对。要学习马列主义、毛主席著作,虚心向钢铁厂的同志们学习,把他们的好思想、好经验、好作风带回来。工作要抓紧一点,你们回来得越快越好。刚才我和品义又 ·55 ==========第59页========== 去看了稳车,如果顺利,我们要不了几天就能下井。” “我们到那儿开三班轮流干,争取早点儿完成,赶紧回来。” 陈光耀正说着,汽车来了。他立刻奔问草房,叫大家带着背包和机具集合。只儿分钟,这四十个人就已整好队伍,上了汽车。 宋铁宝、郭品义又和陈光耀简单谈了儿句。车厢里唱起《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歌,司机打开油门,汽车很快地沿着美丽的多棱湖飞驶,不一会便消失在树丛深处了。 宋铁宝和郭品义走进连部办公室,两人对下井前的准备工作又筹划了一番,由郭品义领着大家先干,宋铁宝便去和韩水根、孙德章一起上临时指挥部找屈辅明,解决打主井斜巷的事,还要力争稳车,能同时下副井开掘巷道。 临时指挥部设在一处小山坡上,离宋铁宝他们住的地方有很长一段路。宋铁宝是个脑子不肯闲的人,一面走一面又思考起问题。昨天晚上开完会,他又学习毛主席的《实践论》,更增强了打好主巷道这一仗的信心,他牢记着毛主席的教导,一切事物都是通过实践才被人们认识的。他觉得,主巷道虽然要通过大断层,还可能遇到大水,但决不能把它神秘化,其实,神秘是什么呢,神秘就是没有去实践,不懂它,由着它吓唬人。如果敢于去碰它,去实践,去了解它,研究它,掌握它,它就神秘不起来了。当然,也不能抱无所谓的态度,轻视它,漫不经心,那就不能掌握它,就会失败,越失败越会在一些人的心目中觉得它神秘。他想将这种对待客观事物的辩证法用一句话概括起来,但想来想去想不出,最后骂了自己一句:“我怎么这样傻呢?毛主席早就作了高度概括,你想个啥?这就是战略上要藐 ·56 ==========第60页========== 视敌人,战术上要重视敌人呗!”宋铁宝笑了,笑得那样甜,好象山上的苍松翠柏也受到了他的感染,都舞动着枝叶表示高兴。是的,这样的笑是只有真正感到幸福的人才会有的。每当宋铁宝对毛主席的教导有深一层的领会时,他就会出现这种神态。 翻过一个山头,宋铁宝又从湖影山铁矿复杂情况的某些表现,想到了姚玉泉。他生平和姚玉泉只见过两次面。第一次是在一处钨矿,矿长告诉他今天有位领导同志要来看他。他不知是谁,也不知这位领导什么时候来,就和调度员说了一声,要是领导同志来后,请通知他。他就下井千活了。那时用的是外国钻机,又重又不好使,他打炮眼一下子将机子卡住了,正在着急,有个人走上来在机子上拍了一掌,钻机又“突突”地叫了。这人亲切地说:“小铁宝,这机子要这样用。”说着拿过钻机,示范起来。宋铁宝心里好奇怪,这是谁呢,竟能叫出我的小名儿,可我却不认识他。他戴着矿帽,穿着雨衣雨裤和高统套鞋,到底是哪儿来的老师傅呢?正想着,旁边走过矿长,悄声告诉他,这就是来看他的领导同志姚玉泉。 姚玉泉这名字宋铁宝是很熟悉的,因为严老样、郭品义、陈光耀等都多次谈到过,他也约略知道一些姚玉泉和他父亲宋长庚在平山煤矿搞地下斗争的故事。宋铁宝上前尊敬而亲热地叫了声“姚叔叔”。姚玉泉关掉钴机,对宋铁宝上下端详了好一会,十分欣慰地说:“长大了。”说着,不觉眼里闪耀出高兴和激动的泪花。这时严老祥跑来了。姚玉泉双手抓住严老祥的肩膀使劲地摇着,说:“我的老伙伴,身子骨还结实?”严老祥回道:“结实得很哩,为开发矿业还能干它个十五年!”郭品义、陈光耀也奔过来了。平时最不欢喜动手动脚的陈光耀 ・57 ==========第61页========== 一见姚玉泉,就大声叫着:“老姚!”将他抱起来,在巷道里旋了两个圈。姚玉泉用拳头捶击着他那结实的肩膀,说:“楞小子,力气还是那末大。成亲了吗?”陈光耀这才红了红脸将姚玉泉放了下来。严老祥说:“成亲啦,品义也成亲啦,刚过完婚假。”姚玉泉对在旁微笑的郭品义打趣道:“机灵鬼,成亲了,也没有请我吃糖呀!”郭品义说:“找不到你呗,要不,我和光耀早就备下个大糖缸,要将你浸在里面吃个够啦。”大家听后一阵哈哈大笑。 晚上,姚玉泉没有回招待所,睡在严老祥家里,和宋铁宝挤在一个铺上,郭品义、陈光耀也从宿舍将被子搬来了,五个人儿乎谈了个通宵。通过这次交谈,宋铁宝对父亲被捕、姚玉泉脱险的经过知道得更清楚了。 那是在一九四四年秋天,宋长庚、姚玉泉是党员,严老祥、郭品义、陈光耀都是积极分子。有一天,陈光耀不在矿里,下班时宋长庚、严老祥、郭品义同乘一个罐笼,姚玉泉没赶上。罐笼升到井口,宋长庚走出罐笼刚转了个弯,两个日本鬼子立刻上来抓住他。宋长庚一看今天井口情况异常,驻矿鬼子兵端着上了刺刀的枪站在旁边,就故意大声说道:“你们干吗抓人,干吗躲在井口?!”严老祥刚要出罐笼,听到宋长庚的声音知道有情况,他担心姚玉泉上来后也会被捕,就想走回罐笼,可是站在并口的工头一把抓住他说:“上来的人不准再下去!”严老祥没法,转身向郭品义使了个眼色。郭品义就退到后面不出罐笼。可是工头进来检查了,喝问道:“你怎么不出去?”郭品义说:“我想打连班。”工头说:“今天不维打连班,都要上井。”郭品义说:“那,那我得把矿灯拿上来。”其实,他已将矿灯带着,只是藏在身后。工头说:“小子,你别捣鬼,我跟你下 、58 ==========第62页========== 去!”罐笼到了下面,巷道里排满了上并的人、郭品义故意叫道:“大家别挤呀,别挤呀,早上去没什么好处!”-一面叫一面示意要大家往前挤。大家一拥而上,把个工头堵得严严实实,挤得他嗥嗥叫。郭品义趁机给姚玉泉说了上面的情况,姚玉泉就没有上井。他在矿工们的掩护下,藏在巷道的支护棚架上将近一个月,鬼子多次下井搜查,也没有找到。… 这次,姚玉泉是在北京开会,问到了宋铁宝等人的下落,特地前来看望他们的。第二天早晨,姚玉泉要走了,他送给宋铁宝一套《毛泽东选集》,叮嘱他好好学习马列主义、读毛主席的书,说革命的日子长着呢,要他继承父志,为社会主义祖国作出更大的贡献。 宋铁宝与姚玉泉的第二次见面是在不久前。那天,他到省冶金局去转组织关系;姚玉泉早就告诉组织部门,宋铁宝来转组织关系时叫他别忙走。这一次,姚玉泉除了热情接待他外,问了他三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了两年多了,国内阶级斗争的形势怎样?宋铁宝回答说:“形势大好,乱了敌人,锻炼了人民,社会主义革命深入发展了,揪出了叛徒、特务和反革命分子,无产阶级专政空前巩固。”又想了一下,接着说,“毛主席教导说,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之间谁胜谁负的问题还没有真正解决。阶级斗争是长期的,复杂的,曲折的,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警惕,要坚决单争下去,直到共产主义。”姚玉泉问的第二个问题是,路线斗争最根本的东西是什么?宋铁宝想了一下回答说:“我们队里老师傅说,刘少奇推行的尽是修正主义货色,我看,搞马列主义,还是搞修正主义,这是路线斗争的根本。”姚玉泉问的第三个问题是,湖影山铁矿地质情况很复杂,可能会遇到一些他们过去没碰到过的 ·59 ==========第63页========== 困难,怎么对待它?这一条宋铁宝很容易回答,说:“依靠群众,用毛主席的《实践论》做指针,没有解决不了的困难,过去我门就是这样做的。”姚玉泉见为革命献出生命的老战友的后代,成长得这样好,心里无限高兴。他嘱咐宋铁宝说: “铁宝,湖影山的情况比较复杂,你们的任务很艰巨,脑子里要时时想着刚才你说的那三条。到矿以后要多摸情况,遇事多做分析,慎重一些。我希望你通过湖影山这一仗,得到更大的锻炼。” 宋铁宝听后心里明白,湖影山铁刊矿这一仗不简单。他没有将姚玉泉的话告诉别人,但来矿后处处都在留神。 宋铁宝又翻过一个山头,临时指挥部已在眼前。山坡上盖着两排红房子,前面一排是临时指挥部下面各个职能组的办公室,后面一排是政工组和临时指挥部领导成员办公的地方。他走近丁之勤办公的房间,想进去谈谈稳车的事,刚到门前,不料丁之勤在大声批评人呢。 丁之勤在里面说:“知识分子应该老老实实接受工人阶级的再教育,工人阶级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彻底革命精神,你们为什么不学习呢?工人阶级踏踏实实一丝不苟的工作作风,你们为什么不学习呢?地质情况一定要犒得非常清楚,…点也不能马虎,你们应该到井下去看,为了研究需要,即使在下面吃、在下面住,也是应该的嘛!我不想和你多说了,总之,你们要对党对人民负责…” 宋铁宝推门进去,见高身材、背略驼的丁之勤,白晰的脸上略呈倦容,本来有点浮肿的眼泡,增添了一层暗影,好象已经儿天没有睡党似的,坐在办公桌前不断打着呵欠。不过,当宋铁宝听到丁之勤讲话的宏亮声音时,却又感到他的精力还 ・60 ==========第64页========== 是很充沛的。丁之勤把站在旁边的一个头发虽已花白、但脸上气色还很不错的人,批评得连连称“是”。宋铁宝再问里一看,已经等得不耐烦的张冲拿着一卷纸坐在一张椅子上,希望丁之勤早点结束这场批评。宋铁宝见丁之勤这样忙,便想退出去,但丁之勤已经看见他,立刻离开座椅,亲切地把他拉了进去。他又对那个险上气色不错、花白头发的人狠很批评儿句,打发他走了。等他走后,丁之勤便问宋铁宝有什么事。张冲霍地一下站起来,对丁之勤说: “怎么就没有个先来后到啊?” 丁之勤说:“宋铁宝同志刚到利矿上,你就不能优待-一下?”他向张冲笑了一下,又打了一个呵欠,继续问宋铁宝有什么事。 宋铁宝向张冲点了点头,表示歉意,就将要稳车的事说了。 丁之勤说:“这事儿要找老屈,你新来,地方不熟,我领你去。”说完,撇下张冲,领着宋铁宝去找屈辅明了。宋铁宝只好朝不满意的张冲笑了笑,再次表示歉意。 屈辅明有四十来岁,身材矮小,看上去人很精悍。他的办公室和丁之勤的办公室只隔着两个房间。宋铁宝随着丁之勤进去后,见韩水根和孙德章已在里面。屈辅明一见丁之勤就高兴地说: “老丁,韩师傅他们提出在主井附近打条斜巷,直通并筒,这样井筒口封闭了也不要紧,既能顾到上面的安装,也不妨碍下井打巷道。我看这计划可以立刻批准,你看怎样?” 韩水根连忙插上去说:“这办法是宋铁宝师傅想出来的。”屈辅明向宋铁宝看看,点了下头,又面对丁之勤:“嗯?” 6・ ==========第65页========== 丁之勤笑道:“我是外行,你认为可以,我坚决支持。‘嗯'什么呢?”说完走了。 “那末这任务就交给…” 屈辅明没说完,宋铁宝应上去说:“交给我]。” 韩水根说:“这不行,你们刚来,要做准备工作,这任务交给三连。” 孙德章笑着对来铁宝说:“你还想抢啊?我们包下了。”屈辅明考虑了片刻说:“同志们,这样也好。”他面对朱铁宝,“你们今天刚走了四十人,这任务就别争了。” 宋铁宝没有再说什么。 屈辅明说:“就这样定了吧。同志们,还有什么事?”说完,急着要去办其他事情。 韩水根批评屈辅明说:“你就不能多抽些时间跟大伙儿接近接近,多商量商量?”他学屈辅明说话的样子和声调,“同志们,同志们,”生气地走了。但孙德章没有离开,因为他还有话要对宋铁宝说。 屈辅明在埋头看文件,叹口气自言自语地说:“忙啊,忙啊,只好请谅解罗,同志…”“们字未出口,拾头见宋铁宝和孙德章还未走,马上改问道,“你们两位还有什么事?” 宋铁宝将要利用那台报废的旧稳车的事告诉屈辅明。屈辅明推开文件,站起来斩钉截铁地说:“不行,那台稳车出过事!” 今天早上,宋铁宝已和郭品义一起将稳车出事的情况了解清楚。那是在打一号风井井简的时候,这台稳车吊着一台吊泵,从井筒里往外排水,忽然稳车的绞盘失灵,系住吊泵的钢丝绳直往外松,吊泵向井底砸去,要不是孙德章采取了果 。62 ==========第66页========== 断行动,不仅要砸坏设备,还会出伤二事故、在那千钓一发的时刻,孙德章冒着危险,抱起一根圆木,拚命向绞盘塞去,终于卡住了钢丝绳。 宋铁宝说:“我知道,有个大齿轮坏了,稳车上还有砂眼,但是可以拿出来加固,修理后试一试。” “试一试?”屈辅明看着宋铁宝,恳切地说,“不那么简单,同志,不能将老师傅的生命当儿戏。” 宋铁宝严肃地回道:“怎能说将老师傅的生命当儿戏呢? 草 我们自己修,自己试,自已用,没有把握不下井。” 屈辅明说:“说是这样说,头脑一热就顾不了那么多,到头来出了事就来不及啦。” “我们保证头脑不发热,修好后请你去鉴定了再使用。这总保险了吧。”宋铁宝冷静地说。 “不行,这稳车都老得没牙了。我们办事都要讲个科学嘛。你要我鉴定,我现在就说不行,我对它很熟悉,当初我就不主张用,硬要用,结果差点出大事故。”屈辅明极力想说服宋铁宝。可是宋铁宝越听越觉得屈辅明没有道理,进一步说: “我们也讲科学,实践是最好的检验,老得没牙了,我们就叫它来个返老还童,过去出过事,原因找出来就能设法解决,你总得允许试验、允许实践呀!” “在这台稳车上搞试验是毫无意义的。”屈辅明下结论说。“副井卷扬机订货未到,又不准他们试验这台稳车,要不是宋铁宝同志想出在主井打个斜巷,那里也下不了井。屈辅明同志,你到底是怎样想的,这主巷道究竞要不要打啊?!”孙德章不满地责问屈辅明。 63・ ==========第67页========== “本来这主巷道就…” 属辅明没有说完,]“呀”地…声开了,了之勤走了进来,屈辅明不再往下说了。 “怎么,看来意见不能统一,是吗?”丁之勤问。 “他们要用那台差点出大事故的稳车,我说不行。”屈辅明对丁之勤说。 “你们的想法呢?”丁之勤问宋铁宝利孙德章。宋铁宝叙述了可以试验的理由。 丁之勤来回踱了几步,站在屈辅明面前说:“老屈,我看应该支持他们搞试验,一切通过实践嘛,失败了也不要紧。” “什么?老丁,失败了也不要紧?井上井下二百来米,上面掉颗螺丝帽,到下面比子弹还厉害,不能人刚来事情还没做就先出工伤!”屈辅明不以为然地说。 “那总不能让他们一直等着,副井卷扬机还要一个多月才能来啊。”丁之勤提醒屈辅明。 “那有什么办法?”屈辅明两手一摊,又说,“我看…”老练的丁之勤见屈辅明还要说下去,就对宋铁宝和孙德章说:“请你们两位先到我办公室坐一会,我和老屈商量商量再说。” 宋铁宝和孙德章离开后,屈辅明继续说:“我看等一个多月也不迟。” “怎么不迟呢,到时候出不来矿怎么办?”丁之勤问。“可以象征性出矿嘛,哪条巷道不能拿几块矿石上来啊。”“屈辅明同志,”丁之勤严肃起来了,“你这不是对党的事业的正确态度。这是弄虚作假!照你这么说主巷道可以不打罗?” ·64… ==========第68页========== “主巷道是要打,但是不是按这条线路打,还没有最后决定,我可以告诉你,局党委要讨论这问题。现在这条线路太危险,又是湖底,又是断层,还有大水,要是打穿了多棱湖怎么办?整个矿都要报销!我正是对党的事业负责,才向局里写了报告,反映了详细情况。”屈辅明理直气壮地说。 丁之勤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脸上的倦容也消失了,严肃地责问屈辅明:“你怎么可以这样干?招呼也不打一介,全矿的职工是不会同意你这样做的!” 屈辅明说:“向上级反映情况是任何一个共产党员的权利,要不是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得到锻炼,增强了工作责任心,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你倒反而来责备我了,难道我向上级反映情况还要开全矿职工大会通过吗?至于没有给你打招呼,这我承认,不过我谁也没打招呼,包括军代表老袁。”说着,他点起一支烟,又向丁之勤面前扔了一根,将打火机燃着,手伸了过去。 丁之勤吸着烟,对屈辅明说:“老屈,我担心你又会犯错误,现在是什么形势?中央对矿山建设抓得很紧,这条主巷道是局党委讨论决定下来的线路,我领会它的精神是‘快',这就是形势。你跟不上这形势,偏要慢慢来,虽然局革委会有位常委支持你的观点,但是那是无济于事的。一个人只要落在形势后面,就可以上纲上线,比如说,你这种行动对党的建设社会主义总路线是什么态度,你对党的决定一一党的一元化领导是什么态度,你是不是急中央所急,你是不是把军代表放在眼里,还有,孙德章支持宋铁宝,他是临时指挥部的群众代表,群众代表是文化大革命的新生事物,你不尊重他的意见,就是你那个老毛病一脱离群众,在新的条件下的新表现!这些 ・65 ==========第69页========== 间题都会加到你的头上,到时候,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反正就是这样-·个人,不隐翡自己的观点,该犯什么错误就犯什么错误,干工作我自己心上总要通得过才行。”屈辅明喃喃地说,不再那么理直气壮了。 “不只是自己心上通得过,还要群众通得过,党委通得过,毛主席的革命路线通得过!同志,你怎么还有点唯心论呢?咱们在一起工作了好几年,我不客气地说,这都是你成天埋头钻业务,不读马列的书,不学毛主席著作的结果,至少是学得不够吧。”他掏出香烟,让屈辅明接上一支,自己也点燃一支,“事物都是按照客观规律在运动,不是以你的意志为转移,你心上通得过的东西就能符合客观规律吗?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高,主观主义就是唯心论在思想方法上的表现嘛。” 屈辅明埋头吸烟,他对丁之勤说他不读马列的书,不学毛主席著作不服,后来又听丁之勤补充说至少是学得不够,他才心平气和一点,但是他对理论性问题在丁之勤面前有点无能为力,他觉得丁之勤说得很有道理,又感到与自己的实际情况并不是很符合。但他认为向上级反映情况总是没有错。办公室里静默了一阵,丁之勤打了个阿欠,对屈辅明说:“他们两位还在等着,我看这样吧,稳车让他们试,不仅要批准,而且要支持,矿里破碎系统的机械安装已经完成了,我们请矿山机械厂那位很好的技术员杨有霞去帮助宋铁宝,使他们早日成功投入生产。”他见屈辅明没有表示反对,又安慰屈辅明说:“向局里反映情况的事,你也不要太担心,可能是我将问题看严重了。你送去的材料有没有留底?给我看一下,看看有没有办法补救。” 屈辅明说:“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报告,你要看拿去看好 ・66 ==========第70页========== 了。”他将留底的报告给了丁之勤。 丁之勤拿了材料,说声“以后再谈吧”,走了。屈辅明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觉得脑子嗡嗡叫,浑身无力。 丁之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孙德章已经不在,就将关于稳车问题的决定告诉了宋铁宝,他见宋铁宝的神情象在思考什么,就问:“怎么啦,宋铁宝同志,还有什么不满意吗?” “很满意。”宋铁宝立刻回答说。 “有什么困难再来找我吧。”丁之勤将宋铁宝送出办公室时这样说道。 宋铁宝在回去的路上又在思考刚才与张冲的见面。他和孙德章离开屈辅明办公室去丁之勤办公室时,正好遇到张冲气冲神地拿着那卷纸走了出来,宋铁宝打招呼问: “张连长,事情解决了吗?” 张冲突然说:“谁能比得过你,有后台嘛!”边说,边踏着气忿的步子,登登地走了。 宋铁宝想,张冲这是干什么呢? 孙德章指着张神告诉宋铁宝:“我指的横炮就是他,他要抢下主巷道这个任务。” 宋铁宝问:“临时指挥部研究任务时没有考虑他吗?”孙德章说:“考虑的,但没有太大争论,军代表提出将这任务交给你们,大家意见很快就一致了。” 宋铁宝听后,心想军代表这样提出,可能因张冲与矿里的复杂斗争有关系。 孙德章没等丁之勤回办公室就到连里去了,他在作两手淮备,他们一号风井井口的卷扬机也没有来,在用稳车代替,如果屈辅明坚决不同意试验那台稳车,他打算将自己连里用 。67. ==========第71页========== 的稳车拆下来让给宋铁宝,他们所掘进的巷道与主巷道深度相比,要浅得多,可以用软梯上下,当然这样会给生产带来很多困难,但他觉得应该这样,因为全矿的矛盾焦点在主巷道上,能够使宋铁宝他们下井干活,就是在斗争中前进了一大步;他很钦佩宋铁宝克服了不能下井这一困难的做法不伸手要,二不叫难,闷声不响地自己找出办法,先争取工作上的主动权,再提出措施,使你无法推辞。他从这件事中,党得几年不见,宋铁宝比自己进步得更快了。 孙德章离开丁之勤办公室时,约宋铁宝晚上去看看已经成了哑巴的董林根,宋铁宝同意了。 宋铁宝在往连里走,一路想着刚才张冲乱打“横炮”的情景,感到很闷热,就解开棉衣的扣子,看看天色,云密天低,他意识到,气候反常,快要下雪了。 ・68 ==========第72页========== 六 早晨,阳光刺破层层彤云,使山峦抹上一层淡淡的红晕,下雪的征兆又减弱了。 吃过早饭,宋铁宝正在连部的小屋里,思索着昨晚和孙德章-一起去看望董林根的事。忽然有个二十七、八岁,戴着口罩,长得很秀气的女同志,背着药箱闯进来问道,“我的姐姐呢?” 宋铁宝拾头-一看,是连队的医生杨有虹。 三年前,杨有虹在中等医学专科学校毕业,被分配到宋铁宝连里工作。全连就她一个女同志。来湖影山后,因连里没有适当的地方,她就住在矿里的医务室,白天带着药箱到各个工作点上去巡回,及时给工人治病。她与宋铁宝,感情较好,关系很密切,所以也不打个招呼,就没头没脑地问宋铁宝,她的姐姐在哪里。 : “我怎么知道你的姐姐在哪里啊?”宋铁宝对杨有虹突如其来的问话不明究竟,奇怪地反问。他知道杨有虹有个姐姐,据杨有虹告诉他,是在一个矿山机械厂工作。 杨有虹听了宋铁宝的回答,解开口罩,更加没头没脑地问道:“你明明知道我姐姐到矿上来,还不告诉我,这是什么名堂?” 宋铁宝听了杨有虹的话,楞了一楞。宋铁宝也曾有过一个 ・69・ ==========第73页========== 姐姐,是个很好的姐姐,可是,她与宋铁宝生活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已经死了二十多年,他一直抑制着自己对姐姐的怀念之情,现在杨有虹说他不让她见到姐姐,不免心头联想到自己的姐姐,但他很快又抑制住了,问杨有虹说: “怎么说我不让你见到姐姐呢?”“我姐姐是你-早接来的,还装蒜哩。” “什么,杨技术员就是你姐姐吗?”宋铁宝恍然大悟。他今天-一早,就到矿里的碎矿广去接来矿山机械厂的杨技术员,帮助郭品义修装稳车,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位杨技术员有个妹妹就是杨有虹。 “对了,杨有霞就是我姐姐。”杨有虹咯咯笑了儿声,补充说,“我也是今天早上,听连里同志说你接来-位矿山机械的女技术员叫杨有霞,才知道姐姐出差到这里。” “原来是这样。你们有两年没见面了吧?很抱歉,耽误了你看姐姐的时间。”宋铁宝笑着说。 “咦,快告诉我啊,她现在在哪里?” 宋铁宝笑着捶了下脑袋,说:“在副井,快去吧。”说完,见杨有虹背着药箱,忽然又将她叫住,说道:“我再耽误你儿分钟,有件重要的事要跟你商量。” 杨有虹听说有重要事情,立刻返回。 宋铁宝问:“我记得曾听你说过,你有位老师现在在军区医院工作,是吗?” 杨有虹点点头,告诉宋铁宝说,她正打算星期天乘车去看望这位老师,问宋铁宝有什么事。 宋铁宝神态严峻,语调深沉地说:“是这样,矿里有位老师傅,今年年初突然变得又聋又哑了,他非常痛苦,心里有话说 ・ 70・ ==========第74页========== 不出,别人说话他又听不到,你能不能陪他到军区医院去,请你的老师找有关医生检查一下,看有没有办法医治;不过这事情不要说出去。听说解放军在文化大革命中,创造了新针疗法,治疗聋哑很有效果,你也懂针灸,如果能医治,你能不能将治疗的办法学回来,省得老是将他往军区医院送。” 经宋铁宝这样一说,杨有虹知道事关重大,立刻按下了急于要看姐姐的心情,对宋铁宝说:“可以的,我先陪他去检查一下。”她看了下手腕上的表,“事情是不是很急?如果抓紧时间,赶上午一班火车还来得及。” 宋铁宝见杨有虹这样认真,心里很高兴,说道:“今天不要去了。你先去看看姐姐,再写封信给你的老师,使他有个思想推备,然后再去不迟。” 杨有虹应声“好”,背着药箱去副井了。 杨有虹走后,宋铁宝的思路又集中到董林根身上去了。董林根今年四十六岁,秉性耿直,在旧社会饱受苦难,对石开的感情特别深厚。解放前,他在煤窑里干活,经常被工头克扣工资,穷得穿不起衣服。在井上,他总是用一块两尺多长的土布围在腰里遮遮羞;到了井下,就赤裸着身子,将土布解开裹在头上,作为防护帽;吃饭时又将这“防护帽”脱下,用它当饭碗盛饭吃。解放了,军代表石开来到这座煤窑,见董林根 一件衣服也没有,对阶级兄弟的苦难深为同情,就将自己的一套新军装送给了他。董林根有生以来第一次有套新衣服,那时,他虽然不很明白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已在革命的凯歌声中发生了深刻的变化,但他双手捧着这套新军装,却感到有股暖流涌遍全身,使他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此后,他在石开帮助下,渐渐提高了阶级觉悟,懂得了不少革命道理,对党的感情 7}・ ==========第75页========== 越来越深。一九五八年又和石开一起来到湖影山。他无论在哪个岗位都是忘我地将精力贯注在工作上。 宋铁宝和董林根的认识是在奇山铁矿,他给宋铁宝留下最深刻的印象是在抗洪抢险的斗争中。那次,山洪气势汹涌,大水卷着石块从山上直泻而来,董林根掮着一块门板,奋不顾身,勇往直前。他避过滚滚的石块,迎着奔腾而来的山洪,将门板对着水流拦腰一闸,想迫使山洪改道。但是山洪来势凶猛,将他连人带门板向山下冲去。大伙儿连忙抢救,极力抵住门板,打了好几根木桩,终于使山洪改了道。 更可贵的是,董林根并不因为自己刚刚脱险而拣些比较稳妥的工作干,恰恰相反,哪里有危险他就往哪里冲。地下采矿场有一处被大水冲击得快要塌顶了,必须置身于危险的地方筑一条挡水坝,拦住山洪,使它不再往这里流。因为如果这儿塌顶后,大水就会直接往地下采矿场灌,弄得不好将无法收拾。但是,地下采矿场深达六十多米,要是人站在这儿筑坝,万一塌顶的话,就根本无法挽救,这是老矿工们人人皆知的。宋铁宝和孙德章首先登上这块危险的地方;他俩都是细心人,事先已想好了以防万一的办法。董林根也冲上来了。宋铁宝和孙德章要他赶快离开。但董林根哪里肯听,他早已将生命置之度外,只顾埋头苦干。这条挡水坝快要筑好时,宋铁宝一听脚下声音不对,他没有时间再讲什么,连忙拦腰抱住董林根,使劲向外一摔,孙德章也跳出了危险点。宋铁宝和董林根刚刚在山坡上翻滚了儿下,霎时,“轰膣”一声,原来操作的地方塌了,他俩都脱了险。同志们将他们扶起,返回到筑坝的地方,孙德章已和其他同志一起设法很快将挡水坝合拢好了。昨天晚上,宋铁宝和孙德章怀着沉重的心情,去看望这位 ・72 ==========第76页========== 已经聋哑了的战友。他们到了董林根的住处,董林根坐在灯下,在一本厚厚的簿子上写着什么。 米铁宝激动地叫道:“林根师傅!” 可是,董林根什么也没听见。直到宋铁宝拍了他的肩膀,他转过身子,才看见站在他跟前的是他经常怀念的战友。 董林根霍地站起身子,用热情的眼光对宋铁宝看了一会,突然张开口,用手指着口腔,使劲地叫着,那股劲使他的双眉倒竖了起来,却一点声音也叫不出。接着,他又用手指指耳朵。宋铁宝见后,扑上前去,一把将他抱住。董林根心中有千言万语要向宋铁宝倾诉,但是,他无法表达,最后捏紧拳头,狠击了一下桌子,使宋铁宝他们知道,他的心头埋藏着满腔的怒火。 董林根的情绪稍许安定一点后,孙德章怀着好奇心,去看他那本厚簿子,因为他知道,董林根是不识字的,怎会突然在厚簿子上写起字来了呢?可是,不看犹可,一看就更加惊奇了。原来这本厚簿子上,一个字也没有写,上面尽是各种形状的圆圈,有大有小,有长有圆,孙德章看来看去看不懂,等翻到后面儿页,他才看出,董林根是在画人的面孔。 孙德章拿着厚簿子走到董林根师傅跟前,机智地用手一会儿指着画簿上的人像,一会儿指着宋铁宝,一会儿指着他自己,反复了好几次。 董林根终于明白孙德章的意思了,他走到床头,打开一只木板箱,取出一套洗折得很好的旧军装和另外三本厚簿子,双手颤动着,捧到宋铁宝和孙德章的面前。孙德章一见这套董林根珍藏了多年的旧军装,马上懂得了,他要画的是石开;再细看画面,果然,有的地方已经画得有点象了。而另外三本厚 。73 ==========第77页========== 簿子上画的人像,虽然可以看出各不相同,却难以辨认画的是谁。这时,董林根有力地伸出四个手指,表示要画四个人。接着,他左比划右比划,极力想使宋铁宝和孙德章明白他要画的其他三人是谁,但是,别人根本无法知道他那手势是个什么意思。不过,宋铁宝和孙德章从他的神情中可以看出,他有一颗坚强的决心,虽然听不见、说不出,又不会写字,但一定要设法将心中的意思表达出来。 在回去的路上,孙德章告诉宋铁宝,董林根是丁之勤派到医院里去照顾石开的,宣布审查张神那时,石开曾写了张字条到矿上,要张冲很好接受审查。石开去世时,只有董林根在石开身边,韩水根和他都没来得及与董林根见面,董林根就被屈辅明派往石开原籍,送石开的遗物回乡了。董林根回来时,已经又聋又哑了。丁之勤说这事奇怪,曾派人前往调查。调查的人回来说,董林根是在中途生了病,变聋变哑的。孙德章分析说:“如果董林根聋哑是被人害的,一定是因为他在石开身边,知道矿里的某一个重大问题。” 夜里,宋铁宝翻来复去睡不着,觉得孙德章的分析很有道理。但是怎样能使董林根将知道的情况说出来呢?他想啊想啊,想到了报纸上报道过的解放军用针灸治疗聋哑症的先进事迹。所以他见到背着药箱的杨有虹后,就想要杨有虹陪送董林根去军区医院检查。 宋铁宝在连部对董林根去军区医院作检查的事进行了分析,一来觉得是否能治好还没有把握,二来认为如果董林根的聋哑是与矿里的阶级斗争有关,他的治疗就不宜宣扬出去,所以决定保密,等治好了再说。 宋铁宝看了下已经走远了的杨有虹,他拿起一副旧手套, ·74、 ==========第78页========== 也去副井,要投入修装稳车的工作。 副井的场地上,放着从一号风井运来的旧稳车,郭品义领着三、四个工人在拆卸零件。杨有虹匆跑来,对人们扫视了眼,问:“郭师傅,来帮助修稳车的杨技术员呢?”没等郭品义开口,稳车里面有个人抬起头来,她穿一身已经洗得褪了色的蓝帆布工作服,脚穿胶底轻便蓝工作鞋,头戴长帽沿的蓝色工作帽,头发全部蓄在帽子里,虽然是个三十五岁的中年妇女,但看上去却很象个三十岁不到的俊俏男青年,只有当她开口说话时,别人才会从嗓音中发觉自己弄错了她的性别。这就是杨有虹的姐姐杨有霞。 “有虹,你怎么也在这里?我到矿上好儿个月了,可老没空给你捎信儿。”杨有霞惊喜地说。 “我们连刚调来,才到儿天。啊呀,看你这样子,要是在路上遇到,我可真有点不敢叫你姐姐,人们会说,明明是哥哥,怎么叫姐姐呢?” 郭品义他们都笑了起来。 杨有霞说:“这样干起活来方便,如果老师傅们真能将我看成男同志,那就更方便啦。”她笑了笑,又说:“来,有虹,帮我稳住扳头,这颗螺丝锈在上面了。” “吃力生活还是让真正的男同志来吧。”郭品义风趣地说,转身问杨有霞走近儿步。 “用不着,嗨!”在杨有虹的协助下,锈住的螺丝终于被杨有霞起下来了。 姐妹俩边谈边干活,过了一会,杨有虹说她要去别的工作点上给老师傅们看病了。杨有霞嘱咐妹妹晚上住到她那儿去,好好聊聊。 ·75· ==========第79页========== 宋铁宝来到副井的时候,大伙已经将稳车零件拆得差不多。大家再猛干一阵,很快就拆好了。 杨有霞请宋铁宝和老师傅们围坐在已拆下零件的稳车前,对这台破旧的稳车进行分析,她从机械原理到实际使用,从这台稳车过去为什么会出事故到现在应该怎样修理,说得明明白白,非常细致,可以说是作了条分缕析的解剖。她说完后,谦虚地请老师傅们对她的意见进行补充和更正。最后,杨有霞分配人力,就动手干了起来。 杨有霞指着只断了一颗牙的大齿轮说:“这由我到机修厂去用堆焊的办法解决。哪位师傅帮我一道拾去?” 有位师傅说不用抬,由他掮着送去就行。 宋铁宝知道杨有霞是个很好的技术员,在湖影山铁矿已经住了好几个月,对矿里的事情一定有不少看法,便有心陪她去机修厂,路上好从她嘴里了解些情况,就说:“我正好要到机修一去有事,这齿轮就由我掮着去吧。” 杨有霞不肯让宋铁宝一个人掮去,她拿起一根扛棒,往齿轮里一穿,说:“来吧,分着负担点。” 宋铁宝也不再客气,让杨有霞在前,他在后,扛起了齿轮。不过,在立起身子的时候,他偷偷将齿轮往身边移了一段。 杨有霞来湖影山铁矿的任务,是协助安装他们在文化大革命中冲破旧势力设计制造出来的新型液压被碎机。矿山机械一改变了过去产品出厂就不管的不合理规章制度,服务上门,所以就派她来作实地试验,以便对新产品加以改进。她来后,不但解决了液压破碎机的问题,而且对矿里遇到的凡是她力所能及的技术问题,都热情帮助解决,深得矿里职工的好评。工作中,她的最大特点是与工人打成一片,而且,无论 76。 ==========第80页========== 是车、钳、焊,一般活计都拿得起,工作既勤奋,待人又诚恳。所以老师傅们愿意跟她说心里话。 “杨技术员,肩膀受得了吗?”走了一段路,宋铁宝关心地问着。 杨有霞笑着说:“还能受不了吗?不用看我就知道,你早将齿轮往身前移了。不过我不将它看成是瞧不起妇女的表现,而是出自关心爱护,所以没提抗议。” 宋铁宝听后心里想,倒是和她妹妹的性子差不多,是个爽快人,可以直接问她矿里的情形,也就笑着说:“我要掮,你不让,现在是我妥协后的折衷办法,你当然不应该再提抗议了。在扛齿轮上我并不需要你分担什么,对于矿里的情况,我倒很想请你谈谈看法,因为我汀新来乍到,你已在矿里耽了一段时间,请你把熟悉的情况跟我聊聊,对今后的工作有好处。” 杨有霞沉默了一下,问:“哪方面情况?” 宋铁宝直截了当地说:“主要是矿上阶级斗争方面的。”杨有霞半天没有吭声,走了一段路才说:“支部书记同志,领导上会给你介绍的,今后群众也会告诉你,我说的不作数,既然你很想听听一个外单位驻刊矿人员的看法,我就给你谈点个人印象,总的说情况比较复杂,矿里发生过一些事情,大概你已听说。好象里面有一个重要人物是张冲,我对他作了一些观察,觉得这是个好同志,不过性子耿直,又带有点个人情绪,很可能被人利用。这是我很主观的看法,当然也有一些事实作依据。”她没有再往下谈。 “你工作上和屈辅明同志接触比较多吧。”宋铁宝问。“是的。他给我的印象是对工作很负责,敢于说话,但脑子里条条框框太多,对实际缺乏调查研究,就拿这台稳车来 77 ==========第81页========== 说,他认为出过事就不好再用,齿轮缺了颗牙就得报废,其实经过一番努力,要不了几天就能修好的。其他方面,我就说不清楚了。” 宋铁宝见杨有霞说得既谨慎又有分寸,感到她除了有对人爽直的一面外,还有政治上老练的一面,就更加重视她对张冲和屈辅明的看法了。 阳光又隐藏起来了,天气反而更暖和,宋铁宝估计,要不了儿天,肯定会下雪的。 两人-一前一后,扛着齿轮,沿着多棱湖,向机修广走去。 178。 ==========第82页========== 七 天气越来越闷热,云层更低了,河里的冰已在融化,但雪仍然没有下。 多棱湖钢铁的高炉车间筹建处,一支新人马在日夜不停地搬动一座小山,这就是陈光耀带领的四十名矿工。为了加快速度,他们采用“深孔爆破”,计算好每只钻眼的角度和相隔的距离,将钻眼打得深深的,装进适量的炸药,点燃导火线。“轰”地一声,山头就塌下一大片,再“轰”地一下,又是一大片。 一炮接一炮,等到这一茬炮放好,钢铁厂的职工就一涌而上,有的用机械,有的用人力,将炸塌的石块搬走,以便矿工们继续打眼爆破。工程进行得很迅速、很顺利,但陈光耀还不够满意,他恨不得一只手就将这座小山拔走,好赶回去和宋铁宝他们下井战斗,所以他老是要黄思源加强现场指导,将钻眼位置打好些,使爆破效率更高些。可是,事与愿违。这天,炮眼打好后,装上炸药,人都撤离了现场,只留下炮手点捻。陈光耀在远处侧着耳朵辨别炮声,从炮声中估量爆破效果。一炮响过了,声音闷得很,大地略有震动。他叫声“好!”又听第二炮,效果也不错,第三炮第四炮,他又连着叫好,到了第二十五炮,轰然一声,震耳欲聋。陈光耀跳起来问: “这是谁装的‘冲天炮’?丢人!咱们队里已经十年没有这种炮声了!” ·79· ==========第83页========== 他拔腿就跑,要到现场看个究竟。黄思源一把拉住他,说:“还有一炮。” “炸不死我。”陈光耀还要往前冲。 黄思源晓得陈光耀的牛脾气上米了,就说:“我负责安全,有权不准你进现场!”说着用身子挡住了陈光耀的去路。等最后一炮响过后,才让开身子。 几台大型轴流风机驱散着爆破留下的硝烟。陈光耀冲进烟尘查看“冲天炮”炮服。这“冲天炮”是炸药装上后没将炮眼堵严实,炸药的威力从炮眼跑掉了,所以声音特别响,却炸不下岩石。 陈光耀看后,气得脸上汗也出来了,他解开棉衣扣子,敝着胸,问跟他一起来查看的矿工们: “这一炮是谁装的?” 大家没来得及回答,余三奎呼哧呼哧地跑来了,他着急地向陈光耀报告说: “不行啊,他又去啦!” “你说的是什么?”陈光耀见余三奎没头没脑,要他把话说清楚。 “唉,我说吕小龙,刚下班,又上人家卷扬房去了,八成是他那个‘理想’作怪啦!”余三奎说。 “我在查这冲天炮是谁装的,又跑出个吕小龙,真是要末不出事,要出事就一起来。”陈光耀喃喃地说,心里很着急。 余三奎看了看“冲天炮”炮眼,对陈光耀说:“一码事,一码事,这炮眼就是吕小龙堵的嘛!” “醉,是吕小龙堵的。”陈光耀心平气和地说了这句。黄思源担心陈光耀在心平气和之后要来个大发作,就轻 ·80。 ==========第84页========== 声说:“光耀,你可要冷静些啊。” “得狠狠整治目小龙一下,要不,他还会给咱矿工丢脸!”余三奎下狠劲地说。 陈光耀想了一阵,说:“不,这炮眼是吕小龙堵的就是另一码事了。” “是目小龙堵的炮眼就更要好好整治他,要不,他永远丢不开那个‘理想’,咱跟在后面尽替他擦屁股!”余三奎看法不 一样。 “那是咱没将人家带好。”陈光耀沉痛地看看炮眼,“这‘冲天炮'算在我账上,我作检讨。” “怪事,你作检讨?”余三奎问。 “怪什么?一点也不怪!组织上把高中毕业生送到咱队里,咱不好好带,当做包袱,还不该检讨啊?”陈光耀说。 “那,那,那我也该检讨罗,我是‘政委’。”余三奎迟疑地说。过了一会,他问陈光耀,“要不要把他叫回来?” “在那儿闯祸了吗?”黄思源问余三奎。 “没有。我就是担心他那个‘理想’。”余三奎回答。陈光耀说:“别去叫,等他回来再跟他谈。” 傍晚,趁放炮后清除场地的空隙,矿工们在住处开会。陈光耀小结了两天来的工作情况。在说到“冲天炮”问题的时候,他果真作了检讨,说他对吕小龙的帮助不够,脾气急躁,工作不细心。这时吕小龙兴高采烈地回来了,见大家在开会,就销悄地坐在一边。听到陈光耀说“冲天炮”是他装的,他心里一楞,接着陈光耀作了检讨,说对他帮助不够,他随即出人意料地站起来说: “这冲天炮'既然是我装的,应该我检讨。”他低着头,难 ==========第85页========== 过地继续说,“我以为这事儿简单,余三奎师傅教我时,我没好好听,没想到我当矿工装的第一炮就是‘冲天炮’,我对不起老师傅们。” 会场上静悄悄的,大家没想到吕小龙会突然出现,更没想到他会这样爽直、这样诚挚地承认了错误。 “我认为吕小龙同志的态度很好,这事我要检讨,我也认为装炮简单,只给昌小龙同志说过一遍,没多说几遍,也没考虑他是不是学会,就让他单独操作。这是我工作方法简单,也可以说我对同志缺乏热情,我保证今后改正。不过,我也要问吕小龙同志提个意见,供他参考,就是他那个‘理想’…” “理想怎么啦?”吕小龙有点恼火,觉得余三奎老是在这个问题上抓住他不肯罢休,就打断余三奎的发言问。 “你的那个‘理想’究竟是个什么?谈出来大家分析分析…”余三奎继续说。 吕小龙又打断他的发言,回道:“我的理想是共产主义,你分析吧!”说完,坐了下来。 会议开得有点僵住了。陈光耀皱着眉头一挥手说:“这事往后再谈,咱们先研究一下提高爆破效率的措施。” 大家讨论后,该上班的去上班了,其他人有的在学习毛主席著作,有的在写大批判稿,有的出去骝跶,看看钢铁厂的工程建设面貌。吕小龙因为还没有吃晚饭,拿着碗筷往食堂跑。余三奎坐在门前,刚才会上被吕小龙顶撞了一下,有点苦恼,认为自己是一片好心,却被昌小龙当做恶意,今后这“政委”怎么个当法? 陈光耀走到余三奎身边,问:“不高兴啦?” 余三奎说:“吕小龙能爽爽快快认错,我高兴着哩。” ・82・ ==========第86页========== “干吗脸上象要下雨,阴沉沉的?”陈光耀又问。 “碰了钉子呗,唉,我太性急,想一次解决思想问题,把他给弄炸了,以后咱这‘政委’可昨当啊?”余三奎爽直地说。 “看到自己的缺点就好,进步了嘛,还能把你这‘政委'撤掉?得摸准他的脾性。”陈光耀见余三奎点头表示同意,便问,“他到卷扬房去于什么,你了解过吗?” “了解过。”余三奎说,“我去看啦,那儿尽是些复杂玩艺,我也看不懂,只听他们在说什么红线、绿线、正极、负极、电阻、电容的。” “他去干什么呢?” “和那里的老师傅们一起在搞红线、绿线、电阻、电容呗。”“是帮助人家工作?” “看来是这码事。他说啦,那儿都是半导体,他有兴趣。”陈光耀听后点点头,说:“帮助人家工作是好事嘛。不了解情况就没有发言权,咱不能随便批评,得摸准了他的思想才好对症下药啊。” 过了一会,吕小龙吃好晚饭来了,余三奎迎上去说:“吕小龙,你生我的气啵?” 吕小龙说:“三奎师傅,我和你一样脾气,说完算数,你也是为我好嘛,可是我心里有点儿火,冲了你一下,你也别生气。” 余三奎高兴地说:“哟,我气个啥,刚才让陈师傅三言两语把我说得个口服心服。你去帮助人家,这是好事,我偏要址那个妙 陈光耀见余三奎又要谈“理想”了,就把话岔开说:“小龙,在卷扬房里向钢铁一老师傅学了点啥,讲给我们听听,也让我 ·83, ==========第87页========== 们长点见识。” 吕小龙高兴了,将碗筷一放,眉飞色舞,…面做着手势,…面滔滔不绝地说: “那卷扬房全是半导体仪表操纵,都是国产的,可先进啦。我在初中时就爱搞半导体,见过的晶体管也算不少了,可到那儿一看哪,才知道自己不懂的东西多着呢,唉,怎么说呢?高级,高级,只能用高级’两个字才能概括。我学到的东西可多啦,唉,这又怎么说呢?总之,总之样样新鲜。老师傅们见我东问西问,好象也懂一点,就教我怎样看图装配,我学会了一些,就跟他们干,今天干得快,他们…”他不好意思往下说,腼腆地笑了。 “他们说你聪明,是啵?”余三奎问。 “他们,他们的总支副书记表扬我了。不过,不过…干脆说吧,这位总支副书记目光可尖锐了,和我接触了一次,就知道我不大安心矿工工作,所以对我说了不少道理哩。”吕小龙笑着低下头。 “这好啊!”陈光耀欢喜地拍了下目小龙的肩膀,“这位总支副书记对你说了些什么呢?” “她说,我抽业余时间在那儿帮助他们干很好,但是不能对本身的工作不安心…” “对,对,还有呢?”余三奎急着追问。 “还有,她说了许多有关个人的兴趣应该服从祖国需要的道理。” “你都听进了?”余三奎更迫不及待了。 “当然听进了,人家说得在理,不象你成天追问‘你的“理想”,你的“理想”。” …84. ==========第88页========== 余三奎嗨嗨笑道:“人家就是有水平嘛,咱得好好向人家学习。暾,小龙,你怎样回答的呢?” 吕小龙说:“我说请放心,我的‘理想’不在卷扬房。”“唏,你那末欢喜半导体,‘理想’还不在卷扬房?”余三奎奇怪地说。 “不在就是不在嘛,卷扬房装好后只要坐着按按电钮,清闲得很,这工作有什么意思。”吕小龙边说边做着按电钮的动作。 “你可别这么说,按电钮也很不简单,要是按错了事故可大哩,那工作虽不花大力气,可责任十分重大,社会上的分工有千百种行当,要做好任何一行都是不容易的。”陈光耀严肃地说。 天渐渐黑了,工地上亮起一盏盏明亮的碘钨灯,儿位身穿洁白工作服的女电焊工,悬身在高空,焊接屋顶钢架,刺眼的电弧闪电般在夜空跃动,伴随着电焊的歧吱叫声,时而迸发出 一簇簇美丽的火花,象焰火在徐徐降落。 陈光耀看着散落的电焊火花,又感慨地说:“是啊,谁都有个理想。” 吕小龙奇怪地问:“陈师傅,小青年们有理想,你们老师傅也有理想吗?” “怎么没有理想!当然有。一个革瑜者要是没有理想,就会变成个鼠目寸光、庸庸碌碌的可怜虫。问题是我们的理想建立在什么基础上,是为个人呢?还是为了党、为了人民。”陈光耀点起一支香烟,挪动了下身子,接着说,“日本鬼子在的时候,我的理想是早点把鬼子消灭掉,抗日胜利后,我的理想是把蒋介石打倒,解放之后,我的理想是把国家建设好。现在 .85 ==========第89页========== 的理想是大打矿山之仗!” 余三奎也说:“我在部队是机枪手,成天想的就是怎样把我们的祖国保卫好;当上矿工,成天想的就是用最快的速度又多又好地拿出矿石。” 吕小龙笑道:“理想是和个人的爱好、志趣、幸福结合在一起的。” 陈光耀说:“国家急需铁矿石,我为什么不爱好?为什么没有志趣?采矿不幸福吗?小龙,钢铁是工业的根本啊,哪一样机器不是钢铁做的?如果我们国家钢铁的产量大大提高了,就会有足够的钢铁使农业机械化,就会有足够的钢铁制造各种大型机械,就会有足够的钢铁建设国防!小龙,你说作为一个矿工,能不感到幸福吗?” “陈师傅,你说的和那位总支副书记说的差不多,我完全接受。可是,唉,不知怎么搞的,我的‘理想’还是不在矿井上,你别生气,我一定慢慢提高自己的认识,钢铁是重要,但是,但是,唉,我的‘理想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自己也搞不清楚。” 谈话没有再继续下去。陈光耀想,世界观的转变是根本的转变,不可能一次交谈就解决问题,所以他榆快地拿起风钻,又到现场去了。不过他也有点担心,不知吕小龙是否将他的谈话、还有那位没有见过面的总支副书记的谈话,真的能听些进去,常言道:“不怕慢,只怕站。”如果骨小龙能够真的听进些就好了。 陈光耀他们在完成任务要离开钢铁厂的前一天,由高炉车间的负责同志陪同,参观全工地。队伍在一处大型皮带输送机前停下时,有位在焊接料斗的女电焊工叫了声:“昌小龙!” ·86 ==========第90页========== 吕小龙对她看了一下,立刻高高兴兴地奔过去说:“我当是谁呢,您又当总支副书记又做电焊工吗?” 这位女电焊工笑道:“今天有位师傅身体不舒服,我来顶 一下。” 吕小龙看看焊接好的钢板,问:“难吗?” 总支副书记说:“不难,可要焊得好却很不容易,我是从部队转业到地方后学着干的,这活计要求不太高,所以勉强能对付。”她见吕小龙很想试试,就说,“来,试一下吧。” 她将焊接的要领告诉吕小龙,脱下皮手套让吕小龙戴上,又将面罩递给他。昌小龙装备好后,将电焊条往钢板上一打,火星直冒,可是焊条粘在钢板上了,拔不下来。这位总支副书记教他将焊把左右摇动摇动,才将焊条拿下。 总支副书记笑着说:“任何工作都有它的规律性,都很值得研究,小龙,你说对吗?” 吕小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第二天,陈光耀他们上了卡车要回矿区时,他真的相信吕小龙将他和那位总支副书记所说的话,听进去些了。因为吕小龙在车上拉了陈光耀一把,高兴地指着前来热烈欢送的人群中的一位女同志说: “陈师傅,她就是那位总支副书记!” 陈光耀虽然性情耿直,不善于察言观色,但当上支部委员后跟着宋铁宝学做思想工作,也开始注意了别人情绪的变化。这时,他觉得,如果昌小龙一点也听不进那些话,是不会这样高兴地将那位总支副书记指给他看的、 陈光耀随着吕小龙指的方向看去,欢送的队伍前面有一位高高的个儿,穿一套旧军装,约有三十五、六岁的女同志。 ・87 ==========第91页========== “就是那位穿旧军装的。”吕小龙怕陈光耀分辨不清,手指着告诉他。 这时,这位总支副书记和高炉车间的领导同志走上车来,和工们一一握手,表示感谢他们的支援。吕小龙指着陈光耀对总支副书记说:“这是我们的陈师傅,是带队的,对我帮助很大。” 总支副书记向陈光耀热情地伸出手,说:“陈师傅,谢谢你们的支援。你们吕小龙同志,还帮助我们安装卷扬房里的半导体机件,老师傅们都很喜欢他。” 陈光耀握着总支副书记的手,说:“感谢里的领导和同志们对我们的关怀,感谢您对吕小龙同志的帮助。” 汽车在欢呼声中启动后,陈光耀向那位总支副书记又看了一眼,她的身影很快消逝了。 田野疾速地向身后退去,美丽的多棱湖一片洁白,分辨不出是冰还是水。汽车在山区公路上飞驶,引擎有时发出吃力的吼叫,有时又欢快地在歌唱。云层压得越来越低了,仿佛伸出手去再跳一下就能采到。有只山羊,安闲地在山坡上的枯草丛中觅食,听到汽车喇叭的鸣叫,只歪起脖子傲慢地看了一眼,好象在说,叫什么,别吓琥了,我见得多啦,现在又不是我爷爷那时代,这儿连公路也没有哩。远处的一个大池塘边上,许多公社社员在挑河泥积肥,为明年的农业大丰收做准备… 汽车已经跑完三分之二的路程,再过些时就能到达湖影山铁矿。陈光耀抬头向矿山方向跳望,希望能看到高高的主井楼。可是不行,擒云山毕竟太高太大了,它只要在腿上生个小肉瘤,也能将整个湖影山挡得严严密密。 “嘎”地一声,汽车忽然停了下来。司机从驾驶室的玻璃 88 ==========第92页========== 窗口探出头来,向陈光耀报告说,前面出了事,车子过不去了。 矿工们跳下汽车,见公路上己停着好几辆汽车,有的载着货物,有的装着机器,还有一辆救护车夹作:当,急得车里的医生不知如何是好,说再过一小时,救护车里病人的生命就危险了。 陈光耀大步向前,原来前面一座木桥坏了。这座木桥有 四根桥撑,架在一条山间小溪上,河床不宽,但水流很急,没有冰封,只有靠岸的两面有点薄薄的冰片。人们说,有辆载重汽车闯了祸,使桥撑向右倾斜,桥面歪着,已不能负荷汽车的重量。前面儿辆车上,已有好几位师傅下水寻求解决办法,想将桥撑拉直,但是不行,溪水太冷,有两人下去后不久就冻得昏倒了,还有几位老师傅正准备下去。 陈光耀仔细观察了木桥倾斜的情况,四根桥撑都是歪向右面。桥撑的木料很好,估计定是河底泥沙流动,天长日久,埋在下面的桥撑松动了,加上载重汽车过桥时使桥撑负担不平衡,所以歪向一边了。如果将桥撑扶正,必须向桥撑倾斜的那面塞进木料,填紧下面的洞隙,才能结实。前面车上的老师傅也看到了这一点,所以塞洞隙的四根大方木都准备好了,面且还准备了一根绳了,以便系在桥撑上,好使大家一起用劲把桥撑拉正。 陈光耀看完木桥损坏的情形,脱下棉衣,对黄思源说:“老乐观’,你拿着,我跟大伙儿下去试试。”黄思源接过棉衣。 陈光耀走下河床。 黄思源关心地说:“光耀,年纪不饶人啦。”陈光耀笑了笑,没回答。 陈光耀跟大家刚走下河床,忽然又跳下一个人来,他一 ·89◆ ==========第93页========== 看,是余三奎抢到他前面去了。陈光耀一把拉住余三奎说:“三奎,人够了,你上去。” 余三奎不依,说:“我年纪比你轻。” 陈光耀嘿嘿笑了一声,也不说什么,伸出右手,一把抓住余三奎的腰带,轻轻-一提,只举起手转了下身子,便将余三奎从河床送到岸上。 余三奎再没吭声。 陈光耀叫大伙儿站在岸上,帮助拉绳子,自己正要下水,前面汽车上有位师傅叫声“慢!”提着只军用水壶奔来说:“师傅,先喝几口暖暖身子再下去。”他是送酒来了。 陈光耀说声“谢谢”,拔出壶塞,象渴了喝开水似的,“咕咚咕咚”一饮面尽。他将水壶还给老师傅,又说声“谢谢”,大步踏上河边的薄冰,将薄冰踩得剥剥响,都踏穿了,真是步步有声, 一步一个脚印。 陈光耀到了桥下,叫人将四条方木递给他,他每只手挟两根,大步向水中走去。 好冷!寒流直往骨髓里钻。陈光耀猛吸一口气,双眉一拧,继续向深水走去。溪并不深,水只到胸部,但却在湍急地流着;溪水透过他的内衣,象无数把小刀在宰割他结实的肌肉。渐渐地,陈光耀不觉得痛了,好象没在水中的身子已不是他的,抬腿前进比较困难了。他意识到这不是好现象,得赶快抓紧时间才好,就迅速将四根方木放在桥撑的上流处,免得被溪水冲走,然后叫声“绳!”一把接住岸上甩来的绳端,俯冲着身子,双脚轻轻一蹬,到了前面一根桥撑前。他将绳子系好,又转身一蹬,回到原来的地方。陈光耀用肩头顶住倾斜的桥撑了,前面车上下来的两位师傅顶住另一根桥撑。岸上,黄思 90・ ==========第94页========== 源叫了声“一、二、三!”陈光耀又猛级一口气,使足劲将桥撑顶直,岸上的人,齐心拉着绳子,将前面一根桥撑也拉直了。这时,他不能松肩,如果一松肩,这根桥撑又会回到原来的位置上。他一面用肩顶着桥撑,一面拿起一根方木,探索着向桥撑旁的空隙塞去。经过一番努力,方木塞进洞隙了。陈光耀怕不结实,“嗨!晦!”叫了两声,按住方木使劲,使方木下去了一尺多。接着他提起另一根方木,用力在塞进空隙的方木上猛砸了一阵。这时,那两位师傅将另一根桥撑也塞好了。陈光耀便带着其余的方木向前面的桥撑蹬去。 陈光耀又塞好一根桥撑,头已经有点发晕了,但他见在塞最后一根桥撑的两位师傅嘴唇发紫了,赶紧推着他们上岸,自己便咬着牙,来到第四根桥撑前,完成最后的工作。他干着干着,头晕得厉害,身子象要被水冲走似的,便暗暗对自己命令道:“坚持,坚持,不能耽误时间,救护车里有重病人!”可是,脑子仍不听指挥,在不停地嗡嗡叫,他干脆将身子向下一蹲,让冰冷的溪水刺激刺激脑袋,以便再振作一下,夺取最后的胜利。就在陈光耀身子往下蹲的时候,岸上的人急坏了,都倒抽了一口冷气。有的人正脱下衣服,准备替换陈光耀。吕小龙已惊叫着:“陈师傅!”要往河床奔。余三奎拉开棉衣往旁一甩,跳下河床;棉衣上的五颗扣子都被他拉得不知飞到什么地方去了。这时,陈光耀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厉声说道: “不准下来!”陈光耀塞完最后一个洞隙,使劲在方木上一按,再也直不起腰,他昏迷了。 余三奎和儿个师傅见陈光耀斜着身子往水里倒,立刻纵身跳下水去,将陈光耀揹上岸来。 载货和装运机器的一辆辆汽车开动了。救护车上的医生 9이・ ==========第95页========== 对昏迷的陈光耀进行检查,并采取了一些急救的措施,然后激动地对黄思源说: “这是一般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的。”检查完后,脸上露出喜悦的神色,“这位师傅不要紧,身子暖过来就行,不过恐怕得休养好几天。”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消逝,八个小时过去了,陈光耀躺在宋铁宝的床上,昏迷不醒。焦急的矿工们常来这间连部办公室探望,但见到默默坐在床边的宋铁宝,大伙儿便悄悄地走开了,因为大家都不愿再用什么话,给宋铁宝增添焦急和不安。 夜,又降临了,万籁无声,好象天地间的一切,都在静悄悄地盼望着宋铁宝这位老战友的复苏。宋铁宝端详着他的脸,心潮澎湃,那些难忘的岁月,将他与这位老战友联系得多么紧密呵! …宋铁宝在给一家姓费的财主放牛时,有一次,因为 一早被费家财主逼着去菜园锄草,天蒙蒙亮看不清,他踩坏了两棵菜,被打得死去活来,幸亏好心的长工金老伯找来草药,帮他敷伤,身子才渐渐复原。伤好之后,宋铁宝积恨难消,可是年纪小,找不出更好的报复办法,就将费家刚买来的一条大水牛往擒云山赶,他骑在牛背上,赶了一天来到湖影山,碰到了一个年轻力壮的大汉,这大汉奇怪地问他:“怎个不怕虎,到这儿来放牛?” 宋铁宝说:“我就是把财主的牛赶来喂老虎的!”大汉哈哈笑道:“干吗要喂老虎,咱们杀了吃不好吗?”这大汉就是宋长庚的徒弟陈光耀,他是来湖影山藏炸药的。第二天,宋长庚牺性在湖影山上,陈光耀将他带往平山煤92・ ==========第96页========== 矿,严老祥收养了宋铁宝,陈光耀便和他朝夕相处。 姚玉泉隐藏在巷道深处的日子里,宋铁宝时常下井给严老祥送饭,由严老样转手交给姚玉泉。有一次,宋铁宝将饭送到巷道里,严老祥还没来,有个工头打开饭罐检查,见饭这样多,因为那些时工头们都在找姚玉泉,就怀疑是送给姚玉泉吃的,便毒打铁宝,要他说出真相。铁宝咬着牙一声不吭。工头提起棍子再要抽打时,身后响起了一个威武的声音:“住手,别欺侮孩子!” 工头一看,见是陈光耀,就骂道:“你也不是好东西,我打他,你管得着?再打几下你看看!”说着又向宋铁宝很抽了一棍。 这工头一贯欺侮刊矿工,死心塌地为日本鬼子效力,陈光耀本来就对他恨之入骨,这下岂肯罢休?他抓住工头的衣领,往上一拎,就象老鹰捉小鸡似的。工头还要仗势欺人,骂道:“你小子敢撒野,上去要你好看!”陈光耀拎着他的衣领一晃荡,左手早已捉住他的两只脚,说: “我让你仗着鬼子的势力欺人!” 陈光耀腾出右手,一手抓住工头的一只脚,在空中打了个转,“嘿”地一下,把他的脑袋猛击在石头上,砸了个稀巴烂。随后,他将这工头的尸体放进一只装煤的箩筐,上面盖了几铲煤,冷静地对宋铁宝说:“没事,你上去,把饭罐给我。” 后来,姚玉泉按照上级指示,领着矿工们炸毁了平山煤矿的锅炉房,使巷道没法排水,淹没在水中。事后,矿工们要撤离矿井,可是四周有电网拦着,又是陈光耀,抱起一根大木料,砸倒电网,让大家从木料上跑了出来。严老祥和宋铁宝也和大伙一起,按照姚玉泉的布置,往根据地转移。此后,宋铁宝 ·93· ==========第97页========== 和陈光耀兄弟般地常年在一起了… 小闹钟发出清脆的嘀嗒声,时针已经指在十一点上了。躺在宋铁宝被窝里的陈光耀长吁一声,苏醒过来了。 宋铁宝立刻高兴地叫道:“光耀!” 陈光耀睁开眼,看看周围,想了一下,明白了。宋铁宝又叫道:“光耀!” 陈光耀嘴角浮起了微笑,他没问是谁将他从溪里背上来的,也没问在这儿躺了多久,苏醒后,得知救护车里的那位病人没因修桥而延误医治,心里很欣慰。 陈光耀拗起身子,说:“铁宝,我想吃点东西。”见床头放着一瓶麦乳精,又问,“这是哪来的?” “是吕小龙母亲从上海寄来的,小家伙说什么也要送给你。”宋铁宝回答。 陈光耀听后又想,吕小龙将我和那位总支副书记讲的话,大概听进去些了。 宋铁宝给陈光耀披好衣服,打开桌子上的一床棉被,从包在里面的一只钢精锅里盛了一碗米粥,又弄了点酱菜,送到陈光耀跟前。陈光耀一面吃着粥,一面听着宋铁宝诉说他昏迷后,连里同志对他关心爱护的情形。 多棱湖畔的马尾松下,也有两个不知劳倦的人在诉说着什么,一个是李小祥,另一个不知是谁,只晓得他最后一句说的是:“和这种人生活战斗在一起,我感到幸福。” :94· ==========第98页========== 八 湖影山下,离大青松不远,有两间半奇特的草房。为什么说它奇特?因为这两间半草房有的屋顶亮着天,却不去盖没;它的墙壁用泥堆成,厚得要命,远远看去好似一座土筑的城堡;那顶头的半间,一面墙倒了,整个房间通风,却保持着墙壁倒塌后的痕迹,不重新砌好,而这半间屋的另外两面墙,为了防止屋顶倒塌,堆得更厚了。别看这两间半草房简陋,里面却布置得井井有条,见着天的地方,都细心地用玻璃衬着,既保留着原先破损的样子,又漏不进雨水。那倒了一面墙的半间,也在前面砌了一堵高高的照壁,且在照壁和断墙的两头,各挖一条深沟,还用铁丝网拦着,外人轻易进不来。室内的陈设,朴素而大方,有桌有凳,有橱有架,有字有画,还有各种实物、两间半草房,是湖影山铁矿著名的矿史陈列室。 为什么将矿史陈列在这个地方?这里有一段历史。这两间半草房是在一九六三年建造的,那时,省冶金局局长按照刘少奇一伙的黑指示,以湖影山铁矿矿源不清、可能是个假富矿真贫矿为借口,勒令下马。石开问张神: “咋办,是离开湖影山呢,还是继续在这里吃苦担风险?”张冲回答说:“俺张冲只会冲不会退,一个劲不回头,你老石开下命令吧,这回子该怎么个冲法,你指东俺不往西,指南不向北;你老石开别用激将法,俺和你团在一起,不将湖影山 95 ==========第99页========== 列石拿出来死不闭眼!” 石开问:“干到底?”张冲答:“干到底!”石开又问:“不动摇!”张冲再答:“晃也不晃一下!” 石开说:“好!现在有人说我们这里矿源不清,勘探队决心继续打眼,还说我们这里可能是假富矿真贫矿,我想打口井拿点矿石上来让那些人看看。但是,现在除了矿里职工不肯散伙外,我们要资金没资金,要机其没机其,能不能来个白手起家?” 张冲说:“行,咱想办法用转盘上下,用缍子扶钎打井!”石开又说:“要先在井口的山坡上搭三间草房,我要将矿部机关搬到那里去,咱工人、干部一起团在草房里,不从井下采出矿石就不离开,你看怎样?” 张冲说:“行,咱千部、工人一条心,黄土变成金,搭草房的任务交给我。” 石开又问:“估计什么时候可以搭好?我准备要开草房落成典礼庆祝大会哩。” 张冲说:“两天就能搭好。不过,儿间草房还典什么礼,庆个什么祝,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石开说:“不,事情虽小,却是湖影山铁矿胜利的开始,一定要典礼,要庆祝,要开大会。还有,还要全矿同志学唱《国际歌》,‘嗯,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 张冲听着石开低沉有力的歌声,他想起自己入党的那一天,就是唱这首歌的,可现在听起来,更加感到亲切和意味深 ·96 ==========第100页========== 长。他听着,听着,不禁心里激荡翻腾起来,他大叫一声“干!” 一阵风似的,奔到山坡下去了。 两天之后,三间草房果然搭起来了,张冲没来得及将手上的泥巴洗一洗,就奔去告诉石开,可以开落成典礼庆祝大会了。 通知下去后,职工已陆续集中,庆祝大会就要开始。忽然有个工人满头大汗跑来报告说: “不行不行,新房子倒了一堵墙啦!” 张冲一听,急得直跺脚,忙问怎会倒的?工人说泥墙不牢。张冲为难了,这落成典礼的会还开不开呢? 石开冷静地问:“倒了一堵墙能怎样?倒了两堵又怎样?!”张冲一拍手上的泥巴说:“对!咱先庆个祝,典个礼,开完会再补上!” 庆祝大会上,石开没多说什么,而是领着大家唱起了《国际歌》: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 歌声震荡着多棱湖水,歌声冲上了擒云山巅,大家愈唱愈响,愈唱愈激越。就在这雄伟的歌声中,石开捐起一把煤锹,向倒了一堵墙的新草房走去;张冲拿起一柄大铁锤,向打井的地点迈步前进。职工们也兵分两路,跟着石开和张冲,前进,前进,奋勇前进! 草房的墙很快就补好了。井筒也以惊人的速度—一只一 97 ==========第101页========== 个多月就用土法打成。矿石样品采出后,湖影山铁矿的经济情况渐渐好转了。可是石开经常生病,这草房义倒了一堵墙,塌了半边顶,剩下两间半,没人过问。在一次全矿职工大会上,韩水根提出将这两间半草房加固,作为矿史陈列室教育大家,得到矿里职工的一致赞同,并作出决议:大家每年要去看一次矿史,新来刊矿上的人员,第-一次下井前,也要去参观参观。渐渐地,这成了一个不成文的制度。现在,这两间半草房的样子和陈设,都是经过精心研究后修整起来的。后来,张冲虽然与石开有了嫌隙,但对这两间半草房还是怀有很深的感情,他常常在假日提把煤锹挖些泥,来加固草房的泥墙,怕它塌了哪一块。今天是星期日,他又提着煤锹来了。 事有凑巧,这天,主井口的斜巷已经打成,副井的稳车也已装就,下井前的准备工作都已做好,宋铁宝决定趁星期天,请韩水根领着,来参观矿史陈列室。 矿史的陈列室共分四个部分:第一部分是一九五八年全党全民大办钢铁,万众一心奋战湖影山的情形;第二部分是省治金局局长按照刘少奇一伙的黑指示,勒令湖影山铁矿下马,职工与之斗争的情形;第三部分是省治金局局长按照刘少奇 一伙的黑指示,变换策璐,要湖影山铁矿等待外国专家来后再建设,职工不予理睬,坚决在石开领导下艰苦奋斗的情形;第 四部分是组织大会战力争早日投产,内容还空着,有待英雄的矿工们创造英雄的业绩去编写,去填补。 第一部分矿史中,有一套连环画,大家看了十分感动。内容是一九五八年发现湖影山有蕴藏量极丰富的铁矿后,各路建矿大军和当地的贫下中农,前来开山筑路,为开刊作好准备,他们都睡在露天,吃在露天,炸药来不及供应,就靠大锤 ・98 ==========第102页========== 加钎子硬打。其中有两个青年不会使锤扶钎,别人不让他们上阵,他们就偷偷地练,那个敲锤的小心翼翼,不敢放开手干,怕打在扶钎的手上。扶钎的鼓励他说:“为了响应毛主席‘开发矿业”的伟大号召,为了改变我国-…穷二白的面貌,你使劲砸呗,我的手砸烂了也不会叫声疼!”在他的鼓励下,使锤的果真大胆学着甩大锤了,不巧一记砸在扶钎的手上,鲜血直流,甩锤的手软了,不肯再打。扶钎的说:“没关系,学习总得付点学费嘛,再来,我叫声干,你就很很逦一家伙。”于是他叫道:“建设社会主义,干!”打锤的很击一记;他又叫:“改变一穷 二白,干!”打锤的又狠击一记。就这样,这两个青年渐渐成了打锤扶钎的能手。那个扶钎的,就是孙德章。 李小祥看了这套连环画后,悄声对吕小龙说:“咱也得拿出这种劲来,我胆子小,你要多帮助我。” 昌小龙也悄声回答:“胆子小倒不要紧,就怕象我这样,思想配不上套。” 陈光耀在旁听见了,插进来说:“能看到自己的缺点这就好,重要的是要多读马列主义的书,多读毛主席的书,多看看这些先进青年的榜样,思想会配上套的。” 吕小龙红着脸点点头,没吭声。 矿史的第二部分,放着许多实物,其中有扁担、箩筐、鹤嘴锄、独轮车等。韩水根介绍说,这是湖影山铁矿发不出工资时,石开领着矿里职工“找米下锅”,坚持不散,出去给兄弟单位铺铁路、运砖瓦、造房子等,换回资金解决职工的生活问题,继续打井。他指着一根扁担说:“这就是石开同志挑砖用的。”接着,他告诉大家,那时出去干活都住在农民家里,石开发扬老八路的作风,每天一早起来,领着大家将农民家里和外面场地打扫 ·99… ==========第103页========== 干净,将水缸担满水,然后架上行军锅做早饭,吃好早饭后,高唱着《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歌,要步行十多里去干活。虽然生活很艰苦,但大家的情绪很高涨,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开大伙儿。 过了一会,韩水根感慨地说:“现在,经过两年多文化大革命,大家的劲儿比过去更粗了。可是,”他意味深长地接着说,“一颗老鼠屎能影响一锅好饭,”稍停一下,他满怀信心地挥动着胳膊,“咱们总会将这颗老鼠屎挑出来的!” 矿史的第三部分有一张水粉画,画的是张冲一个人在井下巷道里,创造出八小时独打一茬炮的动人事迹,他这种行动的目的,是对刘少奇一伙说我们自己干不了的具体回答。 宋铁宝看了这幅画,想:张冲一直表现很好,为什么现在别别扭扭了呢?从他的历史看,他也是个放牛娃出身,在许多矿山干过,一直对党、对人民忠心耿耿,作出了不少贡献,前进的路上究竟遇到了什么障碍,他现在的表现会不会象韩水根刚才说的,与那颗老鼠屎有关系呢?想到这里,宋铁宝身子微微一震,他看着水粉画上张冲英气勃勃的脸,暗下决心默默地说:“同志,咱们一定会愉快地并肩战斗的!” 矿史陈列室里,有一处提到屈辅明,一处提到丁之勤。提到屈辅明的是在第二部分,那时,屈辅明站在石开一边,省冶金局局长找这位第一副矿长个别谈话,要他改变立场,动员职工们回乡生产。屈辅明坚决不同意,说:“湖影山有矿,有好矿,有大量的好矿,要我昧着良心办事,我心里通不过」” 提到门广之勤的是在第三部分,是说他一九六四年年底到矿上,正好遇上机具设备困难,他努力和有关单位联系,克服 ·100… ==========第104页========== 重重困难,弄来了一批好风钴,使打井的速度大为加快。 宋铁宝参观好矿史陈列室,心里有些不平静。他走出草房,正好碰上张冲已加固好一处士墙。 宋铁宝真挚地对张冲说:“张连长,我们参观了矿史陈列室,受到了一次很好的教育。” 张冲一面擦洗煤锹,一面说:“宋连长,别见笑了,井蛙爱夸井底好,我们马马虎虎凑合着对付了过来,弄个陈列室不过是提醒提醒自己,别忘了困难的时候,哪里比得上你们,天南地北,处处出奇迹。” 宋铁宝说:“张连长,我们真心实意要向矿上的老同志学习,将你们的好思想、好作风学过来,为建设湖影山出一份力。今后请你能多帮助我们。” 张冲与宋铁宝原是不认识的,个人之间也谈不上有什么成见,只是工作上的某种原因,才对宋铁宝他们抱有看法。这时,他见宋铁宝这样虚心,不党心里有点不安,就诚恳地笑道: “宋连长,我能帮个什么?”他见宋铁宝纯朴的脸上,仍然呈现着真心实意的样子,就又指点他说,“临时指挥部的丁之勤同志,水平高,是个老革命,有事可以多找他,他不会给人为难的。”说到这里,想起了什么,他突然转变话题,“对了,离这儿不远,还有一个值得去看看的地方,那地方与丁之勤同志早期的革命斗争有关,你们如果想去,我可以带个路,这点忙帮得上。喏,”他指着山坡上,“离那株大青松很近。” 宋铁宝见张冲说话诚恳,与前几天颇不一样,心里很高兴。又见他表示愿意充当向导,带他们去看与丁之勤早期革命工作有关的地方,更是喜出望外,就不等还未看完矿史的同志,嘱咐了黄思源几句,要他等大家看完后,整好队伍到大青 ·01 ..vu. ==========第105页========== 松前去找他们,便和韩水根分了手,与郭品义、陈光耀起随张冲向山坡走去。 他们翻上山坡,挺拔苍劲的大青松就在眼前。这株大青松很粗,两个人抱不过来,树干笔直,枝丫弯曲,根根碧绿的针叶,在微风中晃动,象要刺破青天。宋铁宝深情地站在大青松下,想要逗留片刻。可是,张冲已在前面叫他,他只好转身向张冲走去。 到了张冲跟前,宋铁宝、郭品义、陈光耀都已明白,张冲要他们看的是个什么地方了。 这是一间暗室,约十平方米左右,座落于杂草丛中,并没有房子,更无门窗,是利用山坳和深坑建成的。张冲走到杂草丛中,伸手锨开一块尺半见方的木板,这就是暗室的进口,下面有术梯架着,梯高两公尺,顺着梯子下去就是地面。张冲等大家进了暗室,又将入口处用木板盖上,里面倒还亮堂,原来这暗室有一面紧靠山坳,建造者在乱石的空隙处,很巧妙地留着几个出气孔,光线就从这些出气孔里射了进来。暗室的四壁都有粗糙的木板,木板斑斑驳驳,残留着贴过油纸的痕迹,显然,糊上油纸为的是防止潮湿。 张冲告诉大家说,这里是抗日战争时丁之勤藏炸药的地方。 宋铁宝、郭品义、陈光耀听后都大为惊奇。 张冲以为宋铁宝、郭品义、陈光耀的神情是出于对丁之勤的敬佩,就进一步介绍说: “那时日本鬼子霸占平山煤矿,丁之勤领导矿工们鬼子斗争,拿来鬼子的炸药,就藏在这里,积多了就往根据地磨盘山上送。那时候…刀 ·102· ==========第106页========== 陈光耀想插嘴说什么,宋铁宝立刻以目光制止。 张冲继续说:“那时候斗争真艰巨啊,不说别的,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要建好这样一间暗室,多么不容易呵!” 陈光耀忍不住了,要开口讲话。宋铁宝使劲拉了下他的衣角,要他别开口。郭品义微笑着,向张冲轻轻点着头,表示赞同他的看法。 张冲又说:“那时,了之勤时常一个人在这儿过夜,第二天带着炸药往根据地走,要是碰上鬼子,可就没命啦。可是他久经锻炼,机灵得很,总是胜利完成任务。” 陈光耀终于忍不住了,但还算好,他已领会了宋铁宝不要他开口的用意,因此没有说出郭品义和他在宋长庚带领下建造这间暗室的真情,而是问道: “丁之勤同志每次送走多少炸药,怎么个送法呢?”张冲不能明确回答这个问题,但他没有听出陈光耀问话的用意,就说:“大概每次送几十斤吧,总得把炸药伪装好才能走,要不怎行?” 郭品义怕陈光耀诘难张冲,影响张冲继续往下叙述,就从旁顺水推舟说: “是嘛,每次送个儿十斤也就不少罗,路远担不轻,加上伪装,就更不容易了。”他批评陈光耀,“你别打岔,听张连长继续往下说,咱好好受受教育,向老革命学习。” 宋铁宝连连点头。 昕了张冲的介绍,陈光耀因何急于说话?宋铁宝因何不让他开口?而郭品义却又因何顺着张冲、批评陈光耀呢? 这里有一段值得回忆的历史: 二十四年前,郭品义、陈光耀都只有十八岁的时候,铁宝 ・103・ ==========第107页========== 的父亲宋长庚带着他俩来到湖影山,又是挖又是锯又是刨的,忙了一个星期,建成了这座藏炸药的暗室。之后,他俩也时常随宋长庚送炸药来到这里。姚飞泉有时也一起来,但他们却从未见丁之勤来过。至于将炸药运出去,则不是他们的任务,而是由磨盘山派人来取,来人大都推一辆小车,热天车上放儿只大冬瓜,到湖影山后,便在冬瓜上开个洞口,将里面的瓜子瓜瓤取出来,放进炸药,再将洞口补上,洞口处糊些黄泥,一点也看不出痕迹。冬天,大都在车上装几只山羊,来湖影山后将羊杀了,炸药就藏在山羊的肚子里。有时宋长庚、姚玉泉不在矿上或虽在矿上却走不开,也曾派郭品义或陈光耀单独到湖影山与磨盘山来的人取得联系,但是当时联系的暗号极为严密。有一次,陈光耀因忘了一句暗号,对方便拔出手枪来,幸好马上又想起来了,才没有出事。现在,张冲说得牛头不对马嘴,性子憝直的陈光耀怎能忍耐得住?他急于要将真相说清楚,省得张冲蒙在鼓里,津津有味地在为别人做宜传。可宋铁宝另有想法,他虽然没有参加建造这间暗室,但对暗室的情况是很熟悉的,他将费家财主的水牛赶上擒云山喂老虎那天,遇到陈光耀,就是在这暗室里过夜的,以后又来过几次。但他听了张冲的话后另有打算,觉得张冲既然这样说,定有原因,这是丁之勤亲口告诉他的呢,还是别人传说的?他没听说当年运炸药的人中有个丁之動。其中是否会有什么奥妙?前天,韩水根跟他单独交谈了一次矿里的复杂情况,虽然有些事情他不便明确地指出可能是什么人的问题,但宋铁宝从言谈中听出,韩水根认为临时指挥部里某个领导是有问题的。现在就应该尽量让张神说,从他的话中找出线索,或许这样可以发现韩水根说的那颗老鼠屎。这也不是他故意耍弄张冲,事 ・104・ ==========第108页========== 情过后可以说清楚的,是对革命负责,也是为张冲好嘛。如果现在就将这秘密揭穿,“当事者昧”,张冲可能有对立情绪,反而容易把事情弄僵,所以他不让陈光耀开口。郭品义本来就是个善于细心观察和分析的人,他见张冲说得很有劲,就估计到他与丁之勤的关系密切,至少对丁之勤印象很好见陈光耀急于说话,就知道他要把事情揭穿;又儿米铁宝拉陈光耀的衣角,就晓得宋铁宝又在从政治上考虑问题了。他就想办法帮着对陈光耀做工作,可是当着张冲的面又不好明着说,因此才在陈光耀发问后顺水推舟,帮张冲说话,以堵陈光耀的嘴。 “那时,丁之勤同志才二十六岁,但已经是平山煤矿地下党的领导人了,他多次出色地完成了任务,为革命做出不少贡献。”张冲继续向宋铁宝他们介绍着。 宋铁宝听后,胸中禁不住升起一股怒火,但他毕竟用强烈的意志将怒火压下去了。他只扭了下头,向暗室透进光的洞隙深深吸了一口气,便又恢复了平静。他为什么会升起怒火呢?因为在这暗室里和大青松下,发生过一件震憾人心的事。 宋铁宝赶牛上山的第二天一早,陈光耀和他还没有吃早饭,磨盘山派来的人便冒着寒风来暗室取炸药了。来人走后,他俩走出暗室,郭品义忽然匆匆跑来,他问清宋铁宝是宋长庚的儿子以后,就将带来的几筒炸药交给宋铁宝,要他放到暗室里去。等宋铁宝走开,他就告诉陈光耀,平山煤矿地下党的领导人宋长庚不幸被鬼子逮捕了,姚玉泉藏在井下,他估计矿上风声紧,要郭品义来通知陈光耀,迟几天再回矿。两人正说着,宋铁宝已放好炸药出来,指着山下告诉郭品义、陈光耀说, 105・ ==========第109页========== 又来人了。郭品义、陈光耀一看,果然有一簇人远远走来。他们估计不会是自己人,就赶紧跑回暗室。 郭品义伏在暗室透光的洞隙处向外张望,渐渐能将来人看清了,这是一群驻矿的鬼子兵,还有几个汉奸狗腿子,绑着一个人,边走边搡着那个人,走近了,郭品义一看,是宋长庚! 一见这情形,郭品义立即意识到,一定是鬼子按照坏蛋的告密,押着宋长庚来寻找藏炸药的暗室。这怎么办呢?宋长庚是决不会将暗室供出来的,但敌人一定会用刑,如果被陈光耀听到了会怎样?他们师徒俩的感情真是赛过父子呀,陈光耀能不扑出去吗?还有,还有宋铁宝,他还是个孩子,不说别的,听到父亲的声音,他只要一哭出声,这暗室就要暴露! 想到这里,郭品义连忙转过身来,把陈光耀、宋铁宝叫到跟前,将平时从宋长庚、姚玉泉那儿听来的工人阶级硬骨头的故事讲给他俩听。还特地告诉宋铁宝说,前儿年矿里有个青年工人,为了不让鬼子顺利出煤,用废石堵塞了一条巷道。鬼子捉住他,将刺刀架在他脖子上,问他是谁叫他这样于的,他紧闭着嘴,死也不回答。 幼小的宋铁宝,哪里知道郭品义讲这故事的用意?这故事有些地方他还不大听得懂哩,但他根据自己脑子里已有的什么是好、什么是坏的简单标准,捏紧小拳头向郭品义表示说,他长大后也一定和鬼子斗,学那青年工人的好样儿,如果被鬼子抓住,一定什么也不说。 这时,鬼子兵已将宋长庚绑在大青凇下,一个汉奸提着皮鞭恶狠很地说:“宋长庚,快说出藏炸药的地方!”话音传到暗室里,陈光耀和宋铁宝都征住了。 ・106・ ==========第110页========== “你们别做梦,想从我嘴里找出暗室,嗨嗨,除非将多棱湖搬上擒云山!” 宋铁宝在暗室里努力辨别着传来的话音,当他断定这确实是他日夜想念的父亲的声音时,张了嘴要“爸爸”,郭品义立刻扑过去,用右手捂住他的嘴,低声抚慰他,左手拚命摇动,示意要他不能开口。 宋铁宝瞪着惊奇的眼睛,他想到郭品义刚才讲的故事,心里有点明白了。 传来一阵凶狠的皮鞭声和敌人的怒骂声、喝问声,但宋长庚没有开口。 宋铁宝的小脸蛋上挂起两行晶莹的泪珠,两只小拳头捏得紧紧的,伏在梯子前,一声不响,渐渐地,由于连日来天气寒冷,饥饿疲劳,加上焦急和难受,他昏厥了。郭品义连忙将他抱在怀里。陈光耀涨红了脸,两只手在裤子上乱搓,好象随时都可能豁出去拚一场的样子。 “再不说就一刀一刀割你的肉!”一个汉奸说。 这话一传进暗室,郭品义、陈光耀都站了起来,齐集在梯子下。 有个日本鬼子恶狼似地吼叫了一声,接着,野兽般的行动开始了。 周围一切都静得可怕,暗室里可以互相听到心脏在突突地急速跳动。从宋长庚为了忍受剧痛而发出“嗯!嗯”的声音中,郭品义和陈光耀推测出,日本鬼子惨无人道地用锋利的刺刀在刷割宋长庚了! 陈光耀再也忍耐不住了!他热泪盈眶,拿起一柄斧头,要往外冲。郭品义也是满脸泪水,他抱着宋铁宝,极力阻挡着 。107. ==========第111页========== 陈光耀。 外面又传来敌人的叫声:“用火烧死他!” 陈光耀脸呈紫色,手中的斧头在抖动,他突然推开郭品义,奔上梯子,正要掀开顶上的木板,外面响起宋长庚刚毅不屈的声音。宋长庚叫道: “听着!你们这些披着人皮的野兽!你们是兔子尾巴长不了,我们坚持就是胜利:你们的野兽般的手段是吓不倒我,也吓不倒任何有志于革命的人!为了革命,我们能够忍受一切,决不出卖革俞!革命者的牺牲换来的将是抗日战争的胜利,将是新中国的诞生,将是红彤彤的新世界:中国共产党万岁!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岁!万万岁!” 陈光耀昂起头,慢慢走下梯子,坐到郭品义身边。他咬着牙,将从地上随手拾起的一块石子,捏碎了。 现在,张冲说丁之勤是当年平山煤矿地下党的领导人,宋铁宝胸中的怒火直冲脑际,但终于又被他压抑下去了,可是陈光耀岂能压得住?他的肺快要气炸了!虽然宋铁宝和郭品义频频向他使眼色,要他忍耐、忍耐、再忍耐,他却一跺脚叫道:“憋死我了!” 张冲哪里晓得陈光耀的心情,以为陈光耀嫌暗室太闷,就说:“还好嘛,我把上面打开,让空气多进来些。”他真的爬上梯子,将上面的木板掀开了。 陈光耀长叹一声,忍住了胸中喷泉般夺口将出的不满和愤恨,可是张冲一听觉得不对劲,不高兴了,责问陈光耀:“你干嘛叹气,难道了之勤同志还不值得我们好好学习吗?” ・108 ==========第112页========== 郭品义连忙说:“值得,值得…” 郭品义还没将话说完,陈光耀就双眉一拧,大声接过口说:“值得个屁!” 张冲又惊又怒,责问陈光耀:“你说什么?我决不允许你这样对待有功的老革命!” 陈光耀岂能示弱,向张冲跨进一步,连珠炮似地说:“建造这个暗室的是宋长庚!平山煤矿地下党的领导人是宋长庚!壮烈牺牲在大青松下的是宋长庚!丁之勤贪天之功窃为己有,可耻!可耻:可耻!”他一连叫出三个“可耻”,弄得张冲目瞪口呆。 宋铁宝见事情已被陈光耀戳破,连忙对张冲说:“张连长,当时的情况很复杂,我们虽然知道一些,也不全了解,时间已过去那么多年,一时也说不清楚。咱们千万不能象陈光耀师傅这样急躁,以后找个时间好好谈。” 张冲也是个一蹦二跳的人,但他听宋铁宝说得有理,便克制着说道:“要不是宋连长这么说,这位师傅的态度我可不依了!当然,我不会去告诉老丁的,可是希望你们要少受姚玉泉的影响!” 陈光耀听着,刚张了张嘴,又要放炮了,可这时,韩水根从上面探头向暗室看了下,嚷道:“在这里,在这里,都在这里呢!”又向暗室说,“你们快上来,让老丁好找哩。” 宋铁宝、张冲等走出暗室,丁之勤已经到了面前,他亲热地握住宋铁宝的手说: “啊,你原来就是当年平山煤矿地下党的领导人宋长庚同志的儿子呀!要不是姚玉泉同志说起,我还不知道哩。那时我和老宋、老姚一起在平山煤矿犒地下工作,我在办公室,他俩 ·109. ==========第113页========== 在井下。后来有人就传说我是地下党的领导人,还说我建造了这暗室,真是天大的误会。当年,我和老宋的革命友情真是令人难忘,唉,老宋牺牲得好壮烈啊,儿十年来,使我们活着的人想起都不禁心酸,”他说到这里,眼睛润湿了,“好在后代成长了,继承了父志,老姚和我都感到欣慰。如今看到你就象见到了老宋似的。好,咱们快走吧,老姚调到咱们湖影山来工作了,等着要见老韩师傅和你们哩。”他看看张冲,“还有你,老姚指名请你去,我担心你脾气倔不肯去,趁他在和老屈交谈,特地亲自跑来找你。快走吧,快走吧。”他又对宋铁宝说,“以后咱再慢慢谈。” 张冲听了丁之勤的话,心里顿时感到疑惑起来,他看了陈光耀一眼,没说什么,走到前面去了。 陈光耀出了口粗气,跟在宋铁宝后面,和郭品义一起,随着丁之勤向临时指挥部走去。 宋铁宝抬头看了下天色,起风了,云层翻滚,好象有一架巨大的搅拌机在里面转动。大青松在风下巍然屹立,抖擞着枝叶,在准备迎接风暴的袭击。 ·lf0 ==========第114页========== 九 大食堂里挤满了人,但仍然容纳不下全矿职工。幸好事先已从主席台上拉出几条线去,另立了几个分会场,由高音喇叭传送报告人的声音。 宋铁宝的连队住得较远,来迟了一步,未能进入大会场,就将队伍安插在大食堂外的广场上,这里有一只高音喇叭,风虽大,但有房屋挡着,不甚冷。韩水根和宋铁宝早到了会场,他们在主席台上坐了一会儿,因为有点急事要处理,他们两人就走了出来。这时两人便在广场上交谈起来。 有位老师傅问韩水根:“听说局党委书记来了,可是的?”韩水根说:“来了。还有军代表老袁,他们在冶金部开会,是趁休会时间赶来的,今天下午就要走。”这是昨天他和宋铁宝、张冲等去见姚玉泉时,老姚告诉他们的,说书记和老袁晚上到,星期一下午走。 “今天这会一定很重要罗。” 韩水根点点头,说:“正式成立指挥部,还有党的核心小组。书记还要作报告。” 正谈着,大喇叭里传来袁坚的声音,他宣布会议开始,唱过《东方红》、便由局党委书记讲话,会场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局党委书记首先向大家问好,接着谈了无产阶级文化大 ・11 ==========第115页========== 革命取得的伟大胜利,毛主席的…系列指示深入人心,文化大革命的强劲东风带来了工农业生产的新飞跃。然后他义谈到了用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武装起来的边例军民,保卫祖国,随时准备击退帝修反的侵犯,他说着说着,突然问道:“工业的迅速发展在向我们要钢铁,我们怎么办?农业机械化在向我们要钢铁,我们怎么办?边防战士在向我们要钢铁,我们怎么办?这个问题要请同志们发表意见:” 会场里立刻有人激动地高呼:“早日抢出井下,狠狠打击帝修反!”群情激奋,口号声震天动地。 局党委书记等会场静下后,提高嗓门说:“我们局党委的意见和同志们的意见-一样,因为在现在的情况下,时间更加宝贵,必须使湖影山铁早日投产!” 大家报以热烈的掌声。 宋铁宝和韩水根在大喇叭下听着。宋铁宝心里想,是啊,工业建设、农业机械化和国防建设都急儒钢铁,时间多么宝贵啊,可可矿里为什么有的同志对此漫不经心呢? 局党委书记宣布湖影山铁矿工程建设指挥部正式成立时说,经过局党委多次研究和听取了湖影山铁矿部分职工的意见,决定由局党委副书记、局革委会副主任姚玉泉同志兼任指挥和党的核心小组组长;军代表袁坚同志任副指挥和党的核心小组副组长。 指挥部领导成员中增加了韩水根、宋铁宝和张冲,他汀和孙德章一样,都不脱产;另外,还有土建、安装等单位的负责人。 参加党的核心小组的,有负责政工组工作的一位老干部和另一位军代表,还有韩水根。 ・112 ==========第116页========== 会场上又响起了热烈的掌声。食堂内外都有人在悄声说:“这下指挥部领导班子加强了。”有的说:“局党委就是抓得准嘛,不加强领导还行?”也有的议论说:“丁之勤和屈辅明怎么没有参加党的核心小组?”“张冲的问题一定搞清楚了,不过他骄傲,不进党的核心小组,这好。”也有人想当然地在为丁之勤、屈辅明解释:“党的核心小组里老干部也不能太多,现在这样安排大概是让老丁、老屈多抓些生产。”宋铁宝和韩水根心里都另有想法。 局党委书记又说:“新的领导班子必须狠抓阶级斗争,狠抓路线斗争,全面贯彻伟大领袖毛主席关于‘抓革命,促生产’的指示,大稿群众运动,贯彻边建边产的方针,使糊影山铁矿迅速对国家作出贡献!” 会议时间不长,但对全矿职工的鼓舞很大,事先并没有组织,但有些单位在党委书记讲话后,纷纷主动上台表决心,保证在党的核心小组和指挥部领导下,及时完成任务,确保明春出矿。有的连队,立刻将队伍拉到广场上开会,摆矛盾,谈措施。有的连队当场写下决心书,要用新的生产成绩庆祝指挥部新领导班子的成立。 在热烈的气氛中,局党委书记、姚玉泉,袁坚和指挥部的领导成员丁之勤、屈辅明都分散在各个连队,和大家一起议论,共表决心。 人渐渐散了。姚玉泉和屈辅明一起回指挥部,路上,姚玉泉对屈辅明说: “老屈,你写给局里的那份材料,局党委讨论过了,虽然争论很邀烈,但最后取得了一致的意见。” “被否定了?我又犯了错误,是不是要写个检查?”屈辅明 ・113・ ==========第117页========== 问。 “检查什么呢?”姚玉泉反问。 “坚持错误路线,目军代表,私自写信向局里领导反映情况,等等。”他用之動批评他的那些话回答姚玉泉。 姚玉泉笑道:“是应该提到路线上来认识,但对你来说,我看写检查是没有用的,还是多到群众中去走走,通过实践,努力提高吧。其他方面就不要胡思乱想。” 屈辅明不知道姚玉泉的最后-一句话,是指的“目无军代表”之类的问题,还是指他没能参加党的核心小组。不过,他觉得姚玉泉要他多到群众中去,在实践中努力提高自已倒是比较重要。他认为,对他来说,思想不通就是不通,硬要检查还是不通,顶什么用?从刚才会议的情况看,气氛很热烈,但凡事轰一下容易,要真能“心里通得过”,却不那么简单,得讲科学,得有先进办法!明春技产,撇开主巷道能不能打通不说,地下采矿场还根本没动呢,等巷道打好,再开辟地下采矿场,除非岩石象豆腐一样嫩,用小刀子一块块切切就行,要不,无论如何也来不及!好吧,也可能我的思想落后,那就多到群众中去接受再教育,或许能进步得快一些。 食堂外的大喇叭下,袁坚找到了韩水根,一把拽住他说:“老韩师傅,刚才你怎么坐了一会儿就跑了呢?局党委决定名单后,本来我应该先找你好好谈一次,可我昨天来了一直没能抽出空,只是告诉了你一下,这你可要原谅啊。” 韩水根说:“老袁哎,咱老汉一没理论,二没文化,怎么又是指挥部的领导成员,还进入了党的核心小组?这副重担将老汉压坍事小,占着位置不起作用影响党的工作事大,请局党委另选能将嗽。” ・114 ==========第118页========== 袁坚说:“局党委选你这员能将,一不是看中你的理论,一不是推崇你的文化,我不是当面称你好,你有一颗对党的事业无限忠诚的红心,群众中威信高嘛,正好为党出力。现在‘将巴经‘拜’啦,随我去参加湖影山铁矿第次党的核心小组会吧。” 韩水根激动地随着袁坚,向指挥部走去。 广场尽头的一株大树下,丁之勤正在和张冲交谈。 丁之勤很关心地对张冲说:“你的问题搞清楚了,所以参加了指挥部的领导工作,但是我们得千万注意,一定要服从党的一元化领导,不要和别人比,更不要因为未能参加党的核心小组,就不服从它的领导。” 张冲说:“我对做领导没有兴趣,'对参加不参加党的核心小组,根本不放在心上。不过老丁,我倒有点为你抱不平。”他指的当然是丁之勤没有参加党的核心小组。 丁之勤严肃地说:“你怎能有这样的糊涂思想呢?党性原测哪儿去啦?共产党员应该将自已的一切献给党,丝毫也没有计较个人名誉地位的权利!我只愁自己没能力把工作做好,哪有心思去考虑是否参加党的核心小组?希望你不要为我抱什么不平,这是绝对错误的,你应该脚踏实地,多为我们湖影山铁矿光荣的斗争历史着想,要将这份光荣发扬光大,不让别人轻视它、忘记它,从而调动广大职工的积极性,为党和国家作出更大的贡献!” 张冲听后点点头,觉得之勤的精神境界比自己高多了。他联想到在暗室里,由于自己将一些道听途说的传说,告诉了宋铁宝他们,陈光耀便说出那样的话,简直是在丁之勤面上抹黑!自己想想,心里真有点对不起丁之勤。现在看来,就更党 ・115 ==========第119页========== 得陈光耀一当然包括宋铁宝对丁之勤的看法,是用哈哈镜照人,简直岂有此理!想到这里,他深情地对丁之勤说: “老丁,我知道你什么委屈都受得了,跟我这粗人不-一样。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干,继承和发扬咱们湖影山铁矿光荣的斗争传统,不做出点成绩来誓不罢休!” 说完,便和丁之勤分手,要到连里去组织讨论,为早日出矿大干一场。 下午,冶金局党委书记和军代表袁坚,虽然又去冶金工业部继续开会了,湖影山却仍是热气腾腾,各连都在开群众大会,详细讨论局党委书记的报告。党的核心小组成员,又分赴各单位,传达了党的核心小组第一次会议的情况,要求大家在讨论局党委书记报告的基础上,摆出面临的各种矛盾,看明春出矿,究竟有哪些思想障碍和实际困难,以便针对问题,努力学习马列主义、毛主席著作,发挥神天干劲,为大打矿山之仗作出更大的贡献。 姚玉泉参加了三连的讨论,兴奋地和老师傅们一起吃了晚饭,边吃边议论着如何确保明春出矿要采取的措施。晚饭后,天渐渐暗了,他踏着朦胧的暮色,离开三连,想到宋铁宝连里去看看。孙德章也想去看望宋铁宝,便和姚玉泉一起走去。 山路象一条灰白色的带子,绵绵盘回。遍山苍松翠柏,都躲进了薄薄的帷幕,看上去乌压压一片。身后的擒云山,更是若隐若现,悬挂在山腰的几盏碘钨灯,仿佛不是为采伐工人照明的,而是新出现在空中的几颗耀眼的巨星。多棱湖很早就沉睡了,无声无息,只有当路灯亮起,从冰面反射出光束后,人们才看出它的存在。 。116 ==========第120页========== 姚玉泉沿着多棱湖走着,美丽的夜景没有引起他的兴趣,他的思想全被职工们提出的各种问题,和他自己想到的某些难题占领了。他对明春出矿是充满信心的,但他并不无视面临的困难,包括屈辅明心里在想的那个地下采刊矿场怎么办?不过,他觉得还有更棘手的事,那就是湖影山存在着的一根时隐时现的黑线。毛主席在《矛盾论》里的教导,他本身长期的斗争生活,使他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不停地寻找解决问题的枢纽,这个摸准了再摸下一个,快刀斩乱麻,一个一个迅速解决,使工作不断跃进。所以他的思想经常处于沉思的状态,不断地给它增加任务,寻找矛盾,使自已面临着复杂纷纭的斗争,不断解决矛盾,不断前进。 姚玉泉沉默了一会,问孙德章:“德章,你和张冲之间到底有些什么矛盾?他是老韩师傅的开山门徒弟,你是老韩师傅的关山门徒弟,师兄弟俩过去很要好,又-一道起来造修正主义路线的反,为什么现在好象陌生人了呢?” 孙德章说:“从现象上看,只是在审查他的事情和给老石开树墓碑上,我和他有过分歧,但这点事也不至于使他不理睬我,我看问题的实质可能是有人从中挑拨。” 姚玉泉对孙德章的估计没有表示意见,又问:“你有没有找他好好谈谈?” 孙德章说:“找过好几次了,他的态度总是不冷不热,谈不出个名堂。” “总不能就这样算数啊。” “老姚,你放心,我一定要想办法将他的嘴巴撬开的!”孙德章一脚将路上的一块小石子踢得老远,继续说,“张冲的脾气我知道,他很有阶级感情,相信实际;光讲道理,他的脑袋瓜 ==========第121页========== 儿不容易拐弯。我估计,正比于过去我和他关系很好,所以可能他对我肚子里有怨气不肯说出来,面子上还是师兄弟,却不跟你贴心;我在想办法找缺口呃,瞅个机会就猛攻他一阵,不信他不跟我说真心话。” 姚玉泉意味深长地说:“解开你们之间的疙瘩,是矿里阶级斗争的需要啊。” 孙德章郑重地点点头。 “是姚指挥吗?”姚玉泉和孙德章又向前走了一段路,忽然后面有人问。 姚玉泉回身一看,见是张冲,手中拿着一卷纸,已经站在他身边。 姚玉泉问:“是决心书吗?” 张冲见孙德章在场,没有回答。孙德章意识到张冲不愿当着他的面跟姚玉泉谈话,就对姚玉泉招呼说:“我先走一步。”离开了他们。 张冲见孙德章走了,回答姚玉泉说:“是决心书,我正要上指挥部找你。” 姚玉泉接过决心书,走到附近的路灯下,将决心书看了一遍。随即吃惊地问:“今天你们讨论的是这个问题吗?” “不,讨论局党委书记的报告。这决心书是前几天写好的,我认为今天更应该给你送去。”张冲两道剑眉向上扬了扬,显示出刚毅的样子。 决心书的内容是要求将掘进主巷道的任务交给一连,他们保证完成。这张决心书确实是前几天写的,写好后曾到临时指挥部去,交给了之勤,丁之勤没有接受,张冲还跟宋铁宝呕了下气,说宋铁宝后台硬。 ・118・ …”… ==========第122页========== 姚玉泉痛心地问:“张冲同志,现在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为大打矿山之仗作出贡献!”张冲昂着头,对他认为是宋铁宝后台的姚玉泉,雄赳赳地说。 “我完全相信,如果将主巷道任务交给一连,你们一定能够完成的。”姚玉泉看着这位英气勃勃的连长,接着说,“但是,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提出这样的要求,出发点在哪儿?你说得再明白些吧。” 张冲说:“我认为湖影山的老人马完全能够拿下主巷道,根本没有必要到远处去调人!现在我提出这个要求,是要请你重新考虑这个问题,湖影山的老人马是经过风险,经过斗争的,不是草包!”他有点激动。 经张冲这样一说,姚玉泉感到问题不一般,他就找了块山石,要张冲同他一起坐下,说:“我知道你是爽快人,希望你将所有的想法都说出来。”他掏出香烟,递给张冲一支,给他点着,自己也吸起一支,喷出第一口烟雾后,继续说,“说吧,咱们都是共产党员,要襟怀坦白,都不用打埋伏。” 张冲吸了一口烟,说:“我的想法很简单。我认为你将宋铁宝他们调来担任主巷道任务,是对矿里的老人马不尊重,也是漠视湖影山铁矿的光荣斗争史,并不是我张冲逞强,我是要为矿上的老人马争口气,为湖影山铁矿的光荣斗争史争一口气!” “这是你-一个人的想法,还是很多人的想法呢?”姚玉泉避开张冲的话锋,没有急于辩解,严肃地问。 “当然不是我个人的想法,不过有些人不敢说罢了。”张冲爽直地说,但他不愿说出别人的名字。 ·19· ==========第123页========== “决心书是用全连名义写的,老师傅们都同意你这看法吗?”姚玉泉又问。 “同意的,至少是基本上同意。”张冲说。 姚玉泉觉得这问题需要及时妥善解决。他认为,一连的老师傅们,不可能都赞同张冲这种对光荣斗争史的理解,更不会主张用从兄弟连队手中抢夺任务的办法,为光荣斗争史争气,其中必有原因!如果只是堵住张冲的嘴,办法很简单,只要告诉他,将宋铁宝这支队伍调到湖影山来,是他姚玉泉的主张,但来后安排什么任务,他却没有讲过话,是临时指挥部决定的,不过,久经锻炼的姚玉泉不愿用这简单的办法解决问题,这办法只能消除不抱成见的误会,却不能解决某种思想,更不能解决由复杂原因而造成的成见和思想问题。姚玉泉决心用群众的力量找出其中的原因,使张冲提高认识。于是他当即决定不到宋铁宝连里去了,对张冲说: “你提出的是个重要问题,我想好好听听你们连里老师傅们的意见,我们一起走一趟吧。” 张冲应声“好!”便和姚玉泉一起回连。 一连的食堂里,和其他连队一样,职工们正在大排湖影山铁矿存在的各种问题,有生产斗争的,有阶级斗争的,也有路线斗争的。大家情绪很热烈,发言已不拘形式,这个谈了那个补充,有不同的看法就当场争论。这食堂小,已挤满了人,黑压压一大片,座无虚席,姚玉泉和张冲进来时,争论正热烈,未引起人们注意,他俩就找了个角落蹲着。 有个中年工人发言说:“老师傅们,大家想想看,为什么我们在最困难的时候,能够用土法打出口竖井,为什么刘少奇一伙不给咱发工资,咱照样能坚持?因为咱们心里亮堂着呢,老 ・120 ==========第124页========== 石开领着咱们照毛主席指示办事,咱就天不怕地不怕,拧成一股绳,什么困难也能克服!可是现在呢,疙疙瘩瘩的事情多着哩,人家宋铁宝他们来了,咱连个房子也不肯让,这算拧成股绳吗?人家负责打主巷道,咱们就应该将从副井拆到一号风井去的大卷扬机让出去嘛,应该将方便让给人家,困难留给自己!” 另一个工人说:“那可不能这样说,将副并的卷扬机拆往 一号风井,张连长是从生产着想嘛,而且是得到领导批准的,现在将卷扬机让出去,咱们的任务怎样完成啊?” 一个青年工人接着说:“我看,现在咱将卷扬机拆去,人家也不会要,所以这问题别争了。我提个看法大家琢磨琢磨,我认为咱们连长太骄傲,这是个大阻碍,他老是将矿上的光荣历史放在嘴上,我来矿上不久,没有这份光荣,不过老是说光荣啊光荣有什么用,要继续革命嘛,要是因为光荣了就背上包袱,我看还是不要这个光荣好。” 张冲听了这青年工人的发言,心里有点恼火,但姚玉泉坐在旁边,他不好发作,只好责备自己今天下午关着门考虑如何发扬光荣传统的问题,没去主持会议,以致会议发展成这样。 有位老工人说声“我来说几句”,不慌不忙地站起来,将手中的烟头熄灭,说:“上午局党委书记的报告,今天下午的讨论,都对我帮助很大。咱连长张冲过去为贯彻毛主席关于‘开发矿业'的指示作出了贡献,为党为国家做了不少工作,这是应该表扬的,上级党委也是看到的,他不是又成了指挥部领导成员了吗?可是我觉得咱连长慢慢在变,样子在犒生产,可心思不在生产上…” 张冲听到前面一段话,党得这位老师傅很实事求是,可是 ・12}・ ==========第125页========== 听到后面,他简直要爆发了,前几天他还带班在井下干,接连创造了两个巷道掘进新纪录,怎么说他心思不在生产上呢?要不是姚玉泉对他看了一眼,他便会立刻起来放炮的。 这位老工人继续说:“咱不能闭着眼睛瞎批评连长,说话得有根据,我就摆几个根据给大家听听。第一,临时指挥部没有成立之前,矿里他负责抓生产,将咱们连里的旧钻机全部换成新钻机,将旧钻机发到别的连去,这是不是从全矿着眼搞好生产?” 张冲想:这有什么大不了,我正是为生产着想嘛,树立起 一个先进连队,带动其他连队,有什么不好? “第二,临时指挥部老屈是全面负责抓生产的,可咱们连长就是不听老屈的布置,有事总是去找老丁,这是啥问题?” 张冲想:啥问题?事实上是丁之勤正确嘛! “第三,前儿天,他要我们连里通过-一张决心书,将主巷道任务拿过来。我说,领导会有安排嘛,主巷道任务可能会交给新来的宋铁宝他们,这队伍我听说过,是打硬仗的好手,咱别跟人家抢。他却将眼睛一翻说:‘你还要不要咱们的光荣历史啊!’结果,他拿了决心书找老丁去了。” “要求承担艰巨任务有什么不好?我认为咱们连长做得对,他的作风就是见困难就上,好得很!又不是从别的连将任务抢回来。”一位老师傅站起来为张冲辩护。 这位老师傅刚说完,一位青年起来说:“那张决心书是张连长叫我起草的,那时候,他已经知道主巷道任务交给宋铁宝他们连了!” 这下会场哄起来了,有的表示不相信,有的说:“这不是跟兄弟连队抢任务比高低吗?”“这可真太老子天下第一了!” .122. ==========第126页========== 在议论声中,另一个青年站起来大声说:“我补充一个重要情况:吃晚饭时候连长将我叫去,说那张决心书老丁不接受。他说,我有文化、有理论,要我将决心书再看一遍,细细想想,有没有缺点,要有就改一改,他要将决心书往姚指挥面前送呢!” 大家的发言更激烈了。 有的说:“他这是什么名堂?现在这时候不领着大家出谋献策保证明春出,却在耍英雄!” 有的说:“他这正是给咱们矿上的光荣斗争史抹黑!”还有的说:“咱把他找来,这决心书不能送!” 这时候张冲有点手足无措了。姚玉泉见大家七嘴八舌,都很气忿,就立起身子挤到人群里,说:“同志们,我也说几句。” 大家见姚玉泉突然出现,有点奇怪,但都立刻鼓掌欢迎他发言。 姚玉泉说:“大家的发言很好,紧紧抓住了路线问题。正如老师傅们所说,张冲同志过去对湖影山铁矿是有很大贡献的,是位好同志,但是我们局党委对他帮助不够,在新的形势面前,他显得跟不上了。我们说湖影山铁矿有着光荣的斗争历史,张冲同志在这斗争中作出很大的贡献,为什么说光荣,为什么说很大贡献?因为这斗争是坚定地站在毛主席革命路线一边;我们要发扬光荣,继续作出贡献,也只有更坚定地站在毛主席革命路线一边,只有这样才能更光荣,作出更大贡献,没有别的道路!可是张冲同志在新的形势面前,虽然也很努力,也很刻苦,却有时离开了毛主席的革命路线,有的地方甚至违背了毛主席的革命路线,所以同志们都在为他着急。我 ・123 ==========第127页========== 向同志们表示,我们党的核心小组的同志,一定很好听取同志们的意见,帮助张冲同志,督促他努力读马列的书,读毛主席著作,使他在新的形势面前,提高认识,和大家共同前进!” 姚玉泉的话不多,但大家觉得他讲得深刻,态度又谦虚,都热烈鼓掌。 会议转入了生产问题的讨论。 张冲怀着复杂的心情,和姚玉泉走进连部办公室,一进办公室后,便“哗,哗”几下,将那张决心书撕得粉碎。 姚玉泉问:“怎么啦?” 张冲虎着脸说:“这下反正由你批评是罗,还有什么话说。” 姚玉泉没有批评张冲,面是对他十分关心,意味深长地说: “张冲同志,你的地位变啦,上级重视你,群众信任你,另 一种人也会在你身上打主意。要努力读马列的书,读毛主席著作,提高自己的辨别能力,不能只靠朴素的阶级感情冲杀一阵啊!” 张冲双眉一拧,说:“老姚,这个意见我接受不了,另外一种人也会在我身上打主意,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我被阶级敌人利用了?” 姚玉泉说:“至少有一件事是明摆着的:敌人曾经打着你的旗号,为你说话,要我写张什么字条。面且,他们对湖影山的情况有一定的了解,这不是事实吗?” 张冲楞了下,咕噜着说:“敌人要打我的旗号,我也没办法。” 姚玉泉笑道:“我举这个例子是说明你地位变了,有名声 、124. ==========第128页========== 了,敌人就会在你身上打主意,至于现在是否有人在利用你,我还下不了这个结论,请你引起警惕吧。” 张冲说:“我就是和老丁要好些嘛,他总不是敌人吧,我也不是随便相信一个人的,我看过他的档案,没有什么问题。” 姚玉泉见耿直的张冲话里牵涉到具体的人,不好往下深谈,就说: “按毛主席教导办事,提高自己判断问题的能力,并不是说一有了错就怀疑被谁利用,而利用的那个人就是敌人,哪有这样简单的事?”他将话题转到另一问题上,“当初石开同志要审查你,这事可真?” “那还用怀疑?是屈辅明宣布的,还给我看了老石开在医院写的亲笔信哩。后来老石开又让丁之勤给我送来一张字条,要我很好接受审查。要不看在老石开面上,我才不听这一套呢:怎么,难道这里面也有问题?” “咱们是老话重谈。我有点不相信石开同志会作出这样的决定。第一,他对修正主义路线是深恶痛绝的,你造修正主义路线的反,他只会高兴,怎会反对?第二,石开非常重视听取群众的意见,他不会不听听群众的意见就贸然作出这样的决定。第三,这位老同志对同志很有阶级感情,特别是对共过患难的同志,真是亲如手足,即使你有错,他能不约你到医院去谈谈,帮助你提高认识,怎么就突然要审查你?何况他对你的历史很了解嘛!” 张冲听了姚玉泉很有说服力的分析,疑惑地说:“那,不过那字是他的亲笔嘛。” “后来你又为什么反对给石开树墓碑呢?”姚玉泉问。“其实我对老石开是很有感情的。那是一时气上来了,心 ·125 ==========第129页========== 里就有了不平,再加上别入说执行反动路线的人倒树碑了,我就干上啦。” “这是谁说的呢?”姚玉泉又问。“屈辅明原来的秘书,叫叶怀庆。”两人沉默了一会,吸起了香烟。 刚才老师傅们的批评你心里服不服?” “有的服,有的不服,大处服,小处不服。”张冲猛吸了一口烟,不等将烟喷出,就又说,“我认为我们生产上还是有点办法的嘛,主巷道任务能拿下来!你是不是有点偏心,向着宋铁宝他们,所以将任务交给他们,我倒不是不信任他们,心里总有点担心嘛。” 姚玉泉说:“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将主巷道任务交给宋铁宝他们的不是我,而是临时指挥部。这个误会你可以消除了。” 张冲征了一下。 姚玉泉又说:“你生产上有办法好嘛,找个时间去帮助帮助宋铁宝他们,传授传授技术,使他们能学会本领,完成任务更快。至于你们连队,我另有考虑,别急,有幼还怕没地方使吗?” “还去传授技术呢,人家更要说我骄傲了。”张神喃喃地说。 “这怕什么,按照毛主席教导办事,互相帮助,共同提高,又不是要你去耍英雄。你去就说是我叫你去的,来学习的,他们有好的你就学过来,有不足的你就帮助。”姚玉泉鼓励张冲,其实他心里还有一层想法,就是让张冲看看宋铁宝他们怎样干活,对他克服骄傲自满有帮助。 姚玉泉要走了,张冲说:“我送你回去,别再出什么事。” 126・ ==========第130页========== 姚玉泉笑道:“他们再也不敢来罗,要是再来那么-一次,湖影山铁矿的事就好办多啦!” 走出门外,姚玉泉说:“你要和孙德章搞好团结。对他有什么看法开诚布公地谈出来,大家都是共产:党员嘛。” 张冲没有吭声。 张神将姚玉泉送上路,回来时心里想,这个姚玉泉怎么跟想象中的姚玉泉大不一样昵? 夜已经深了。姚玉泉回到办公室,一进门看到宋铁宝在等着他,忙问: “铁宝,有什么急事吗?” 宋铁宝站起来说:“有些情况汇报汇报。” “好,你说吧。”说着,姚玉泉将一张椅子搬到办公桌前,让宋铁宝坐下,又掏出笔记本,准备将情沉记下来。 宋铁宝说:“我们连里排了生产上的矛盾,提出了一项建议,认为明春出,地下采矿场是个大问题,要打破过去的框框,不能等巷道都打好了再开辩采矿场,可以打个井,直通采矿场,马上下去动手,这样巷道打好时采矿场也可完工了。” 姚玉泉不动声色地听着,但他的内心很激动。除了主巷道外,采矿场是屈辅明想不通的主要问题,他也感到比较为难,准备明天将这问题提给全矿职工讨论。局党委在确定湖影山铁矿投产日期时,笼统定了个春天,没有具体确定儿月儿日,这固然因主巷道地质情况复杂,给矿里留下个伸缩的余地,但地下采矿场问题对此也并非没有关系。现在,这位年轻的连长突然用几句话解决了难题。当然,这儿句话里包含着他们连里许多老师傅的心血和智慧,其中也有宋铁宝的份,他应该大大表扬他们一番,但他抑制了自己的激情,提醒自己说: 。127 ==========第131页========== 对宋铁宝应该严些,严些,再严些。因为严格的要求从来没有妨碍过人的成长,而过分的表扬却往往使人腾云驾雾头脑发胀。姚玉泉平静地说: “好,你们这个意见很有价值,明天指挥部领导小组开会时你再提出来,大家好好研究一下。” 接着,宋铁宝汇报了他们来矿后碰到的一些异常现象,其中包括队伍一到,临时指挥部就将严老祥调到炸药库去;张冲说大青松前的暗室,是丁之勤过去藏炸药的地方,而且时常一个人睡在里面过夜。还告诉姚玉泉,董林根已到军区医院去检查过,他的聋哑有可能治好,杨有虹已学会新针疗法,现在每天都在给他治疗。 姚玉泉听后很兴奋,他思索着,思索着,要宋铁宝暂时不要惊动有关的人员,情况有待进一步摸清,对董林根进行治疗的事不要对任何人说。 夜已经很深了,姚玉泉站在门前,看着沿着多棱湖走去的宋铁宝,久久没有离去,直到宋铁宝的身影完全看不见了,他才精神抖数地回到办公桌前,为明天的工作,设想一个新的开端。 。128· ==========第132页========== + 副井的稳车吱吱地叫着,徐徐地将提着风钻的张冲,送到负二百米的井下。张冲走进巷道抬头一看,这里的情况已有变化,主巷道虽然仍和过去一样,只打了个头,还没有继续动工,但湿漉漉的巷壁上,已用红漆画上腰线,标出主巷道的高度。顶上,也垂下了一条中心线,使巷道不偏不倚,按照要求掘进。他再往里走了几步,那里有个老积水坑,里面的积水已被排净,岩石上冒出的豆粒般水珠,正向这里汇集。而在井口附近,张冲发现已经打出两个大水仓,每个水仓的面积,都在百平方米左右,深度也有四、五公尺。他拾头向水仓的顶部看去,在明亮的矿灯照耀下,可以清楚看出,这采用的是“光面爆破法”,所以岩石的表面很光滑,象用凿子细心凿过一样,不象 一般巷道的顶,东挂一个石蜂,西凸一块巨岩,象一颗颗大狼牙露在外面吓唬人。他知道,在这大面积的水仓中,用光面爆破是很不容易的,这要使炸药的威力,一次将岩石顺着钎孔掀下,上面只留半个钎孔的痕迹,且不伤岩层,这种操作方法,需要丰富的爆破经验和准确的计算才能办到。 张冲看过水仓,来到一只四十米深的井简口,这只井简是从下往上打的,直通负一百六十米的巷道。今后这里就是口溜井,采场的矿石运到负一百六十米的巷道,再通过溜井,泻到这里,由主巷道的矿车,把它拉走。虽然这口溜井,在宋铁 ·129· ==========第133页========== 宝他来湖影1之前已经打就,但现在却多了-一架软梯,这软梯,是用钢丝绳和短钢筋做成,从上一直挂到下面,作为供人上下的临时梯子、张冲将钻机挂在:右手腕上,登上软梯。软梯摇晃着,胆子小的攀着这副软梯,那是够吓人的,但张冲根本不将它放在眼里,不一会他就到了上面。 在负一百六十米的巷道里,张冲边走边想,副井井简已能上下,宋铁宝为什么还要设这个软梯呢?想着想着,他渐渐明白了:主巷道掘进时可能会碰上大水,所以先开好两个大水仓准备着,又架上这个软梯,如果水过大,淹没了水仓,漫满了巷道,这架软梯就很有用处了。想到这里,张冲不觉暗暗赞扬宋铁宝名不虚传,准备工作部署得非常缜密。 张冲在巷道里走了一阵,又回到溜井口。这时,李小祥正在从软梯下去,他用皮带将钻机束在腰里,双手紧紧抓住两根钢丝绳中间的钢筋踏脚,走了三、五步,软梯晃晃荡荡的,不致再往下走了。他又回到井口,再将腰皮带束紧些,一咬牙又跨上软梯。这次,他走了十五公尺,软梯晃荡得厉害,使他向下跨的脚,不易踩到钢筋上,他想看看钢筋到底在什么地方,以便踩准它再往下走。可是扭头,心里更怕了,下面黑洞洞的,软梯笔直,人就象悬空在井壁上爬行,万一松下手,那是不堪设想的。李小祥越看心里越慌,越慌脚就越踩不着钢筋,他叹了口气,又回到井口。这些,都被张冲看到了。 李小祥刚到井口,下面响起吕小龙的声音,他哈哈笑道:“小样,怎么还不下来啊,我都等你半天啦,就这样胆小呀,我上来搀你吧。” 李小祥擦着额上的汗珠,应道:“小龙,你别急嘛,让我喘口气,我还是要下来的。” 。130 ==========第134页========== 下面吕小龙又说:“你就别带钻机了,那家伙有五十斤重晚,你气力小,拴在腰里碍手碍脚,站在软梯上不好做手脚。” 李小祥又回道:“那可不行,万一下面出了大水,要从这里上下,我还能将钻机让别人背着吗?” “有什么关系,我气力大,替你背好啦!”目小龙很友好地说 “不行,你和我一样年纪,你能做到我不能做到吗?要自力更生嘛!”李小祥坚决地说。 张冲走到李小祥跟前,拍拍他的肩膀说:“把皮带解开,钻机不能揣在腰里。” 李小祥拾头见是位陌生师傅,就一面解皮带一面问:“老师傅,不揣在腰里,这钻机怎样拿法呢?” 张冲瞅着李小祥,反问道:“你下不去是因为胆子小,还是怕吃苦?” 李小祥很认真地说:“老师傅,我不怕吃苦,真的。”“好,这就有办法。”张冲要李小祥将钻机挂在右手腕上,告诉他下去的时候,挂着钻机的这只手放低些,同样可以抓住软梯上的钢筋;双眼要平视,脚顺着钢丝绳往下踩,保险步步扎实。随后又关心地问:“右腕上挂着五十来斤重的钻机受得了吗?很疼的呀!” 李小祥将手腕上的钻机提了提,咬牙说:“受得了!”说完,就要往钢丝绳上踩,被张冲一把拉住。 张冲说:“我先下,你在上面跟着,别心慌,受不住了就告诉我。” 张冲手腕上挂着钻机踏上了软梯,李小祥也跟着来了。张神纠正了李小祥几个动作,李小祥就觉得稳当多了。当李小祥 ·131 ==========第135页========== 走完三分之二的软梯时,张冲见他手腕上的钻机有点往下沉,就问: “受得了吗?” “行!”这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回答。 张冲注视着李小祥手腕上的钻机,只要李小祥叫一声“不行”,他能随时帮他往上提,可是直到走完软梯,李小祥没有吭声。 到了下面,吕小龙连忙接过李小祥的钻机。李小祥直搓手腕。 张冲问:“怎么样?” “又酸又疼又麻。”李小祥老老实实回答。 张神说:“要坚持,这儿的皮肤会发红,会很疼,还可能发紫,但是一星期后,这儿的肌肉就象块铁似的。”他挽起袖子,露出自己的右手腕。李小祥摸了一下,那儿的肌肉,真象个铁疙瘩。他羡慕地点点头说:“练,一定练!”、 昌小龙问张冲:“我胆子大,大概用不了一星期,这儿就有铁疙瘩了吧?”显然,他对张冲手腕上的“铁疙瘩”很羡慕。 张冲说:“胆子大好,但不能骄傲。胆子小的只要肯苦练,会超过胆子大的!” 吕小龙憨直地笑了。 张神看了看手表,关心地说:“时间到了,你们快去上班吧。” 李小祥说:“我们是中班,要到下午两点半才上班呢。”“那,你们现在来干吗?”张冲问。 “练习爬软梯。”李小祥回答,怕张冲听不懂,又指着吕小龙补充说,“我们从学校出来,到矿上不久,得紧练。” ·132· ==========第136页========== 张冲满意地笑了,觉得这两个青年挺可爱,今后定能成为好矿工 张神走了,李小样吕小龙忽然追来,问道:“师傅,你是哪个连的?姓什么?今后我们好找你玩。” 张冲回道:“我是一连的,叫张冲。” 李小祥听后呆了一一,他没想到这就是全矿赫赫有名的张连长。等张冲走后,吕小龙对李小洋-一伸拇指说:“崭,原来是他!” 两人又去爬软梯了。 张冲来到主巷道前,这里一片紧张的战斗气氛。风管呼呼地往里鼓风,驱散尘埃,钻机在“嘟嘟”地叫,工作面上雾气腾腾,那是操作用水,通过钎头喷射在岩石上,散成一簇簇细小的水珠,扩散开来,挡住了灯光,因而大雾弥漫,看上去好象矿工们在腾云驾雾似的。 张冲提起钻机,拿了根装着钎头的钎子,往工作面走,想插在人群里干一阵后,再抽空和大家聊聊。可是他到跟前一看,不禁倒退一步。刚才,水珠遮住了张冲的视线,他只能看到几个人影在活动,估计能插上手。而现在,他看清了,有十 二架钻机在同时工作,按这样的场地,工作面上是排不开的,可他们,前一排人站着,后一排就有的蹲在地上,有的架在高处,钎子便在第一排人的头顶上、腋窝里和腿下转动,不留一,处空隙。 张冲见插不上手,就放下钎子,看他们打眼。工作着的十 二个人都不开口,个个全神贯注地看着钻眼,使劲将钻机往前顶。有个青年,正扶着钻机蹲在地上操作,旁边一台钻机冒出 一股水柱,射在他脸上,他没将头歪一下,只闭上一只受到水 ・133 ==========第137页========== 柱影响的眼晴,照样打钻。张冲见后心里想,怪不得姚玉泉要设法将这支队伍从远处调来,嗨,狠着哩! 炮眼打好-一批又一批,打得最快的老师博已关掉钻机,去拿炸药了。张冲退出工作面,看他们装炮点火。工作面上的水雾渐渐小了,炮眼已全部打好。炸药拿来了,四个老师傅在迅速装炮,另有四个人在检查钻机,给钻机加油和在钎杆上换上好钎头。还有四个人就准备放炮后装运废石用的工具。没有一个人闲着,一切都有条不紊,而且,张冲没听到谁说什么工作如何安排的话,大家就都默默地接着干了,好象这种下法已成自然,根本用不着谁来指挥分配。 装炮是一件很细心的工作,根据钻孔的深浅和岩石的硬度,每个炮眼放四至六简炸药,用木棒将它桶到炮眼深处。在最后一简炸药上,装着一颗雷管,上面连着导火线一矿工们称它为炮捻”一将这最后一筒炸药塞进炮眼后,就用泥巴将炮眼紧紧堵死,只留导火线在外面,堵得越紧,爆破的威力就越大。这一茬炮共二十四响,哪一炮先响,哪一炮后响,也大有讲究,次序弄错就会影响爆破的效果。炮手凭着每根炮捻点火的先后次序和所留导火线的长短,控制住哪一炮先叫,哪一炮后响。 炮都装好了,有个师傅一挥手,除了两名承担点燃导火线任务的师傅外,其余的人带着机具,全都离开工作面,来到巷道转弯的地方,静静地候着。三分钟后,负责点火的师傅也出来了。又过三分钟,地下响起一声闷雷,气浪将站在巷道转弯处的人,稍许向后推了一推,接着,一炮连一炮,有时两炮三炮同时响,尘烟滚滚,漫出主巷道。 二十四炮都响完了,一位青年,一手拿着风管,一手拿着 4}34· ==========第138页========== 水管,要往里冲。这时张的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了这青年的名字,说:“刚才我听声音,岩右掉得不正常,里面有危险,我去!”青年想拗强,但已被这人夺过风管、水管,冲进去了。 站在旁边的张冲,只觉得冲进去这人,说话的声音他曾听到过,却看不清是谁。略一想,他脑子里追索出来了,这是宋铁宝。 宋铁宝拿着风管、水管进去的目的,是驱散有毒的硝烟,清除爆破后悬而未落的浮石。他屏住一口气,将身子斜倚在巷道边,使手中的风和水直往里射。起先,他的矿帽上虽有明亮的矿灯,但里面硝烟太大,仍然看不见;渐渐地,烟尘驱散了,被炸下的大堆岩石呈现在他面前。他先看了看地面,然后仰首观察巷壁,将水管对雅一些松动的岩石神去,迫使它落下。遇到大的浮石,他就放下风、水管,用长撬棒去捅它几下,哗啦 一声,落下来了。 当来铁宝清理好一般的浮石,要对一处有危险的地方作进一步检查时,意外的事件发生了:有一块很大的岩石,从高高的巷顶上向他砸来。这时,看来宋铁宝已经是要躲没地方躲、要让没地方让了,因为这石块约有两吨重,别说压着,就是身上什么地方被它碰一下,那股力量也会把你摔个半死的。就在这干钧一发的时候,眼明手快的宋铁宝,双脚一蹬,霍地扑进了积水坑。 霎时,突然轰然一声巨响,好象整个巷道都要被砸塌了。巨石不偏不斜,正好砸在积水坑上,击得周围的小石块直冒火星。 巨响传到主巷道口,人们知道里面出事了,不是巷道塌 ・135・ ==========第139页========== 顶,就是巨石下落,一个个奋不顾身,年纪大些的叫着“铁宝!”年纪轻些的叫着“连长!”一齐往工作面上扑。 巷道里烟尘散尽了,浮石已被清除得干干净净,可是,不见了宋铁宝。大伙儿大声呼叫着宋铁宝的名字,叫啊,叫啊,想听到那熟悉的回音,即使是…声呻吟也好啊!但是,即使喊破了嗓子,除了巷道里响起人们一声声呼喊的回响外,没有一点其他声息。 那个曾抢着要冲进工作面驱散烟尘,被宋铁宝拦住的青年,脸上挂起两行泪珠,他在废石堆里翻腾着,翻腾着,估计宋铁宝已被埋在里面了。一位老师傅劝青年别翻,要大家保持镇静,他虽然这么说,但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内心的无限焦虑。 积水坑上有一块大岩石!大伙儿四处寻找,断定宋铁宝…定在积水坑里,但他有没有被岩石砸着呢?大家围在这块大岩石边上,高一声,低一声地呼叫着“铁宝”、“连长”,人们多么希望下面能有所反响,可是没有,没有,仍然没有1年纪大点的师傅,眼眶含着泪花;年纪轻的甚至鸣鸣地哭了起来,大伙儿都在为这位他们所爱戴的连长的生命揪心! 驱散烟尘用的风管被甩在巷道里,并没有因为无人驾驭而停止吼叫。那根水管,斜卧在岩石上,仍在不停地喷出水来,冲击着石块,将废石洗了又洗。积水潺潺地流着,流着,聚向积水坑这时的张冲,百感交集,他想起来铁宝他们刚来湖影山的情形,想起在临时指挥部莫名其妙地说他有后台,想起姚玉泉和他的交谈,想起自已今天来“传授技术”…想着想着,这个硬汉子含着热泪,突然大叫一声:“宋连长!”这时,老师傅们才发现,他们这里有一位正在激动着的陌生人。 ・136・ ==========第140页========== “是张连长吗?”巨石下面突然响起了宋铁宝很微弱的声音。大伙儿一听,霎时发出了一阵欢呼,挂着泪花的老师傅,破涕而笑,年纪轻的高兴得手舞足蹈了。原来宋铁宝在积水坑里并没有受伤,而是因被巨石盖着,加上耳朵震得嗡嗡响,听不到外面的声音。这时,耳朵里的响声好了些,张冲的叫声又大,他听见了,而且辨别出这是张冲宏亮的嗓音。不过,他虽然在里面大声应着,但外面听来声音却很微弱。 大家又惊又喜,一齐动手要搬掉这块巨石,可是哪里搬得动!几个小青年都急得额上冒出豆粒般的汗水,生怕宋铁宝在坑里闷坏。 张冲拿起一台钻机,以最快的速度,在巨石边上打开一个洞隙,马上拿来宋铁宝刚才清除松石的长撬棒,塞了进去,有 四位老师傅来到撬棒下,和张冲一起,使劲撬动这块巨石。但是撬棒被撬弯了,巨石仍然不动。 有位老师傅又拿来一根撬棒,两根加在一起使劲,其余的人,有的用手扳着巨石,有的躺在地上,双脚蹬着巷壁,将肩紧贴在石棱上。张神叫声“干!”大家一起用力,巨石稍许动了下,积水坑露出拳头大一个洞隙。大家再要使劲,可是巨石怎么也不动了。 宋铁宝在下面说话了:“搬不动就暂时别动它,我在里面挺好,没受伤,大伙儿放心,你们抓紧时间打银、运废石,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各就各位,别忙乱,等装完废石能腾出手时,再派人上去找撬棒,别影响进度。” 可是,大家却不肯住手,说非要将巨石搬走不可。张冲和另一位师傅,见只有两根撬棒,难以搬动巨石,便向巷道外面奔去。 ・137・ ==========第141页========== 宋铁宝恳切地对围在巨石旁的战友们说:“我不要紧,请大家放心。快去干活吧,咱们大打矿山之仗,要抢时间、争速度,这条主巷道地质情况复杂,可能会遇到很多难题,现在将进度抓快些,就能多争取些处理意外问题的时间。咱们要保证明春出矿,就得时刻牢记‘抓紧’两个字,千万别为我影响进度。”接着,他在石下分配起工作来,哪些人继续打钻,哪些人运送废石,要求大家立刻投入战斗。 老师傅们见已有人去找撬棒,被宋铁宝的精神所鼓舞,有的抱起钻机打眼了,有的拿起工具运送废石了,他们手中顿添 一股劲,比平时干得更加迅速。 张冲和另一位师傅走出巷道,两人分工,另一位师傅到负 -一百六十米的巷道去找撬棒,张冲则去井口。 张神走到井口,正好碰上李小祥和吕小龙。 李小祥一见张冲,就高兴地告诉他说:“张连长,我胆子大多了,这回吕小龙没有帮助我,我也挂着钻机顺顺当当下来了。” 张神握起李小祥的右手腕一看,挂着钻机的那块皮肤已经发紫了,他想赞扬这青年几何,可是不是时候,现在拿撬棒要紧,就在心中默默说了句“能将手下无弱兵!”他拉着李小祥和目小龙,要他们跟他上井拿撬棒。 李小样一听到上井拿撬棒,立刻惊讶地问:“张连长,出了什么事?” 张冲说:“没什么,一会你就会知道。”说着,转身在头里走了。李小祥、吕小龙放好钻机,连忙跟上。 稳车吱吱地叫着,将张冲他们往井口提,它太慢了,在张冲眼里,这简直是象蜗牛爬,这可要让宋铁宝在积水坑里受多 ・138 ==========第142页========== 久的罪呀!张冲人击叫着: “开快些,开快些!” 但稳车仍然是格吱格吱地叫着,仍然是那样的速度,不知是驾驶的人听不到张冲的喊声,还是稳车本来就只有这样的速度,急得张冲直跺脚,心里不断地骂自己,为什么要将大卷扬机拆走?叫人受罪,明天定要将它拆回来! 井口终于到了。张冲不是跨上地面的,而是飞出来的;到地面,又飞向料具间。李小祥、吕小龙不知张连长究竟为什么这样焦急,也跟在后面飞奔。 撬棒数量不够,张冲一把抱起五、六根,要李小祥、昌小龙再去找,找到后马上往主巷道送,他向一位师傅要了一套工作服,自己先下井了。 张冲到了主巷道,还没有放下撬棒,正碰上宋铁宝仍在巨石下面指挥作战。 宋铁宝叫了一个青年的名字,说:“你的钻机声音不对,赶快加些油!” 那个青年停下钻机一看,果然没油了。 宋铁宝又说:“右下角可以同时打眼了,谁顶上去?” 一个运废石的师傅放下工具,应声“我去!”抱起钻机扑上去了。 宋铁宝接连发出命令:“左上角有了空位子,运废石的如能腾出手,马上去打眼!” 张冲忍耐不住,叫道:“撬棒来了!” 所有的人都立刻围到巨石前。这时,另一位师傅和李小祥、吕小龙也都拿着几根撬棒来了。李小祥和日小龙得知宋铁宝被巨石盖在坑里,心里都很焦急,恨不得马上将巨石掀 ・139。 ==========第143页========== 掉。 张冲手中拿着一根最粗的撬棒,塞在一个最着力的地方,指挥大家面向一边,每个人的撬棒都找到着力点后,张冲叫声“一、二、三!”大家一齐用力,巨石慢慢向积水坑左面移去。 积水坑里,水已齐腰深,宋铁宝蹲在里面,连衣领也湿了。张冲将他拉出深坑后,李小祥第一个抢着将自己身上的干衣服脱下来,要让宋铁宝换,其他人也在纷纷脱衣。张神见后叫道: “大家都别脱,我刚才去拿撬棒,已弄来一套干衣服。”宋铁宝紧握着张冲的手,感激地叫了声“张连长。” 风钻“嘟嘟”地吼叫着,运送废石的车子,来回如梭地在工作面和积水仓之间飞奔一因稳车来不及将废石提上井口,他们暂用积水仓堆放。不一…会,这两项任务都完成了。 炮装好了,大家拿起机具,簇拥着宋铁宝退出主巷道。两位点火师傅分头燃起一根根炮捻,几分钟后,地下又响起了声声惊雷… 宋铁宝换好衣服,左手拿起风管,右手拿起水管,义要往工作面上冲去。张神伸手夺过两根管子,对宋铁宝说:“今天是老姚叫我来学习的,是真正的学习,让我进去实地试一下吧!”他不顾宋铁宝阻拦,冲了进去。 李小祥和吕小龙想等张冲将烟尘驱散和清除浮石后,再继续于。宋铁宝要他们赶快回去休息,因为再过几小时,他们做中班的就要上班了。 中午,张冲和宋铁宝他们一起,在井口吃饭。吃完饭又干。这一班,共放了四茬炮,主巷道掘进了六点四米,张冲学到了许多东西。中饭以后,掘进遇到了高硬度的岩石,常常卡 .140. ==========第144页========== 住钎子,张冲发挥了技术特长,他将怎样对付高硬度岩石,使它不卡钎子的经验,说给大家听,使大家收益不小。 下班的时间未到,李小祥和吕小龙又扛着钻机跑来了,宋铁宝问:“怎的又来啦?” 李小样说:“我们上班的时间到了嘛。” 宋铁宝看看表,见还有半小时才上中班,就将他们赶出主巷道,说:“别要滑头,去休息半小时再来。” 李小祥拽住他说:“铁宝师傅,你跟我们说说吧,大石块怎会没将你砸死?” 宋铁宝笑道:“咦,你不是见着了吗,我藏在积水坑里,石块大,进不了坑,当然砸不着我。” 吕小龙问:“要是没有那个积水坑呢?”“没有那个积水坑啊…” “肯定…”李小祥没等宋铁宝说完,就抢着说。可是他不好意思将“砸死”两字说出来,只挥了下手,将脖子一歪,做出个宋铁宝一看就懂的表情。 “不!”宋铁宝斩钉截铁地说。 李小祥和吕小龙都瞪大了眼睛,不知宋铁宝这个“不”字是个什么意思。 宋铁宝说:“没有那个积水坑,我也肯定不会出问题的!”李小祥和吕小龙更奇怪了,肯定会出问题嘛,怎说肯定不会出问题呢?宋铁宝说得匆忙,大概多了个“不”字呵! 宋铁宝见他们不理解,就简单地解释说:“有人说矿山工作最危险,其实并不见得,这道理郭品义师傅知道得最清楚,以后你们我他谈谈。我限他学到了一点,所以也同意他的讲法。任何工作,险中有不险,不险中有险,你摸到了它的特点, ・141・ ==========第145页========== 就化危险为安全,这就叫险中有不险:有的了作,看来毫不危险,有时也出事情,因为它有些特点未被摸到,或者虽然都摸到了,但思想上大意,不重视就出事情,这叫不险中有险。就拿那块大石块来说吧,我·进工作面就首先看了看,那里有危险,有什么办法避开,万出了事该怎样解决。我见有积水坑,就不怕那大石块了,要是没有积水坑,我就会站得远一点的,想其他办法处理,不过处理起来比较麻烦罢了。” 吕小龙瞪着眼睛又问:“那你是有意冒着危险抢些时间的罗?” 来铁宝说:“也不是,如果它慢慢往下掉,我不是一点危险也没有,早跑出主巷道了吗?事先想出跳进积水坑的办法是以防万一,可偏偏碰上了这个万一,让大家紧张了一阵。” 两个青年越听越有道理,又想开口提问题了,宋铁宝知道这两个小家伙没完没了,就说:“不说了,再问我也不回答,你们要休息,我也要干活。”说着转身就走。 宋铁宝走后,吕小龙对李小祥说:“小祥,矿工这一行倒是 ·挺有学问的嘛。” 李小祥正想着要争取时间,再练几趟带着钻机上下软梯,没听清吕小龙的说话,所以只“啊,啊”地回了几声。 吕小龙说:“人家说话你不听,啊,啊,啊个屁!”李小样笑道:“原谅这一回,你再说一遍吧。” 吕小龙说:“不说了没听到拉倒。我知道你在想练习爬软梯,走,还有二十分钟上班,我奉陪你两趟。” 两个青年扛着钻机,肩并着肩,咭咭呱呱,边谈边往软梯走。 陈光耀领着队伍来接班了,一进主巷道,迎面撞着张神, 142・ ==========第146页========== 双方都有点意外,四只服睛对射了一下,陈光耀先开口,没头没脑问道: “张连长,今天来看地形了吧,什么时候领着队伍来夺这主巷道?” 宋铁宝听到后立刻过来推了陈光耀一把,说:“你别胡扯,张连长今天对咱们帮助可大哩。” 陈光耀说:“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他在想什么?” 按照张冲平时的性子,他听到这话,早就要暴跳如雷了,可是今天不一样,他微笑着,一声不响。 这时,走在后边的吕小龙跑来了,批评陈光耀说:“陈师傅,今天该我做做你的思想工作啦,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懂吗?”他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 陈光耀一看情况不对,用大手搓着胡茬子,“嗯嗯”着没吭声,再偷偷向张冲膘上一限,见他已在来铁宝陪同下,走出主巷道,就对吕小龙做个鬼脸,算是晓得自己错了。接着,他便抱起钻机,带领大家,向阻碍他们前进的岩石发起了猛烈进攻。 陈光耀干活,和宋铁宝大不一样,他喜欢人声吼叫,好象越叫越有劲,高兴的时候,还南腔北调,边打钻边唱什么“我的机子快快地转”,他那调儿谁也学不会,因为天天变换着,而且就这么一句,翻来复去唱个没完没了。他想起刚才张冲没有跳,而且宋铁宝叫他“别胡扯”,吕小龙又批评他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猜想大概张冲有点变了,心里一高兴,嘴上又唱起“我的机子快快地转”,唱了一·遍又一遍。 得小龙笑问道:“陈师傅,你就不能再编一句啊,怎么唱来唱去就这么一句呢?” ·143· ==========第147页========== 陈光耀回答说:“千活的时候没空儿编,不干活的时候忘了编,这一句也够我唱了嘛。”说完,他又大声说,“同志们,我有个建议,为了庆祝张连长和咱们铁宝加强了团结,咱这一班要创个新纪录,怎么样?” 余三奎说:“可别又犯主观,他们是不是加强团结罗?”“老乐观”黄思源说:“不管加强不加强,咱这一班都要创个新纪录,加强了算庆祝,没加强就算促进!” 大家说:“对!这话说得好。” 李小祥和吕小龙都说是强了,而且加得很强呢。大家干得更欢畅了。 井口,宋铁宝感到冷了,因为井下冬暖夏凉,他虽然只穿着一套工作服,干着活,并无凉意,而现在不行了,冷风呼呼地往他身上扑。张冲连忙陪他到更衣室去换了衣服。 换好衣服,宋铁宝和张冲去指挥部开会,两人一路走一路谈,气氛全变了。 张冲说:“老宋,”叫人直呼其职务,张冲本来就不大习惯,现在不改口更待何时?所以不叫“宋连长”,叫“老宋”了。“我想从连里抽几个人到你们这儿来跟跟班,把你们的工作方法和苦干精神学点回去,不说别的,光驱烟和清除浮石,我们那里得半小时,你们却只要五分钟。”他将那天姚玉泉和他的交谈,以及原先自认为一连生产上有一手,现在才知道与宋铁宝他们相比差距很大等情况,诚诚恳恳、爽爽快快地告诉了宋铁宝。 宋铁宝说:“老张,你别专拣我们好的讲,也得指指缺点嘛。” 张神说:“缺点嘛,咱张冲还没看出,看出后再对你叙谈。 ・144 ==========第148页========== 今天指挥部开会,我要在会上提个建议,各连都派老师傅到主巷道来跟跟班,大家把兵练得跟你们一样,棒棒的,不愁明春不出矿!” 宋铁宝听后也恳切地说:“矿里情况很复杂,除了提高技术水乎外,更重要的是搞好阶级斗争和路线斗争。” 张冲听了这话,联想到姚玉泉对他作的一些分析,深思着点了点头。 第天,张冲果真要将一号风井的卷扬机拆回副井,宋铁宝无论如何不肯。后来还是宋铁宝告诉张冲,姚玉泉已派人到矿山机械厂去催卷扬机,估计不久就能运来,省得拆装费事,张冲这才罢休。 宋铁宝为此感到非常高兴,对张冲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他党得这位连长是个值得敬重的好同志。他本来准备这门“横炮”向他大轰一番的,却没想到通过巨石砸坑这件事,排除了掘进主巷道的又一障碍,他怎能不高兴呢!不过,他估计,如果正如杨有霞所说,张冲是受人利用,那末,要他将炮口转过来,猛轰利用他的那个人,仍然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因为他党得,张冲在一般的情况下,能够辨别是非;但在复杂而特殊的情况下,恐怕还需要有个过程。 没多久,张冲接到了新的艰巨任务一打一口六十米深的竖井,下去开辟地下采矿场。他信心百倍地投入了新的战斗。 ·45· ==========第149页========== 十一 群众的坚强意志和无穷智慧,逐步冲破了原临时指挥部某些领导成员的保守思想,使明春究竟是只能象征性出矿,还是正式投产的争论,逐渐趋于一致。生产安排逐步就绪了,困难也被一一解决,如果不发生意外事件,明春胜利出矿已有把握。但是,富有领导经验的姚玉泉心中明白,这种渐趋一致还是表面的现象,在群众运动的高潮中,愿意自己表现得很顽固的能有几个人呢?在口头一致的后面,是不是还潜藏着其他的因素?但他紧紧地抓住主流,就是依靠广大职工群众,不让某些口头说得好听、但行动上仍然拖拖沓沓的职能人员牵着鼻子走,他想,思想是行动的指南,正确的路线是胜利的保证,要把精力放在继续提高广大职工的思想水平和路线斗争觉悟上,只有这样,革命群众的冲天干劲才能持久,明春出矿才更有把握。至于某些职能人员的故步自封、因循守旧,就让群众去促,推着他们向前跑,在这种形势下,他再狠抓一把,效果会大些。·可是,对于那些担任领导职务的成员,必须深入细致抓紧对他们做工作,否则遇有风浪,他们的错误思想就会膨胀、发展,甚至会在群众中造成不良的后果。他觉得,根据湖影山铁刊矿复杂的情况,在矿山建设的过程中,意外事件将是不可避免的,想·帆风顺是不可能的,这既为这里的复杂地质情况所决定,更为尖锐的阶级斗争的规律所支配。所以他在全广 ·146· ==========第150页========== 泛开展阶级斗争种路线斗争教育的同时,建议党的核心小组狠抓一下各级领导的思想工作,以便进一步巩固前-一段时间在群众运动中所取得的成果。今天,按照党的核心小组作的分工,他办完了一些急需解决的事情之后,吃过晚饭,邀约屈辅明出去散散步,打算相互好好交谈交谈。 湖边崎岖不平的道上,虽然铺了些石子,但顽强的野草,不管人们是不是欢喜,还是选择了一些泥土较多的地方,生根蔓延。不过,它们经不住严霜的侵袭,早已变了颜色,丢盔御甲,剩下光秃秃的枝杆,或伏在地上,或颤抖着身子,摆出副可怜相,任人踩踏,以待来年复生。路旁的丛丛迎春花枝,虽然也被寒风扫得不留一片残叶,却颇有生气地舞动着长长的枝条,准备抢在其他植物的前面,以那质朴的淡黄色花朵,第一个出来迎接烂漫的春天。 “老姚,你找我散步是假,要帮助帮助我是真,可对?”屈辅明开门见山地对姚玉泉说。 “想和你交换交换意见,统一统一看法,要说帮助嘛,这是相互的,你对矿里情况熟悉,正应该帮助帮助我哩。” 姚玉泉一面说,一面弯下腰去,将一株横在路上的迎春花枝,理到路边,免得被人踏坏。 “好,你需要了解什么,凡是我知道的,都一五一十告诉你;不过,说的时候可能带有个人的看法,你听的时候要区别哪些是我个人分析性的意见,不要受我错误观点的影响。我这个人也不是不想请人帮助,可是有的时候心里就是想不通,有什么办法?有人说,思想一落后,跟不上形势,别人要怎样上纲就怎样上纲嘛。”屈辅明等姚玉泉理好迎春花枝,继续和他往前走时,他无可奈何地说。 .147. ==========第151页========== “怎么说思想跟不上形势,别人要怎样上纲就怎样上纲呢?”姚玉泉不以为然地问。 屈辅明叹口气说:“起先我也不以为然,弄不懂,后来想想倒确实有道理,湖影山建设初期,我站在老石开一边,算是没掉在形势后面,虽然工作上的错误很多,矿里职工还是将我的区区成绩放进了矿史陈列室。后来刘少奇一伙变换手法,主张将湖影山办成第一流矿山,说要请外国专家来,这跟我的思想合了拍,于是我就站在老石开的对立面,思想落在形势后面了,文化大革命中有些人就给我上纲上线啦。幸亏老丁主持公道,认为我还有数,说服张冲他们,帮助我认识错误,又让我参加了领导工作。想想这些,真有点心有余悸。唉,一个人跟不上形势可真是要上什么纲就上什么纲呀!后来湖影山要搞大会战,我不同意打那条主巷道,认为明春投产只能是象征性的,这又是落在形势后面啦,又面临着要上什么纲就上什么纲的境地,现在虽然我嘴上不说了,但你老姚心里明白,我没有真正解决思想问题。这有什么办法呢,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思想不通就是不通,干事情嘛,自己心里总要通得过,你老姚掌握政策,等待我觉悟,没有从我身上拎出纲来,要是换了张冲,他又得克我一通啦。不过,你的等待是有限度的,这我明白,我也希望自已能跟上形势,可是…”他双手一摊,表示无能为力。 姚玉泉听了屈辅明这一席观点糊涂、是非不清、甚至是错误的自白,吃惊地感到,他的这位同事,政治思想水平实在太低。他想先摸摸这方面的情况,再恰当地帮他解决一些糊涂思想,就递过一支烟,问:“老屈,你大概对矿山的业务,很有研究吧?” “这也是个严重错误,”屈辅明将烟点着,“只专不红,技术 ・148・ ==========第152页========== 第一,走修正主义道路。不过,当初我想的是既然党将我安排在矿山工作,我就应该一头栽进去,不能老做半瓶醋,不能老让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当我们技术的家,谁知钻了技术,我自己也成了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了。” 姚玉泉皱了下眉头,说:“老屈,咱得把问题讲清楚,不是因为你钻技术,成了资产阶级知识分子,而是你没有无产阶级政治挂帅,走了资产阶级知识分子钻研技术的道路。钻研技术有什么不好?这一点恰恰是我应该向你学习的。关键是钻研技术的时候,你忘了‘社会主义’这四个金色大字。我希望你今后要继续钻研技术,越精通越好,但不能忘了社会主义!这就要无产阶级政治挂帅,就要走与工人相结合的道路。不能只有好的动机,不看效果。你没有用政治统帅,指导自己的工作,与实践紧密结合,从实践中来,到实践中去,光有一个好动机,就仍然要出问题嘛。” 屈辅明觉得姚玉泉讲的,要比丁之勤透彻、实际。 两个人信步走上一个小山坡,扁柏摇动着宽大的叶子,仿佛在向他们招手致意。一株黄杨,斜插在道旁,屈辅明见到它那厚实的小叶片实在绿得可爱,想伸手摘下两张,突然“扑”地 一下,飞出只小鸟来,将他吓了一跳。 姚玉泉笑道:“胆子这样小?”屈辅明说:“意外嘛。” 姚玉泉说:“政治上可不能意外,要不就会吃大亏,上大当。” 屈辅明没想到姚玉泉从飞鸟的理喻联系到政治问题上来,而且包含着批评自已的意思,便踌躇一下说:“老姚,你说得具体些。” ·149. w.c.c...-tmm.....w/ ==========第153页========== “阶级社会里,各种思想元不打上阶级的烙印。你有没有用阶级斗争的观点来看看我们上的问题?”姚玉泉问。 “老实说,这方面我的观察能力很差,你找老丁聊聊吧,他目光锐利。不过,当我看出问题时,我是敢于提出的,象那次暴徒事件,我就说张冲不能参加指挥部的领导工作,现在问题弄清楚了,当然是另-一码事。”屈辅明可答。 姚飞泉没有把问题岔开,抓住刚才的话题,继续说:“我们谈形势,首先是阶级斗争的形势,在这方面,掉在后面是危险的,但是,也不是说思想落后了,就可以样样事情无限上纲,还要根据毛主席的教导,实事求是,既要弄清思想,又要团结词志。毛主席教导我们要抓住主要矛盾,阶级斗争是纲,路线斗争是纲,离开了这两条,谈什么落在形势后面,样样可以上纲,不是越谈越糊涂么?” 屈辅明扔掉烟蒂,说:“老姚,我真是有点糊涂,你再往下深入谈谈吧。” “既要克服自己思想上右的东西,也要防止受极‘左’思潮的影响。刘少奇一伙既用硬刀子砍湖影山下马,又用软刀子割湖影山的建设,文化大革命中,阶级敌人不就是既从右的方面,又从极‘左’方面向我们进攻?别看有些人貌似站在毛主席革命路线一边,而且使别人觉得他‘坚定得很,正确’得很,其实用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将他们的言行一对照,狐狸尾巴也就露出来了。”姚玉泉若有所指地说。 “老姚,你说我向局里反映情况这件事对不对?”屈辅明若有所思地问。给姚玉泉递过一支烟,姚玉泉表示不想连着抽,他就给自已点上,静候姚玉泉的回答。 姚玉泉说:“我们党问来提倡光明正大,反对阴谋诡计。150 ==========第154页========== 共产党人应该是不隐瞒自己的观点。向局里反映情况,我看原则上是对的,不过,你也有错的地方,你和要你反映问题的人,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他为你在上面说话,你为他在下面找根据,只要思想一致,就不考虑别的。我觉得这一点是值得你考虑的。党委作了分析,认为你的身上还残存着错误路线的余毒没有完全肃清。同志,投人所好,取己所需,是非常危险的呀,容易被人利用。” 屈辅明听了连连点头,觉得姚玉泉的分析,他心里通得过,很服贴。心想,到底姚玉泉是局党委的副书记,是个久经锻炼的老干部,既叫你心服,又使你看到问题的实质,而丁之勤的批评,虽然好象也有道理,但总不能说向上级反映情况不对嘛! 屈辅明边走边想,越想越觉得姚玉泉值得自己好好学习,他追溯起这位老干部在路线斗争中的一些往事… …九六三年,省冶金局局长推行修正主义路线,迫使湖影山铁矿下马,不给资金和设备机具,湖影山铁矿处于最艰难的时期。那时,姚玉泉在省治金局当副局长,他尽自己的-一切力量支持石开,说服基建处的干部,尽量设法多给湖影山铁矿一些资金。局长对机具设备控制很严,他通过别的关系,向其他矿山借来了风钻等送往湖影山。有一次局长找他谈话,严厉地指出,如果再这样干下去,他有被开除党籍的危险。姚玉泉不怕威胁,坚决地反驳说: “我参加党是为了更好地按照马克思列宁主义和毛主席的教导干革命,毛主席指示‘开发矿业’,我坚决这样做,谁敢开除我的党籍?!岂有此理,竟想用开除党籍来阻止我跟着毛主席于革命!” 、15 ==========第155页========== 局长将刘少奇一伙制订的抓冶炼、带矿山建设和轧钢那套所谓“抓中间、带两头”的修正主义货色端了出来。 姚玉泉说:“你将毛主席的指示给我看。毛主席指示‘开发矿业”,不搞矿山建设哪来矿石炼铁炼钢?你们这样做是搞无米之炊!” 局长要开机关总支大会让党员批评他一顿,然后再作处理。可是组织部门一摸底,党员中有许多人赞同姚玉泉的观点。为了贯彻修正主义路线,局长要将姚玉泉和平时与姚玉泉接触较多的党员,纷纷调离局机关,但受到了局党委书记的阻止。后来,局长又变换手法,将姚玉泉派往一个没有下马的铁矿去长期蹲点。 姚玉泉到新的工作岗位,不久又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路线斗争。那里,奖金挂帅非常严重,个别领导鼓励工人不顾健康干打眼(注)。姚玉泉对工人们说,资本主义国家用什么办法提高生产效率呢,举个例子说,资本家挂出牌子,要招收两百名矿工,每人日产量两吨矿石,日工资三元,如果产量超过两吨,超出的部分每十公斤增加五角钱。工人们失业在家,没法生活,只好拚着命去干了,日产量达到了两吨零十公斤。资本家就又挂出牌子,招收两百名矿工,每人日产量两吨零十公斤,日工资三元,如果超出两吨零十公斤,超出部分每十公斤增加五角钱。这样不断地累计,工人为了生活,湿打眼干不了,就不顾患矽肺病的危险,用干打眼,灰尘吸入肺中,干了两年,不行了,资本家便将他们一脚踢开,另换一批新人。这就是万恶的资本主义社会,将工人的宝贵生命用几个饯就换了去!注:钻机打眼时,钎头要向里面喷水,以减少灰尘,保障矿工健康。干打眼不喷水,速度虽较快,但对矿工健康影响较大。 ·152 ==========第156页========== 我们能这样干吗?我们为了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如果革命需要就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因为我们有崇高的理想!但是,决不允许用奖金挂帅这种资本主义办法来毒害工人,影响工人的健康。我们是国家的主人!我们提高产量,要靠冲天的革命干劲,要根据伟大领袖毛主席在《实践论》里面的教导去做,努力摸索客观事物的规律,掌握它,战胜它,做大自然的主人!工人们认为姚玉泉说得很对,大家起来抵制、批判奖金挂帅。后来,局长又将姚玉泉调了回去。 姚玉泉被调回冶金局后,局长又找他谈话了,讽刺地问他为什么到处不受人欢迎,要他“安分守己”些。 姚玉泉回答说:“在阶级社会里,要是那个干部普遍受人欢迎,不遭到那么儿个人反对那才怪哩,我没有既为这个阶级服务,又为对立的另个阶级服务的本领,你如果有的话不妨说出来听听;至于工人阶级,他们是欢迎我的,因为我照毛主席的教导办事。” 局长听了,拍桌子骂姚玉泉放肆,说如果不看在他是个老矿工份上,不说别的,就凭这种粗鲁地对待组织的态度,便要给予处分。 姚玉泉站起来回道:“你别吓唬人!如果我有什么错误,我决不因为自己是个老矿工出身而加以原谅!我没学会你们那种文雅”,我再说一句‘粗鲁’的话,你们那一套是对工人阶级的残忍!” 此后,局长决心要将姚玉泉开除出党,于是背着党委书记暗暗收集他的所谓“目无党纪,对抗组织”的“材料”,但是没来得及拿出来,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熊熊烈火,已经开始然烧了… ・153 ==========第157页========== 姚玉泉看看天色,对屈辅明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惑怕要下雪了。” 屈辅明从回忆中苏醒过来,想要姚玉泉多谈些看法。他们谈话的时间不长,但屈辅明觉得姚玉泉思想水平高,又具有尖锐的阀察力,对一些问题的分析,使他得到不少的启发,于是他说:“我们继续走吧,下雪也不怕,就是埋在雪里,也比脑子糊里糊涂痛快嘛。” 姚玉泉笑道.“那,我们就往小梅林走,那里的梅花一定开得很热闹了。” “我原来没有心思看梅花,今天我陪陪你,有兴致,能下点雪更好。”屈辅明情绪高昂地说。 他们走上一条小山路。 屈辅明又点然一支香烟,说:“老姚,我不瞒你说,直到现在,对那条主巷道,我还是思想不通,你帮我分析分析,到底我错在哪里?” 姚玉泉反问:“听了党委书记的报告,又参加了群众的讨论,你的想法是不是还和过去一样,一成不变?” 屈辅明说:“变是有点变了,过去我反对,是根据外国资料得出的结论,不相信我们国家现在的山建设水平能解决问题,怕蛮干一阵,糊底塌下来会全矿报废。现在,我心里也觉得形势逼人,认识到不应该跟在洋人后面转,因为他们有时要吓唬人,我的心情是急于要打这条主巷道,可是仍然找不出可靠的办法。工人老师傅我是尊重的,可是说实话,我觉得他们有时缺乏科学的、理论的分析,劲头上来容易,遇到问题就不大容易冷静。通过讨论,虽然大家提出些方法,比如遇到大断层如何支护等,但我心里总还是通不过。” ·154 和 ==========第158页========== 姚玉泉说:“这就比过去有进步了嘛。不过,有些看法我恰恰和你相反。对于外国人科学技术上得出的结论,有的是骗人的,有的却是正确的,也有的虽然正确却不适合我们的具体情况,还有的虽然是正确的,但我们没有摸到其中的道理,我们要注重子自己的实践,这样才能检验他们的结论,哪些是骗人的,哪丝是真有道理,哪些对我们有用,哪些对我们无用。更重要的是,必须通过实践,我们自己大胆创造,不能被他们的框框套住,套住了就跟在后面爬行了嘛。对于群众,我也不同意你刚才的看法,历史是群众创造的,最有知识的是天下实践着的广大人民群众,遇到问题,他们有时摸到了规律,就成功了;有时没有摸到规律,就失败了。这是很正常的现象,完全合乎逻辑的嘛,怎能说他们遇到问题就不大容易冷静呢?” “可是,总不能拿整个利山去冒险,去碰运气,去做试验吧?”屈辅明对贯通主巷道仍然不放心。 “怎能说是冒险、碰运气呢?”姚玉泉继续反驳道。他对屈辅明看了一眼,“湖底下面有一层浦口层,湖水漏不下来,我看断层不会直通湖底,我们又不在湖底放几十吨炸药的大炮,它怎会轻易坍了呢?” “断层塌下时有很大的冲击力,可能会影响浦口层的决裂,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尽管还仅仅是分析,但不得不加以考虑。”屈辅明见姚玉泉谈起有关技术性问题,更担心地说。 但姚玉泉不以为然,他简单地说:“我问过韩水根,问过炸药库的严老祥,还问过别的矿山的老工人,他们说,即使湖底塌了也不要紧!” “怎么不要紧?”屈辅明奇怪地问。 ·155· ==========第159页========== “他们说在主巷道进入断层之前,事先做好堵塞的准备工作,在巷道口装上大闸门,如果湖底塌下,就放下闸门,封住巷道口,将它堵死,还怕它湖水跑出来吃人?”姚玉泉平静地说。 屈辅明听后怔住了,半天开不得口,又突然一捶脑袋说:“哎呀,我怎么就没能想出这么简单的道理呢?!”他又高兴又惭愧,好象一个医生,甩到月己治不好的病孩经别人奋力抢救,活了过来,溉有未能尽责的内疚,又有喜出望外的欢欣,两种滋味夹在一起,不知一时说什么好。但姚玉泉已接过话茬,他说: “你不会往这上面想,因为你是站在反对的立场上嘛,你想的是要找出种种理由来反对,你钻进死胡同了;可是老师傅们想的是要找出种种办法解决。事情就这样明摆着,究竞是你有解决问题的科学和冷静态度,还是老师傅们有解决问题的科学和冷静态度?” 屈辅明被姚玉泉问得哑口无言。 姚玉泉继续说:“你说的有一点是对的,我们是试验,但不是用整个矿山试验,我们虽然力争胜利,但也可能失败。如果失败,付出的代价不过是一条主巷道;如果胜利…”“就不仅提前投产,更重要的是为矿山建设闯过了一道难关!”屈辅明十分愉快,迫不及待地说。 两人谈兴正浓,这时,有个六十多岁,身穿农民装束的老人,提着一篮子鸡蛋,走到他们跟前问道: “同志,矿上有个宋铁宝,住在娜里?” 屈辅明用手向山下的五间草房一指,说:“就住在那草房里。” 姚玉泉见这老农民提着鸡蛋找宋铁宝,感到有点新奇,他 ·156. ==========第160页========== 知道,宋铁宝亲戚朋友很少,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老农民来矿上探望他呢?于是就问: “老同志,你怎么知道宋铁宝在矿上呢,你是他的亲戚吧?” 老农民回答说:“昨天晚上,矿上有位同志到我们村里去,专找老一辈的人打听这里的河道水情,问过去有儿条河通往湖影山下,有没有哪种河,填没后水不肯断?他说他们开矿,要查明什么阴河,不查清楚下面出了大水不好办。” 因为地下水情是由生产技术组提供资料的,所以屈辅明听后,估计这人可能是生产技术组的,而宋铁宝在矿上是由生产技术组这位同志告诉这位老农民的。他暗暗赞扬这位同志工作细心、踏实,不满足于勘探资料,能深入访问老农。生产技术组是他分工负责的,他急于要知道这位同志是谁,就问:“老同志,这人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昨晚我到公社去开会了,回来一问,说这人名叫宋铁宝。” 是宋铁宝?!屈辅明有点难以置信。而姚玉泉心里顿时党得热呼呼的,他坚信不疑,认为宋铁宝会这样做的,但他事先却没有估计到,因为宋铁宝现在忙得很,竞然能抽出时间,为今后战胜大水作深入的调查研究。他心里对宋铁宝深为攒扬,在毛泽东思想哺育下,置身于实际斗争中的这位老战友的后代,成长得多么快啊! 老农民继续说:“我开始不相信,后来他们说这个宋铁宝老家住在宜清河上的龙头堡,这就对啦,他小时候在恶霸地主费有财家放牛,我在那里当长工,龙头堡除了这个宋铁宝就没有第二个。” ·57. ==========第161页========== “你在费有财家当过长工?”姚玉泉追问了一句。 “是啊,当了儿十年啊!怎么,同志,你也受过费家的罪?”“没有,我不是本地人。” 姚玉泉回答着,随后表示感谢多棱湖公社:和湖影山生产大队对矿山工作的支持,又闲谈几句,分手了。 这时,夜幕徐徐降落,大地霎时宛如蒙上一层薄薄的轻纱,姚玉泉望了望天空,对屈辅明说:“走,我们加紧儿步,要不夜间看梅花,就只能神领不可目睹了,这是一大损失。” 两人加快脚步,不一会,眼前出现了·片黄灿灿的美景。这里的梅花树,和别处的不大一样,长得粗而矮,看上去非常结实。大概从它生出地面之后,就从来没有人修剪过,所以枝丫特别多,而且非常长,有的一直伸到邻株的干枝上,寻找依托再向前伸延;有几株甚至穿进旁边的松树林,好象青松上开出了蜡梅,青的格外青,黄的更灿烂。可能是身处高地,朔风更大,寒流尤甚的缘故,所以花朵也特别大,面且大都迎着风。这些花朵,有的半掩笑脸,仿佛因寒流对它无可奈何在略显自豪;有的正在全力怒放,大概是将凛冽的北风当成春风了,所以北风刮得愈猛烈它开得愈欢快;不,或许对梅花来说,北风本来就应该是春风。这些梅花树,更多的是,尚在含苞,不肯露脸,恐怕是在等待更大的寒流、更冷的天气吧。“老姚,下雪了!”屈辅明高兴地说。 可不,一阵风过后,鹅毛大雪飘飘洒洒在空中飞舞着,跳跃着。 “老屈,这里有棵大松树,来站一会吧。” 两人站在大松树下,眼肴着雪舞梅枝景象,聆听着青松伴奏的音乐,心中各有感受。 ·158· ==========第162页========== 海,擒云山上的大梅花开放了!”姚玉泉乐阿呵地说。顺着姚玉泉手指的方问,屈辅明转身一看,见是擒云山亮起了一盏盏灯光,笑道:“那是伐木工人挑灯夜战,歡,上面还有钻井队,听说那里也在勘探了。” 姚玉泉无限深情地说:“是啊,六亿神州尽舜尧,迎着寒风盛开的梅花,在我们伟大的祖国到处都有。他们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笑迎着祖国灿烂的春天。” 屈辅明在仔细咀嚼着姚玉泉这句话的意思。 静默片刻后,姚玉泉突然问道:“老屈,我问你一件事,老石开要你宣布审查张冲的决定,是不是你亲眼看到他写的?” 屈辅明对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感到意外,想了一下回答说:“当时老石开病在医院里,是老丁去看他时带回来的,怎么,难道这里面有问题?” 姚玉泉没有回答,看着漫天的飞雪,他发现,伸延到青松上的一根梅枝,花朵仿佛开得更大了。 这时,屈辅明被姚玉泉的一句话问得沉入了深思,想着想着,他突然蹦出-一句话来,激动地对姚玉泉说:“老姚,你可要留神啊,咱矿上有那种不光明正大的人!”但是,他马上又补充了一句,“大概我是过于激动了,加上神经过敏吧。” 姚玉泉没有追问,因为他觉得,有些事情经过充分的调查和深思熟虑得出的结论更有价值,而且,他确实不愿意引起屈辅明过于激动和神经过敏。于是他没有继续往下追问。他今天的目的是帮助屈辅明解决一些糊涂思想,促使他用阶级斗争的观点思考、分析过去矿里所出现的种种现象。这个月的看来已经达到。但是,对于屈辅明提醒他要留神这一点,他不得不表示态度,便说: ・159 ==========第163页========== “不光明正大的人是最怕光明正大的,老屈,你不用为我担心,我按照毛主席的教导办事,依靠群众,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最多再来个心命之徒,我估量那帮家伙现在再也没有这个胆量了。我们要学风雪中的梅花,战胜风雪,使党的事业更加光辉灿烂!” 回去的时候,姚玉泉走到石开墓前。墓前的几棵小青松显得格外挺拔、苍劲。姚玉泉用手抹去墓碑上的积雪,庄严地说:“老战友,我们一定要实现你的未竟之志,取出糊影山的宝藏,也一定要挖出隐藏在矿里的敌人!” 屈辅明见后浑身一震,他觉得要想的问题更多了。路上,姚玉泉恳切地希望屈辅明经常到群众中去,使自己的思想来一个比较扎实的变化,他说: “老屈,我这样想,毛主席教导我们要‘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和‘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杜会主义’等等,都充分体现了群众是真正的英雄的光辉思想。我们讲要相信群众、依靠群众、爱护群众,因为群众是财富的创造者,是天下最有实践经验的人。一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我们干革命工作,不懂的东西实在很多,无论是阶级斗争、路线斗争和生产斗争,如果不相信群众,不依靠群众,我们的视野和认识水平就会被局限在一个狭小的范围内,工作甚至会寸步雉行。而人们的认识总是从较肤浅、能驾驭的东西较少,逐步发展为认识的东西较多,能驾驭的范围较广,这主要靠实践。人的认识总是处于前进的状态,怎样使自已前进得快些,我看要依据三条:一是用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来武装,因为这是人类革命实践的科学总结;二是依靠广大群众,因为他们是正在实践着的人们多三是自己要有继续革命,向前探索、前进的决心和 ·160: ==========第164页========== 信心!” 屈辅明听后郑重地点点头,他觉得这些道理过去自己也知道一些,现在姚玉泉也没有用奇妙的语句来表达它,但此时此刻,他听起来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深刻,更有感触。 前面是个岔路口,一条去指挥部,一条去宋铁宝连里。姚玉泉说:“我想到宋铁宝那里去看一下,你要不要一起去?也好借件雨衣。” 屈辅明说:“我不借雨衣,脑袋上洒几片雪花,更清醒一些。今天我不去了,我脑子里要思考的问题很多,不抓紧时间好好想想心里通不过。” 屈辅明和姚玉泉分手后,在弥漫的大雪中,弯下身子,与风雪搏斗着,他又点撚一支香烟,使劲吸了一口,边思考,边幔慢地向指挥部走去,积雪在他身上、帽子上已堆得一叠一叠,但他毫不在意。 姚玉泉到了宋铁宝连里,“老乐观”黄思源正在给大家分刚煮好的茶叶蛋,一面分一面说:“金老伯代表贫下中农慰问咱们,咱们可要对得起贫下中农,”他拿起一只茶叶蛋,对余三奎膘了一眼,“怕做思想工作的没得吃。”余三奎一把夺过茶叶蛋,呵呵笑道:“你这是老皇历啦!”黄思源又拿起只蛋,向吕小龙膘了一眼,说:“不安心矿山工作的也没得吃。” 吕小龙笑道:“我吃三分之二。” 黄思源奇怪地问:“怎么有个三分之二?” 吕小龙说:“实事求是嘛,”他指指脑袋,“还有三分之一没有解决。” 余三奎又一把从黄思源手中夺过蛋,交给吕小龙,扭着脖子对黄思源说:“就你名堂多,三分之一我包了还不成啊?!”引 ·161 ==========第165页========== 得大家一阵哄笑。 姚玉泉见大家在分蛋没注意他,他不想影响他们愉快的气氛,就转身去找宋铁宝。 宋铁宝正在设床架铺,见姚玉泉走进来,就停下手,把金老伯前来看他的情况说了。宋铁宝告诉姚玉泉,金老伯在他赶牛上山后,不愿在费家受罪,没多久就搬来湖影山下居住了。姚玉泉问:“金老伯呢?” “光耀他们陪他到食堂吃饭了。” 姚玉泉向宋铁宝详细涧问了他到湖影!生产队了解河流水情的情况,告诉他,湖影山附近没有阴河,但要他们继续摸清矿里的大水是否通着地面的河流。 “保证完成任务!”米铁宝充满信心地回答说。 ・162 ==========第166页========== 十二 万籁无声,夜,静悄悄地笼罩着大地。新草房里,老师傅们都睡熟了。只有连部办公室,宋铁宝和金老伯还躺在被窝里拉呱。他们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取得的伟大胜利,谈到工农业生产的迅速发展:从擒云山地区的巨大变化,谈到他们在旧社会所受的苦难。随着谈话内容的转移,他们的心情,时而充满喜悦,时而悲愤交集。 “铁宝,费有财有个弟弟叫费沏,听说是在你们矿上做事。”“费有财的弟弟叫费沏?”宋铁宝拗起身子问。 “是叫费沏,这不会错,乡里人都知道;他弟弟给日本人在平山煤矿办过事嘛。” 费湖就是那天丁之勤大声批评的那个头发虽已花白,但脸上气色还很不错的工程师。那时,宋铁宝不知道他的名字,后来因常去生产技术组找地质资料,才晓得他叫费沏。听人说,他待人和气,勤恳而朴实,常常说自己在旧社会生活的时间长了,旧思想很多,希望别人对他多加帮助。宋铁宝对他没有什么特别不好的印象。 “喔,费沏就是费有财的弟弟!他现在是矿里的地质工程师。”宋铁宝恍然大悟地说道。 金老伯也拗起身子,说:“听说费沏还到日本去过呢。”“你是听谁说的?”宋铁宝问。 ·163· ==========第167页========== 金老伯想了一阵,回答说:“想起来了,是你姐姐说的。”“我姐姐说的?” ·“你姐姐被费有财拉去做丫头,有一天夜里送一碗点心到费有财房里去,听到费有财跟他老婆说的。”金老伯说着,停了好长一段时间,接着叹了口气,又说,“你姐姐是一个多好的孩子呵…后来听说有个老渔民在宜清河里救起了个孩子,我还去找过哩!可找来找去没找到那个老渔民…” 大概是过于疲劳的缘故,金老伯不知不觉地睡着了。雪下得更大了,飘落在窗糯上,渐渐积厚了,使窗玻璃好象镶上了一道道乳白色的边框。室内的水蒸汽凝集到窗玻璃上,受到室外冷空气的刺激,很快结成一条条呈现出各种各样花纹的薄冰,灯光下反射出亮晶晶的光泽。 宋铁宝轻手轻脚地走到金老伯床前,轻轻叫了一声,见他已经睡着,就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大棉袄盖在他的被子上,关了电灯,回到自已的辅上。 宋铁宝躺在被窝里,怎么也睡不着。他从湖影山的复杂情况联想到费沏,义从费联想到他的姐姐梅珍。前儿天,杨有虹向他问起杨有霞时,曾撩起了他对姐姐的怀念,可是当时工作正忙着,很快就把这心思冲淡了。而刚才,金老伯说他姐姐曾亲耳听说费沏到日本去过,而且,姐姐可能被一位老渔民救起。这一切,使他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他仔细思忖费沏这个人。慢慢地,他想起姐姐梅珍,特别是最后那次将要见到姐姐,却又未能见着的情景,霎时在眼前映现… 这件事得从头说起。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了。宋铁宝七岁那年,在平山煤矿做地下工作的宋长庚又要外出了,家里生活过得很艰难,父亲要铁宝到堂叔父家里放牛。但做母亲的 ・|64 ==========第168页========== 老是不同意,说虽然铁宝去的是堂叔父家,但放牛总少不了要挨打受气。经宋长庚左劝右说,铁宝母亲才勉强同意。那一天,母亲把这个想法告诉小铁宝,谁知小铁宝一听,一千个不愿意。这倒不是因为他怕去放牛挨打受骂,在小铁宝幼小的心灵里,他还不能理解人生的艰辛。他担心的是,恶霸地主费有财的小崽子费小宗,时常要欺侮铁宝的姐姐梅珍,铁宝就常常扬起小拳头揍费小宗。他想,如果他外出放牛,谁来保护梅珍姐姐呢?所以他一千个不愿意。后来还是梅珍跟铁宝说了许多好话,说自己根本不怕费家小崽子,要是小崽子敢来惹她,一定叫他跌个狗吃屎!铁宝这才略为放心。末了,梅珍神秘地说,等他放牛三年回来,人长大些了,她要将爸爸在外面打鬼子的好多故事告诉他。铁宝听了很高兴。关于爸爸在外面的事,他只晓得有一次,不知为什么事,爸爸领着村里人,上伪保长家里去,伪保长吓得跑掉了,他党得很有劲。至于爸爸在外面千什么,他曾听人说是打鬼子,究竟怎样打法,他不知道。他想,这一定是非常非常有劲的,姐姐比自己大,一定会晓得的,所以再没说什么,就到离家二十多里的堂叔父家去放牛了。 放牛期间不准回家。铁宝在堂叔父家放完三年牛,本应该回家过年的,可恶的堂叔父-一计算,三年中铁宝生过儿次病,所以要他一直干到四月初才准离开。铁宝只好硬着头皮,再挨些日子。 铁宝回家的那天,他沿着宜清河向他家住的村庄龙头堡走。早晨的太阳多好看啊,这么多年来,他觉得今天的阳光格外明朗,它在远处的山坡上露出半个红脸,用温暖的光芒,将迷漫的山雾割成一块一块的,然后慢慢将山雾溶化,使山峦现出青翠的面目。山岗土的山花五颜六色,散发出阵阵的清香。 ·165 ==========第169页========== 宜清河里的水流得多么急网,大概是连日下雨,山洪暴发的缘故吧。铁宝走着走着,将右肩上.的一只米袋拿下,情不自禁地伸出小手,从袋里搁出把米来,又次高兴地想:米粒多大呵, 一定能做粘粑饼的。他把米放回布袋,又将布袋放上右肩,用欢乐的步伐,跳跃着往前走。铁宝非常高兴,在堂叔父家里放了三年牛,回家后姐姐要给他讲很多爸爸打鬼子的故事了。而且,虽然只拿到五引米,但他的一·件心愿却能够实现了。这心愿是离家前一天晚上姐姐跟他说的。那时,他不肯到堂叔父家去放牛,梅珍跟他说:“铁宝,听姐姐的话,别叫爹妈操心,去放牛吧,你回来时姐姐想办法做粘粑饼给你吃,里面还放上糖,甜的…”这几年,小铁宝时常想着这件事。想起了它,也就想起了姐姐。如今他肩上有五升米了,他知道三年前姐姐的这句话是要他高高兴兴去放牛,到时候并不一定会实现。可现在,姐姐这句话能够由他来实现了,他可以用自己劳动得来的这些米和姐姐一起做粘粑饼,而且要放上糖,跟爸爸妈妈 一起吃,厥,爸爸大概不会在家,那末就三个人一起吃,这也是很开心的啊! 铁宝走到一处小山坡前,离开了大路,奔上山去,到了山上,他从一块巨石下面,拿出一捆柴草来一一这是前天他放牛的时候准备下的,他要在路过镇上时,用这柴草换糖,这样粘粑饼里就有糖了。他想,这捆草能换多少糖呢?大概洋糖(白糖)是换不到的,那就换一颗颗小的螺丝糖,能换几颗呢?至少得换四颗,要是爸爸也回家来,每人吃一块有糖的粘粑饼,该多有意思啊。又想,如果卖糖的嫌柴草少,换不了四颗怎么办?他放下米袋,攀上一株小树,不一会就折了一大把树枝,捆扎起来,心里估量说,这下总可以换四颗小螺丝糖了吧。他 ・166・ ==========第170页========== 先将米袋放上右肩,然后弯腰去提柴草。刚弯下腰去,又停住了,因为他发现身上的那条裤子太短,没有将被堂叔父籼打后腿上留下的一块伤痕盖住,他想,要是这伤痕让母亲、姐姐见着了,她们会难过的。他解开裤带,尽量将裤子往下放,将伤痕盖没,然后束好裤带,心里骂起了狠心的堂叔父。他记得这是为了一点小事,堂叔父就用竹梢揍打他千二下,是十二下, 一记不少,铁宝默默地数着哩。 铁宝继续沿着宜清河向前走着,路过镇上时,他顺利地用柴草换到了四颗螺丝糖,他小心地将糖放进衣袋,又继续向龙头堡走去。他走得多么快啊,不一会已经看到河对面的清水湾了,那里,有个老渔民在张网捕鱼呢。铁宝想起来了,他从懂事的时候起,就常常听庄里人说,宜清河里的鱼喜欢在清水湾聚集,每年春天山水旺发的时候,就有渔民从很远的地方划着小船来清水湾张网。铁宝没有见过对岸的渔民,但三年没有回家,见了庄子周围的-一切,都觉得分外亲切,所以不觉在心里高兴地说:“老爷爷,我回来了,你好啊,今天是好日子,你会捉到很大、很多的鱼的!” 铁宝再往前走,只要拐过一个山坳,就能看到自己熟悉的那间草屋了。铁宝想,现在母亲在家干什么呢?姐姐梅珍在干什么呢?他们知道我今天回来吗?大概爸爸不会在家,要不他一定会到堂叔父家里去接我的。铁宝对家里情况作了种种猜测以后,山坳已在身后消失,他奔跑起来,样子简直象头欢蹦跳断着的小牛按,跑啊跑啊,直扑家门。 铁宝跨进家门,见母亲正在拣野菜,他就放开嗓门叫“妈妈,妈—妈!” 母亲见儿子站在面前,手也来不及洗,高兴地叫声“铁 ·167 ==========第171页========== 宝!”就一把将铁宝紧紧搂在怀里。她眼中含着涓,嘴角挂着笑,手不停地在十岁的儿子头上抚着。 过了一会,铁宝指着米袋说:“妈妈,五升米,米粒儿挺大。” 母亲伸手掏出把米看了下,忽然沉下脸说:“铁宝,天下的财主都是黑心肠,你堂叔父给的这五升米,是放在水里浸过的。” 铁宝听后眼睛瞪得小铜铃似的,一双小手从母亲脖子上松了下来,紧紧地捏成了一对小拳头。过了一会,问:“妈妈,水里浸过的米还能做粘粑饼吗?”母亲告诉他可以做,不过做出来的粘粑饼不结实。 只要能做粘粑饼就行。铁宝又活跃了,问:“姐姐呢?”母亲迟疑地说:“你姐姐出去了。”他又问爸爸,可是妈妈告诉他,爸爸没有回来。小铁宝想了想,也就没有往下问,因为他觉得爸爸不在家是理所当然的,爸爸在外面打鬼子,可忙着哩,哪有空回家呢? 铁宝从衣袋里掏出那四颗螺丝糖,连珠炮似地说:“妈妈,你做粘粑饼,咱们今天有糖,放上这糖,我去找姐姐,她一定去挑野菜了,我知道她欢喜在什么地方挑野菜的,我一会儿就回来。”说着已冲出门去。 母亲叫道:“铁宝,你回来!” 铁宝回过头,见母亲脸土显出一副难过的样子,奇怪地急忙问:“妈妈,你…” 母亲跟中含着泪水说:“你姐姐到费有财家里去做丫头了。” 铁宝听后浑身…震,叫了一声“妈妈!”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168◆ ==========第172页========== 春天孩子脸,一天变儿变,突然刷刷地下起雨来 梅珍到费有财家去做丫头是几个月前的事。过年时,费有财照例要向一个个债户逼债。宋长庚四年前死了老父亲,家里穷得没法收殓,好心的邻居瞒着他向费有财借了一石米钱,买些木板钉了口薄薄的棺材,四年来这一石米钱利上滚利,除陆续还掉的两石一斗外,说还欠两石五斗。后来费有财见宋长庚接连儿年没有回家,心想这个债户不要已死在外面,还是将他十二岁的女儿弄到家里来做丫头吧,总能千些活。但铁宝的母亲无论如何不肯,说要等宋长庚回来再决定。费有财捻着学日本人留起的仁丹胡子冷笑道:“等宋长庚回来?等到胡子白恐怕也不行啰。”铁宝母亲听了又急又气,说:“你大白天咒人啦!”费有财将脸一横:“什么咒人不咒人,两石五斗米钱,今天非还清不可!”铁宝母亲说:“你要逼死人呀?”费有财更蛮横了,说:“欠债的还债,还不出就用人抵,不用人抵也可以,我要来拆屋:什么死人活人的,你愿意走什么路自己挑好了!”说完,走了。过了一会,费有财果真派人来拆房子了。这时候,梅珍挺身走了出来,对母亲说:“妈,你别生气,我去,怕什么。”邻居也劝铁宝母亲说,听说费有财住在城里的弟弟,在平山煤矿日本人手下做事,费有财仗着这份恶势力,真会拆房子的,还是让梅珍暂时去抵债,等宋长庚回来了再领回家。铁宝母亲无法可想,只得依了。最后当着邻居的面和费有财讲明,梅珍去费家是暂时抵债,不是卖身,宋长庚一回来梅珍就要回家的。 铁宝听母亲说姐姐在费家抵债,也不懂抵债是怎么回事,心想既然父亲回来后姐姐就能回家,大概要比自己放牛 三年不准回家好些,所以心里稍许安定了一点,就催促母亲 ·169 ==========第173页========== 快做粘粑饼,他要将粘粑饼送去给姐姐吃。母亲说:“铁宝,你别急,要是将粘粑饼送去,被费有财见着,会说咱们家有米,又要来逼债的。等天黑了,妈到费家去,将你姐姐领回来。”但铁宝性急如火,恨不得姐姐马上能吃到他放了三年牛得来的粘粑饼。不过,他觉得母亲说的也对呀,死费有财,坏透了,连让姐姐吃块粘粑饼都不行。忽然,他看见离家不远的小池塘里,已长出不少荷叶,就高兴地叫道:“妈,你赶快烧饭做粘粑饼吧,我有办法了,不会被费有财看见的!”说着,冒雨向小池塘奔去。 铁宝跑到小池边,找了根小竹竿,卷起裤腿,慢慢向池中走去,池水还有点凉意,但已经不很冷了。他在水中迈了几步,扯了两张荷叶,便急切而欢跃地向家里奔。 母亲见儿子采来了荷叶,明白铁宝心里的想法,就问:“用荷叶将粘粑饼包起来送给姐姐,费有财就看不见了是吗?” 铁宝点点头,说:“要是费有财在,我就不将包着的粘粑饼给姐姐,要是费有财不在,我就给姐姐。”他还有一句秘密的话没有说出来,就是如果费有财不在,便和姐姐约个时间,将爸爸在外面打鬼子的故事讲给他听。 铁宝的小脑袋多么聪明呀,母亲高兴得再次将儿子搂在怀里。 铁宝伏在妈妈怀里的时候,因裤腿卷着,正感到有点凉,母亲已在动手给他放裤脚管了。放着放着,铁宝忽然“啊”地叫了一声,母亲问:“怎么啦?”铁宝掩饰说:“我怕痒哩。”母亲说:“鬼话,我不信,站好将腿给我看。” 铁宝腿上被打的伤痕出现了,母亲眼中噙着泪水。铁宝赶紧说:“妈,我不小心,这是爬树擦伤的,我以后不爬树好了。”可是,孩子天真的谎话怎能瞒过母亲锐利的眼睛?伤痕 ・170 ==========第174页========== 又深又长,粗细不-,一条一·条的,分明是竹稍打的啊! “你堂叔父时常用竹梢打你吗?”母亲悲愤地问。 铁宝点了点头,没有吭声,由于眼泪夺眶而出,他将脸转向外面了。 母子俩沉默了片刻。 饱经苦难的母亲深沉地说:“明们穷人总有一天会翻身的!” 铁宝问:“妈,翻身是什么样子呢?” 母亲说:“妈也说不清楚,大概要把财主的地都分了,咱穷人不受苦不受气,财主都要听咱穷人的吩咐附。” 铁宝突然拗起身子,问道:“妈,磨盘山上就是咱穷人的队伍是吗?” 母亲说:“你怎么知道?小孩子家别混说。” 铁宝笑了笑,又说:“怎么混说?我听人嫁说的嘛。”停了 一会,铁宝放低声音神秘地问:“妈,爹也在磨盘山上是吗?” 母亲赶快捂着小铁宝的嘴,故意板起面孔,压低了声音说:“混说,混说,你爹不在。” 可是铁宝那里相信,他象大人似的悄悄地说:“妈,我不会出去说的。爹在外面打鬼子、闹翻身,我们在家就是吃了苦,心里也是高兴的,你说是吗?妈,你将爸爸在外面打鬼子的故事说给我听听好吗?” 孩子的话说到了母亲的心窝窝里,是啊,人间所有的苦都米吧,过去的光景是苦海无边,而现在,会苦出一个穷人大翻身:但是,母亲虽然对铁宝的话很满意,却不得不再一次对儿子说:“你别混说,你爹真的不在磨盘山,我说不出什么打鬼子的故事。” 。171· ==========第175页========== 铁宝不再问爸爸的下落了,也不再问爸爸在那里打鬼子的故事,他想以后姐姐会告诉他的。这时,他的脑子已转在另 一个问题上,接着的问话使母亲很感意外。 铁宝问:“妈,你猜,穷人翻身后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啥?”母亲说:“是啥呢,妈猜不着。” 铁宝说:“我要打盆水倒在堂叔父头上,他太坏了,还是亲戚呢,把五升米放在水里浸了!” 母亲惊奇地听着孩子的诉说。 铁宝继续说:“第二件事就是叫费有财在地上爬,要他学狗叫!” “还有第三件吗?”母亲问。 “咱们分到地后,不欠债了,就买点洋糖,做真正的粘粑饼吃,去馋馋费小宗那狗崽子!” 锅里的饭已发出了香味,母亲高兴地说:“饭好了,咱们做粘粑饼吧。” 在做粘粑饼的时候,母亲告诉铁宝,粘粑饼要用糯米做才好吃,做好后要放在油里煎一煎,可是这些现在都没有,只好马马虎虎做一下。水里浸过的米煮出的饭不粘,他们只好使劲捏结实,没有油煎就将做好的饼放在火上烘。不一会,按照铁宝的想法,将几块粘粑饼做好了。铁宝选了一块最大的,用荷叶包好,揣在怀里,外面还在下着小雨,他就急忙去找姐姐了。母亲笑着没有阻拦。 宜清河在哗哗地流着,天色阴沉沉的,看来又要下大雨了。铁宝怀里揣着热呼呼的粘粑饼,一路猜想着姐姐要是见到他后会多么高兴,见到这荷叶包着的粘粑饼后,准会高兴得跳起来的。 ・172 ==========第176页========== 铁宝过了一座小桥,拐了个弯,看到离费家不远的那株宜清河边上的老榆树了。老榆树还是长得那么茂盛,可惜树下的那块大石头被树杆挡着看不见,他和姐姐过去时常在这块大石头上抓籽儿玩的。姐姐真能干,全村的孩子抓籽儿没一个比得过她,可是她与弟弟抓时却老输,后来铁宝明白了,是姐姐让着他哩。 铁宝再向前走,看到那块大石头了,大石头上坐着个人,在吃饭呢,好象是姐姐。他大步向前,看看到底是不是姐姐。这时,那人拿着碗筷站了起来。 当铁宝认清宜清河边的老榆树下站着的确是梅珍,正要放开嗓丁叫“姐姐”的时候,费有财突然在树旁出现,他拿着 一根棍子,恶狠狠地向梅珍打去。梅珍冷不防遭到毒打,脚下 一滑,跌进了宜清河,河水立即泛起阵阵波澜。 天空响起一声惊雷,大雨瓢泼而下,铁宝哭喊着“姐姐”,扑倒在河岸。那块被荷叶包着的粘粑饼,从他的怀里滚到河岸,又从河岸滚到水里,碎裂了,米粒被河水冲涮着慢慢下沉,只有那颗还没有烊尽的螺丝糖,落在荷叶上,烟雨中,慢慢地在水里漂着,漂着。 后来,费有财反咬一口,硬说梅珍是打了费小宗后自己跳水的,他又将宋铁宝拉去放牛抵债了… 宋铁宝想到这里,不由得将拳头捏得紧紧的。夜很深了,外面的雪在铺天盖地般翻滚着。他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又沉思了一阵子,党得费沏曾到日本去过这一新的情况,不能放在肚子里过夜。他迅速翻身下床,穿好衣服,将自已的被子轻轻盖在金老伯床上,披起大棉袄,出了草房,迎着风雪,迈步向姚玉泉住的地方走去。 。173. ==========第177页========== 十三 郭品义领着队伍从主井向副井掘进主巷道。这天,忽然遇到了裂隙一岩石中的大裂缝。这裂隙有六米宽,十·多米高,横跨在巷道上,好象巷道遇到了无底深渊。不仅如此,裂缝里还哗晔啦啦地往下掉石块,大的一块有好几吨重,小的就象下冰雹似的,人不能走近。 处理裂隙,是刊工们较雅对付的课题之一。过去,常有人被裂隙中掉下的石块砸死,所以有些人对裂隙有点谈虎色变,也有的就千脆将裂隙叫做“老虎口”。但沉着的郭品义,毫无惧色,他蹲在裂隙前,等上面掉下的大石块卡住了下面的无底深渊,又落下一些小石头,将巷道填平后,便向大家一挥手,矿工们都去搬木料了。他们知道,连里除了严老祥外,郭品义对付裂隙是最有办法的了。在旧社会,郭品义曾有过一段在裂隙面前耍弄工头的故事。可见他对裂隙的判断,真可谓料事如神。那时,他和伙伴们也是在一条主巷道里掘进。刚放完一茬炮,便发现岩壁上有个小孔,他侧耳细听,里面有塞窸窣室的响声。他就要大家退出工作面,坐在巷道转弯处休息。有个工头来了,问他们为什么不干活。郭品义说遇到裂隙了,没法干。工头不信,到工作面一·看,连个裂隙的影子也没有,就张牙舞爪要打郭品义,说他带头怠工,并扬言要扣他的工资。郭品义沉着地说: ・174・ ==========第178页========== “别张牙舞爪嘛、你要有种再往前走一次,我这个月的工钱全部给你。” 工头神气活现地笑着说:“你小子说了话不要赖,这个月你就别想领一个子儿工钱,老子再跑十趟也保证没事!”他真的又要往里去了。 郭品义又说:“你再想想吧,别贪几个钱把命丢啦。”工头以为郭品义后悔,用话吓他,就更不以为然地向工作面走。他刚转弯进入主巷道,突然,天崩地裂般一声巨响,裂隙里的巨石大量冲下,击破工作面上隔住裂隙的薄薄岩层,巨石掀起十级以上的气浪,将工头掀了-丈多远,跌了个鼻背面肿。工头爬起身子,再问工作面看上一眼,更是吓得魂不附体、那里,不仪巨石堵死了巷道,面且将巷道里铺了的铁轨,都砸得七翘八弯,他如果再向前走儿步,就不是鼻青面肿,而是粉身碎骨了。这条主巷道从此就无人敢于过问,直到解放,人民当了家,郭品义才领着队伍将裂隙支护好,使它顺利打通。木料扛来了。郭品义蹲在裂隙前,细心观察里面的动静。矿工们轻手轻脚,将木料放在巷道边上,不发出一点响声。因为郭品义在给裂隙作“诊断”呢,他不能象医生那样,用听简聆听病人的脏发出的各种声音,只能凭自己的耳朵,从裂隙里的微小响声中,判断各种问题,所以别人不能有一点声音扰乱他的听觉。 郭品义对裂隙作出了判断,正要采取行动,屈辅明忽然跑来了,他急匆匆地问: “郭师傅,怎么样,要多少时间才能解决?大木料有十二根,够不够?不够再到总库去领。千万不能影响主巷道的掘进速度。” ・175 ==========第179页========== 在姚玉泉和屈辅明那次交谈后,屈辅明认认真美思考了儿天,最后他自己暗暗下了决心,要做到:一是努力学习毛主席关于阶级和阶级斗争的学说,实事求是地将自己对矿里一些可疑情况的了解,写一份书面材料,交给党的核心小组;二是努力学习毛主席关于群众路线的教导,踏踏实实深入群众,遇事就到第一线。那份阶级斗争情况的材料他正在写。刚才,他听到主巷道发生裂隙,马上赶来了。 郭品义见屈辅明提出一连串的问题,知道他心里焦急,从他那焦急的心情,觉得屈辅明已一改往常,把心贴在主巷道上了,不象装稳车时那样漠然视之。于是,就告诉屈辅明说: “老屈同志,你别着急,这裂隙没什么了不起,有三根大木料也就够了,用不着那么多。”他对搬来的木料蔡看了一阵,又说,“不过,要一根直径再粗些的,”他用手做了个小面盆那样大小的样子,“不要太长,四米就够了。” “有,有,你马上请两位师傅跟我到总库去领。”屈辅明对郭品义所说只需三根大木料,有点将信将疑,他想这么大的裂隙三根够用吗?但装稳车的事情使他得到了教,所以他也就没有将自己的怀疑说出来,而是接着说,“多用点大木料没关系,咱们的备货比较充足,郭师傅你看着办吧,我上去领大圆木。” 屈辅明领着两名矿工去总库了,郭品义已在裂隙前开始动手支护。 裂隙不是一股儿地往下掉石块,而是时断时续,郭品义有这样的本领一一能知道石块什么时候往下掉。他在裂隙往下掉石块的间隙里,用小铁耙在巷道边上除清两摊掉下的石块,这叫设下“棚腿窝”。然后将粗而短的木料竖在里面,一边 ・176・ ==========第180页========== 一根,这就“棚腿”。棚腿竖好后再在上面横架一根粗木料,这就叫“一架棚”。郭品义在裂隙的边上和中间,搭好四架棚。每搭一架棚时,他都几次突然离开工作点,恰恰是在他离开了之后,紧接着裂隙里就往下掉石块。所以他虽然身在十分危险的地点操作,却伤不到他身上:一根汗毛。 粗圆木运来了。屈辅明没来,他在总库被生产技术组的同志缠住了,有急事要处理。跟着来的有另外两人,就是李小祥和吕小龙。 郭品义问:“咦,你们两个小家伙来下吗?” 吕小龙笑着说:“见识见识呗,看你到底用什么法术对付老虎口”?” 李小祥说道:“宋铁宝师傅要我来告诉你,副井的大卷扬机到了,请你抽空上去一下,看我们自己能不能安装。”这卷扬机是姚玉泉派严老祥到山机械厂运来的,其中还经过了一番周折。 郭品义说:“好,我处理完这裂隙就上去。”他又面向吕小龙,笑着说,“这玩艺没有什么神的,要比半导体便当多罗。”正说着,他猛一蹬脚,跳出裂隙区,“哗啦”一声,上面又砸下几块石头。 吕小龙见后很新奇,问:“郭师傅,怎会这样巧呀,你一跳出来它就下蛋啦?” 郭品义听他说得有趣,噗哧一声笑道:“下蛋前它给我打招呼哩。” “真的,怎么个招呼法?”吕小龙惊喜地问道。“它在里面叫‘咯咯蛋’啊!” “郭师傅骗人,郭师傅骗人!”两个小家伙都拉住郭品义, "177· ==========第181页========== 要他把石块上的奥秘说清楚。 郭品义说:“真是这样呀,石块往下掉之前、裂隙里总归先落些石碴儿,这样里面的石块小会松动,不松动它就不会掉嘛,一松动就发出声音啦,不就给打招呼了吗?所以它一有响声,我就走开,就这样嘛,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呀。” “哪,我们为什么听不到响声?”李小祥问。“你细心了就听得到啦。”郭品义说。 “你刚才还跟我们说话呢,哪能听到响声啊?”吕小龙仍然不相信。 “我嘴巴在跟你]说话,耳朵可没闲着呀,听,又响了!”郭品义说。李小祥和吕小龙果然听到裂隙深处有一点细细絮絮的声音,接着便有碎石落了下米。 吕小龙恍然大悟地说:“这里面倒真有学问哩。” 郭品义对他笑了笑,抱起刚拿来的粗木料,对李小祥、吕小龙说:“你们跟着我进来看看。” 郭品义用矿灯照着,第三架棚的裂隙顶上,那里有一块巨石,这巨石面积有一张床大,呲着狼牙,就在郭品义头项上。吕小龙吃惊地问:《它会掉吗?” 郭品义说:“已有裂缝,可能要掉,这根大圆木就是对付它 !. 的。你们快走开吧。” 李小祥和昌小龙走出裂隙区,有点提心吊胆地看着郭品义,生怕巨石落下将他砸着。 郭品义抱着大圆木,将它放在第三架棚的中间,撑住上面的横梁。他刚撑好,突然对矿工们叫道: “快跑开!” 李小祥、昌小龙连忙向后退出十儿步,那块巨石“砰”地一 ・178・ ==========第182页========== 下,向问郭品义头顶砸下来了。巷道里腾起滚滚烟尘,一股气浪将李小祥、昌小龙推得往后倒,小石子也飞舞起来,打碎了两盏电灯。 李小祥和吕小龙未等烟尘散尽,就担心地大声喊叫“郭师傅!”他们估计,郭品义这下大概遭遇不幸了,至少是负了重伤。可是,郭品义在烟尘中回道: “没碍着,别为我着急。” 烟尘散后,李小祥和吕小龙都看清楚了。巨石落下时,将第三架棚的横梁砸断了,但中间有一根大圆木撑着,巨石没能往郭品义头顶上落,它坠落的力量很大,砸在大圆木顶上,自身受到猛烈的憧击,竟断为两截,东落半截,西落半截,郭品义抱着大圆木蹲在它们中间,连崩出的小石块也被这两块巨石挡住,没往他身上碰一下。 郭品义立起身子,丢开手中的大圆木说:“行啦,用不着它了。”他把被巨石砸断的棚梁换上新的,指挥刊工们将三根大木料搬上棚顶,横卧在四架棚上,然后大家动手往上面塞各种木料,左一根右一根,架得很好,一直堆到裂隙顶上。 郭品义架完木料,跳下棚来,对大伙儿嘱咐一番,要他们继续掘进;又转身对李小祥、昌小龙说: “走吧,咱们去看看大卷扬机。” 李小祥问:“它再不会往下掉石块了么?” 郭品义说:“里面塞满了木料,没有空隙,石块不能松动了,怎会掉呢?” 李小祥点点头,表示懂了。 吕小龙问:“郭师傅,你抱住那根大圆木后,大石块是碰巧砸不到你呢,还是必然砸不到你呢?” 。179 ==========第183页========== “我还要为建设社会主义服务呢,怎好碰巧?”他有趣地看着这小青年,“你们不是学过什么‘学’什么‘学’吗?我这是圆木治石学。你们有文化,科学知识多,现在看我对付裂隙觉得有点奇,可以后要是好好干,一定会比我干得更好。” 郭品义和李小祥、吾小龙从斜井走上地面,碰上匆匆赶来的屈辅明。 屈辅明河:“人手够吗?”郭品义反问:“什么?”“支护裂隙啊。” “已经弄好了。”郭品义说。“用了多少大料?”“三根啊。” 屈辅明惊奇地看着郭品义,啊!”地应了一声,没说什么,向斜井走去。他不相信郭品义这样快,只用三根大料就处理好裂隙,他要去看看,这支护到底搞得好不好。在他和姚玉泉谈话以后,虽然他已初步认识到有实践经验的老师傅是很有才能的,但他觉得这也有个限度,郭品义处理裂隙所用时间和材料,与他的想象相差太远,简直有点不可能。所以他要去实地细心察看,一来这是他的工作责任范围,二来好研究出个究竟。等他到了下面,见矿工们已在继续打眼,而裂隙又支护得很好,他才怀着敬佩的心情,暗暗对郭品义赞叹不已。 不过,屈辅明虽然在支护裂隙上受到了一次深刻教育,但在副井的卷扬机安装上,思想上却又遇上障碍了。 郭品义随李小祥、吕小龙来到副井口看了卷扬机,又和连里的一个大学生细心查阅了图纸,与宋铁宝、黄思源一起对卷扬机的安装作了研究,他们决定自己动手安装。宋铁宝和郭品 ・180 ==========第184页========== 义去找屈辅明,要征得他的同意。屈辅明面对这两员虎将,为难了一装稳车时,因为有技术员杨有霞在,而且稳车比卷扬机简单得多,可现在,卷扬机既复杂,杨有霞又已经回广了。井下支护裂隙,郭品义虽然速度快得惊人,材料用得很省,但毕竟是他的本行,他有丰富的实践经验,能够做出意外的成绩,这尚可理解。可是要装卷扬机,这完全是机械师和钳工的技术性工种,郭品义他们怎能行呢?在去总库领那根大圆木的时候,生产技术组的同志缠住他,就是要他设法尽快把安装副并卷扬机的任务,安排给有关安装公司,可偏偏安装公司的师傅都在多棱湖钢铁厂施工,一时还抽不出人。现在,他对宋铁宝和郭品义的要求,党得答应也不好,不答应也不好,就象猛然咬了块劣质的糖,他的上下牙都被粘住了,开口不得。 郭品义向宋铁宝微笑了下,意思在说:又卡住啦,得想点办法。 宋铁宝领会地点下头,对屈辅明说:“老屈同志,我们试验试验,实践一下就有经验了嘛。装好后请你来验收,要有什么问题就及时请技术单位帮忙,保证头脑不发热。” 屈辅明回想宋铁宝这儿句话,在向他要稳车作试验时已经说过,可是现在听来,分量大不一样,犹如一根有力的撬棒,要将他被粘住的上下牙撬开。 屈辅明要答应了,但他的嘴张了一张,没有说出一句话,便又不动了。他的喉头,好象有一个什么东西堵着,不能发出声音,是什么呢?一定又是那个“我的心里通不过”。 细心的郭品义从屈辅明的面部表情,看出了他那矛盾的心理状态,就说: “老屈同志,我干过钳工活的,我们连里的黄思源师傅,是 ==========第185页========== 个道地的老钳工,看图纸的人也有,你放心好了,我们出不了差错。” 屈辅明听后想了一下。大概想到了什么,脸上豁然开朗,放心地舒了山气,对宋铁宝和郭品义说: “将连里干过钳工的师傅都集中起来,事先好好研究一下,等到有把握了再动手,别图快,要图好,你们装卷扬机没经验,慢一点,材料多用点没关系,领导和群众都能谅解,当然也不是要你们浪费和拖延时间,缺什么工具尽管说,我要生产技术组保证优先供应。” 宋铁宝和郭品义高高兴兴地走了。 路上,宋铁宝笑着责备郭品义:“你没有当过钳工,怎能在老屈面前撒谎?” “你可别冤枉人,我只说干过钳工活,又没说当过钳工;装稳车不是钳工活吗?”郭品义反驳。 “于过钳工活和当过钳工,不是一个意思。” “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由他老屈去领会。你还不是和我一样的心情,恨不得他信我当过机械师才好呢。可现在你吃了葡萄还嫌嘴酸,不表扬我帮着解决问题,反而批评起我来了,好,咱去向老屈坦白,看你铁宝咋办?”郭品义装得一本正经,要往指挥部跑,被宋铁宝击了一拳,两人才哈哈大笑起来。 宋铁宝和郭品义回到连里,黄思源很快将安装卷扬机的队伍组织好了。 宋铁宝看了看这支小人马,问黄思源:“李小祥和片小龙也参加?” 黄思源回道:“人家高中毕业,有文化,虽说抵不上工程“四’(师),两个加起来总能顶个工程‘三’吧。”其实,开始时黄:182~ ==========第186页========== 思源也没同意他竹参加,但两个小家伙死缠活扯,钉着黄思源不放,一再表示决心,保证服从指挥,坚决完成这一突击任务,黄思源才同意让他们锻炼锻炼。宋铁宝得知真情后,也没说什么。 虽然是安装卷扬机,但安装工作却分两个部分,一是卷扬机本身,二是载人上下的罐笼。安装卷扬机的基础他们早已捣浇好,经过准备,一切安排就绪,郭品义和黄思源作了分工,黄思源懂机械,和大学生及连里的另几位钳工一起,负责在井上卷扬房里安装卷扬机;郭品义心细,负责在井下安装罐笼。 黄思源虽然已有好多年不做钳工了,但他对卷扬机是熟悉的,连里有大学生帮着查阅图纸,老师傅们通力合作,加上韩水根听到消息后,特地从兄弟连队请来两位有经验的老工人前来协助,所以卷扬机的安装很顺利。郭品义虽然不是钳工,但在矿山工作时间长,对罐笼见多了,安装前又细心作了研究,所以也只在井下花了二十四个小时,便将罐笼装好。但是,装好了不等于就能用,真正的难题是试车。 这时,原有的稳车已经拆除,李小祥等参加安装工作的六个人,站在罐笼内,郭品义和黄思源站在罐笼顶上,以便察看有没有故障。一根很粗的钢丝绳,从卷扬房里的卷扬机上,伸向并口大钢架上的滑轮,再由滑轮往下,直达负二百米的井底,牢牢拴在罐笼顶上。 宋铁宝站在井口,担任试车总指挥,许多老师傅都在旁观看,准备随时助一臂之力。 井口响起一阵清脆的铃声,这是郭品义通过井下讯号工向上报告:一切准备就绪,罐笼可以上升了! ·183· ==========第187页========== 铁宝要井口的讯号工向井底发讯号,表示马上试车。卷扬机的滚筒开始转动,钢丝绳慢慢往上提,半分钟后罐笼上升了六十米。可是,大家正在高兴的时候,卷扬机忽然发生了故障,停止转动了。经过检查,不是卷扬机有问题,而是稳住罐笼上下的罐道,将罐笼卡住了。 宋铁宝立刻命令停机。井下传来讯号,要钢丝绳往下松。可是,钢丝绳虽然松了一米,罐笼却仍然卡在罐道中间,下不去。 这一来,试车的人员被隔成三处,一处是在井口的宋铁宝他们,卷扬机失去了作用,他们]对卡在井筒负一百四十米处的罐笼毫无办法。另一处是李小祥等,被关在罐笼里,出不来,罐笼里一片漆黑,井简也一片漆黑,不知究竞是怎么回事。还有一处便是郭品义和黄思源,他们的手抓住钢丝绳,站在罐笼顶上,靠头上矿灯发出的亮光,在检查罐笼罐道。大伙儿都很着急,但着急的心情各有不同。宋铁宝急的是,不要在这关键时刻,屈辅明闯了来,一看出了事,不问青红皂白,命令停止试车,拆下卷扬机和罐笼。这不仪会使这次的安装前功尽弃,还会对他们今后搞其他试验大有影响。所以他不时地向指挥部的方向了望,心里在捉摸,要是屈辅明来了,该怎样回答,得预防他下一道大伙儿都觉得不愉快的命令。李小祥他们急的是,悬在半空,上不得,下不得,看不见,摸不着,有劲没处使。郭品义和黄思源急的是,都是按照图纸安装的,怎么会在罐道上卡住,原因到底在哪里? 过了一会,郭品义对黄思源说:“‘老乐观’,我看问题在罐道上,咱敲它儿锤试试。” 黄思源说:“对,问题八成在罐道上,咱给它来个硬碰硬!” ・184 ==========第188页========== 在罐笼里的吕小龙听到顶上说要敲儿锤,早就摸着了一柄鄉头,从罐笼的铁栅栏空隙中伸出手去,说: “郭师傅,鄉头在这里。” 郭品义接过榔头,对罐笼里的人说:“你们抱在一起,可能罐笼要往下掉。” “啊,要往下掉,那还不都摔死啦?”不知谁吃惊地说了一句。 “摔不了,有钢丝绳拴着哩!”郭品义说完,对着罐道猛敲了两下,可是罐笼纹丝不动。 黄思源接过鄉头,也敲了儿下,罐笼仍然不动。 两人又细心观察了罐道,分析来分析去,问题仍在罐道上o 郭品义思索了-一阵对黄思源说:“‘老乐观',我看得用撬棒。” 黄思源点头说:“错不了,肯定罐道太紧,先将罐笼撬下去再说。” 郭品义主意拿定了,对罐笼里大声叫道:“撬棒!”李小祥将一根粗撬棒从罐笼里递了上来。 郭品义接过撬棒,对井底叫道:“要卷扬机刹紧车,不能松!” 井底立刻用铃声将郭品义的要求传了上去。 罐笼顶上,惊险的动作开始了。郭品义将撬棒斜插在罐道上,黄思源一手紧握钢丝绳,一手抱住郭品义的腰,牢牢地抓住了他的腰带。郭品义为了使撬棒吃上力,一只脚踏在罐笼的边角上,另一只脚悬空弯着,身子略向外面倾斜,双眼紧盯着撬棒处的罐道。他和黄思源,这时犹如杂技团里的一对 ・185 ==========第189页========== 配合得很好的优秀演员,不过,他们眼前没有一个观众,有的尽是埋藏在深处的铁矿石:他们不想博得任何一·点掌声,只想为祖国钢铁工业大打翻身仗,为社会主义建设,打击帝修反献出一份力量;他们事先没有想到、更没有练过这种惊喻操作方法,只是凭着一股久经锤炼的坚强意志,他们不需要任何人指挥,迎着困难,夺险而上。 郭品义选好最用得上力的姿势,对黄思源轻轻说声:“好了。” 黄思源对罐笼里的人叫道:“留神啊,要坐飞机啦!”然后对郭品义轻声说:“一、二、三!” 郭品义“嗨!”地一声,弹簧钢的撬棒弯成弓形,他一脚踏在罐笼边,一脚腾空跨出罐笼,身子全部俯在撬棒上。黄思源双目圆睁,屏住一口气,脸张得血红,一手紧抓住罐笼顶上的钢丝绳,另一手死握着郭品义的腰带。 郭品义又叫了一声:“嗨!”罐笼失去控制,突然向下坠去,下坠一米后,又被卷扬机上的钢丝绳拽住。就在这坠下和拽住的片刻间,儿吨重的罐笼,象发生地震一样,剧烈震荡了下。这一震荡,李小祥和站在罐笼里的人,都被冲力坠得往下坐了。罐笼顶上的郭品义和黄思源,真是险上加险!郭品义由于用力,身子已全部腾空。黄思源知道,只要他的双手稍一松劲,郭品义就会葬身井下,所以他极力使着劲,等到罐笼平稳后,他才发觉虎日已进出血来了。 井下响起清脆的铃声,郭品义知道这是井上的战友在焦急地询问,便马上对讯号工叫道:“一切正常!” 吕小龙听到后,轻声告诉李小祥:“就是我的脑袋有点不正常!”原来在罐笼下坠时,他的头撞在铁板上,起了个大疙瘩。 ・186 ==========第190页========== 一个大疙瘩。”李小祥摸着吕小龙的头有点吃惊地说。两个人的对话都被罐笼顶上的郭品义、黄思源听到了。郭品义关心地问:“小龙,疼得厉害吗?”吕小龙回道:“不奖,不疼,我还在笑哩。” “老乐观”却说:“这么说你头上多了一块罗,这一块放在哪儿呢,你不是还留下三分之一吗,这一·块是加在分子上还是加在分母上呢?” 昌小龙说:“‘老乐观’师傅,你放心吧,分子分母都不见罗,这一块什么地方也加不上,留在头上做纪念哩。” 罐笼慢慢下降,到了井底。大家分析了一会,觉得问题确实出在罐道上,但只是某一段罐道有问题,还是整个都不行呢?他们还不能确定,决定再作一次试验。 在郭品义、黄思源他们分析研究的同时,井上宋铁宝和老师傅们也在议论纷纷,结果得出的结论,完全和郭品义他们一样。随着清脆的铃声,卷扬机又绞动着钢丝绳,将罐笼慢馒往上提了。 经过再一次试验,对罐道作了些纠正,罐笼便通行无阻了。 大家到了地面,驾驶员以高速度进行试车,罐笼从地面到井底,只用了四十秒钟,完全符合设计要求。 矿工们个个兴高采烈,这罐笼比稳车不知要快多少倍呢,载的人既多又稳当,对提高生产效率作用挺大,所以大家都赞扬郭品义、黄思源他们解决了一个大问题。赞扬声中,头上多了一个大疙瘩的吕小龙,也感到非常光茱。 人们散开后,宋铁宝对郭品义说:“我们先向老屈同志汇报一下吧,使他诚心。” 187・ ==========第191页========== 郭品义应声“好”,正要走,见屈辅明已从远处走来,后面还跟着一人。他们使迎了上去。 屈铺明见到宋铁宝、郭品义,高兴地说:“安装公司大力协助,从火线上抽出陆技术员,”他将跟在他身后的人介绍给宋铁宝、郭品义,“他们还派了车子,从钢铁厂将陆技术员送到矿上。陆技术员是有丰富经验的,有了他,你们安装卷扬机就会顺利得多。” 原来屈辅明估计郭品义他们对付不了卷扬机和罐笼,更不会想到现在已经装好,所以才请来这位陆技术员。郭品义听着,不禁心里暗暗好笑。 宋铁宝却说:“老屈同志,我们已经安装好了,但不知道符合不符合要求,请陆技术员检查一下吧。” 屈辅明大为吃惊,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会这样快就安装好了?又没有一个技术员! 但事实毕竟是事实。他在宋铁宝、郭品义陪同下,和陆技术员登上罐笼,仔细观察,上下行驶,他完全信服了。 陆技术员果然经验丰富,只听了听卷扬机的声音,看了看罐笼的速度,便肯定了安装的质量。 屈辅明摸出笔记本,要宋铁宝、郭品义详细谈谈安装的经过。他听后惊叹不已,不时地在笔记本上记下些什么。当郭品义说到原设计罐道不够谁确,他们已予改变时,他更惊讶了。 这时,陆技术员点头说:“罐道是应该留有空隙,设计人员有时从书本到书本,脱离操作实际,所以在设计院看来很正确的东西,到现场不一定不出问题。” 屈辅明连声说:“实践第一,实践第一!” ・188 ==========第192页========== 接着,屈辅明关心地问大家,有没有发生工伤,老师傅们的身体怎样? 宋铁宝告诉他,只有吕小龙头上撞起一个大疙瘩,没发生什么工伤。 屈辅明问:“吕小龙的情绪好吗?” 郭品义说:“很好,他说要将这个大疙瘩留着做个纪念呢,小家伙挺有趣。” 屈辅明听后沉思片刻,嘴上没说,心里在想:这个大疙瘩应该撞在我的头上,才是真正的纪念哩。我这脑袋,无形的大疙瘩已经撞了好几个,怎么就老是没吸取教训?唉,真是冰冻 三尺,非一日之寒呀!但是,还好,这些无形的大疙瘩总算使我清醒了些,有了努力的方向。 他激动地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写了“群众是真正的英雄”儿个字,没有再说什么。他觉得,老师傅安装卷扬机和罐笼的过程,对他来说,是一堂极好的课程。 189 ==========第193页========== 十四 自从下过第一场大雪之后,天气老不见好,瑞雪断断续续又下了儿场,湖影山一片银白。 天气很冷,但是阶级斗争和生产斗争的烈火,使大家觉得心里热呼呼的,干劲倍增。当然,也有例外的人,他们的感党只有冷,冷,冷得发抖。群众贴出的一张张锐利的大字报,单位里悬挂着的一只只检举揭发箱,使有些人望而生畏。有时,他们突然碰上一件什么小事,也会打个寒噤,一直凉到骨髓。还有一种人,他们并非阶级敌人,有的是为了个人目的,做过 一些坏事,有的因某种关系,隐瞒着一些事情。可是,他们的脑袋里,也仿佛塞满了冰块,体温很低,要等群众运动的烈火,把冰块化尽,才能恢复正常,谈出真情。 在离指挥部约一里路光景的材料总库里,有一间向南的小屋,里面坐着一个三十五、六岁的人,这个人此较消瘦,样子显得很疲劳,好象已有儿天几夜没睡觉似的,连连打着呵欠。这就是被人们称为屈辅明的前秘书、后来又被称做丁之勤的秘书、现在是材料总库的管理员叶怀状。他正在一个劲儿往取暖的火盆里加术炭,其实,盆里的火已经烧得很旺了,他还没有发党,还在不断地加,不知他是被二氧化碳薰糊涂了,还是根本就心不在焉,直到桌上响起电话铃声,他才惊讶地发现火盆里的木炭已堆成一座小山丘似的。他连忙挟去了一半, ·190… ==========第194页========== 匆匆忙忙跑去拿起电话筒。 “我是总库,你要什么?”叶怀庆不等对方发问,习惯地用简练的语言发问。 “你是叶怀庆吗?”对方问。 “是啊,你要什么?”叶怀庆嫌对方罗苏,有点不耐烦了。要材料就要材料,问名字不多余吗? “我是姚玉泉,请你到我这儿来一下。”对方说。 叶怀庆征住了,拿着个电话筒不知所措,他在想:“姚玉泉为什么找我?难道,难道…”由于紧张,连姚玉泉在话简里问他“你走得开吗”都没有听清楚。等到他发觉话筒还在响,又将话简放在耳旁时,对方已把电话挂断了。 如果说电话能治疗疲劳症,那么医院里的大夫可能会提出抗议。可是世界上的事物常常会在特定的情况下产生奇妙的效果。姚玉泉打来的这个极其普通的电话,把叶怀庆几个夜晚没有好好睡觉而产生的疲劳和困盹,一下子赶得精光。他的精力又旺盛起来了,对周围的一切都很敏感。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墙上的一条毛主席语录。这条语录是:“在拿枪的敌人被消灭以后,不拿枪的敌人依然存在,他们必然地要和我们作拚死的斗争,我们决不可以轻视这些敌人。如果我们现在不是这样地提出问题和认识问题,我们就要犯极大的错误。”他觉得这条毛主席语录是有意针对他贴的,每一个字都放射着耀眼的光芒,而他,好象是只惧怕光芒的蝙蝠,不敢正眼看它一下。他迅速扭过头,面向另一处墙,可是那里,又有一条毛主席语录,内容是:“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他又将头扭向别处但是,将头扭来扭去不能解决问题,眼前的第一件大事是得赶快去指挥部,姚玉泉在等着呢,如果去迟了,会不会使他 ・191・ ==========第195页========== 产生其他看法? 叶怀庆镇静片刻,安慰自己说:“我有什么了不起的问题呢?最多不过…” 他心里没把话说完,门被推开了,一股冷气迎面向他扑了过来,他打个寒噤连忙叫:“将门关上!”但定神一看,进来的是丁之勤,他突然又觉得刚才的语气太重,马上打了招呼,并匆匆忙忙倒了茶,问他的老上级、现在负责抓后勤工作的丁之勤,有什么吩时。 丁之勤接过热茶说:“小叶,我听说你近来情绪不好,是因为清理阶级队伍呢,还是因为把你从秘书岗位上调走、做了总库管理员,你思想上不愉快?” “情绪倒还好,就是,就是有点闷。”叶怀庆支吾其词地说完这句不太老实的话,接着便叹息了一声。 丁之勤从叶怀庆的叹息声中摸准了问题,严肃地对他说:“要正确对待群众运动,你有问题就应该交代,没有问题就不用怕,任何的委屈情绪都不应该有!”说完,他打了个呵欠,也显得很疲劳。 叶怀庆受到丁之勤呵欠的影响,也打起呵欠来了,打完呵欠,他说:“丁指挥,”他想起丁之勤已经对他说过,往后不要称呼职务,就叫他“老丁”好了,于是赶忙改口说,“老丁,清理阶级队伍要搞多久,反对给老石开树墓碑的事,要不要交代?” 丁之勤笑道:“干部接受组织上审查是长期的,但也是一阵一阵的,作为干部,就应该经受组织上的审查,清理阶级队伍什么时候结束,那是组织上的事,你别多问。关于反对给老石开树墓碑,这算什么问题呢?你大概就为这事着急吧,不要紧,如果有人连这间题也要追问一通,你就说受我的影响好了。” ・192 ==========第196页========== “还有向治金部送的那…” “这是组织秘密,连老姚也没有权利追问。”丁之勤打断叶怀庆说。 叶怀庆见丁之勤提到老姚,立刻想起姚玉泉正在等他哩,他连忙说:“老丁,你坐一会吧,姚指挥,不,老姚,他刚才打电话来,要我去一次,不知是什么事情。” 丁之勤立刻从椅子上站起身子,说:“你应该早说嘛,这不耽误了老姚的时闻了!快去,快去,我也要走了。”他一口喝干那杯热茶,先走出门去,又回过头来嘱附叶怀庆,“矿里的阶级斗争很复杂,你有什么问题呢?要经受得住群众运动的考验,不要萎靡不振。我们另找时间再谈。” 叶怀庆点点头。 雪积得很厚,路面都冰冻了,有点滑,叶怀庆走得很艰难。不过,刚才丁之勤的几句话,使他心里宽慰了许多。他想:看,人家了之勤多么有胆量,多么有原则,如果姚玉泉问起他为什么在张冲面前说石开执行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就可以往丁之勤身上推;如果姚玉泉问起他让屈辅明看到的那份摘录的材料是怎么回事,他就说这是组织原则,不便回答;其他的事是鸡毛蒜皮,虽然有一两件事情是很值得怀疑的,但自己也搞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只当不知道算了,反正又没别人晓得,而且,即使说穿了,我叶怀庆也不用负多大的责任,何必给自已招惹是非?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呢?简直是庸人自扰! 叶怀庆边走边想,觉得轻松了许多。不过,再走了儿步,他心头便又堆起了疑云,他很怕姚玉泉,预感到姚玉泉可能会从他所说的鸡毛蒜皮一类的事情里,挖掘出一些带实质性的问题,所以他又深深地感到恐惧。他对姚玉泉的确有儿 ·193 ==========第197页========== 分惧怕,他记得很清楚,姚玉泉第一次和他见面的时候,弄得他非常尴尬。那次,姚玉泉甚至没有说一句批评他的话,但已经使他感到这个人非常厉害了。可现在,就要面对面谈话,这不就要命了吗:他能对付得了? 姚玉泉第一次和叶怀庆见面是在一个大热天。那天,叶怀庆正在办公室里开着小电风扇看报,门外进来一个身穿工作服、头戴大草帽的老年工人, 叶怀庆问:“你有什么事?”他爱理不理地瞧了来人-一眼,又继续看报。 对方用毛巾擦着汗,说:“找行开同志。” 叶怀庆听说是来找矿长的,就给他倒杯冷开水,说:“石长不在。” “屈辅明同志在吗?”对方又问。 “也不在。”叶怀庆见对方还不想走,便问:“同志,你是哪个队的?”他以为姚玉泉是矿里某个掘井队的工人。 对方说:“我是局里来的。” 叶怀庆听说对方是局里来的,马上端走冷开水,换来一杯矿里自制的冷饮酸梅汤,说:“同志,你喝这个。”他将酸梅汤放在来人面前,又问,“同志,你是局里哪个部门的?” “我叫姚玉泉。” 姚玉泉是副局长,叶怀庆早知道了。他立刻搬过椅子,又将小电风扇移了过来,对着副局长猛吹。 姚玉泉既没有喝酸梅汤,也没有坐下来享受小电风扇,他对叶怀庆微笑了一下,推开小电风扇说: “要是石开同志和屈辅明同志回来,就告诉他们一声,我去找韩水根师傅了。” ·194 ==========第198页========== 叶怀庆觉得姚玉泉这一·笑真厉害,好象用针在刺他,他楞了好一会,忘了给姚玉泉指路,而姚玉泉已径自向井口走去了。 此后,叶怀庆再没有和姚玉泉打过交道,但姚玉泉这人非常厉害的印象,已经深深铭记在他的心里。其实,记取了教训,往后改了不就好了吗,但他不改,谁的地位高他就拚命地奉承谁,谁的地位低他就厌恶谁。老石开在世时,对他没有兴趣,他就跟着屈辅明转,后来张冲成了造反派的领导,他就跟着张冲转,老石开去世后,丁之勤的名指日益响了,与张冲的关系又密切,他又跟着广之勤转,现在,指挥部领导成员分工,屈辅明抓生产,ˉ之勤抓后勤,他觉得抓生产比抓后勤重要,屈辅明的地位又高了,所以又开始在屈辅明面前转了。但抓后勤的是材料总库的顶头上司,而且,他党得丁之勤是个很有能耐的人,手段也高明,得罪了他恐怕不好收场,所以他不能撇开了之勤。而在当前清理阶级队伍运动中,他也不敢把 -些不明不白的事情扯:到丁之勤的身上。 叶怀庆吃力地问指挥部走着,迎面来了韩水根,他平时很讨厌韩水根,觉得这个老头说话没轻没重,见面总要捶人家几下子,给人难堪。在他看来,一个工人这样老三老四实在是少见。但他对韩水根又无可奈何,所以常常设法避开他。现在韩水根是指挥部领导成员了,又参加党的核心小组,在叶怀庆眼里,他的身份完全两样了。虽然心里还有怕他再锤几下的想法,但党得人家毕竟比丁之勤的地位还要高嘛,捶几下子就锤儿下子,听听领导的批评也是应该的。他这么想着,不再避开韩水根了,面是在和韩水根打照面时,恭恭敬敬地叫了声“老韩师傅”。 →95, ==========第199页========== 韩水根停下脚步,见是叶怀庆,就向他跟前跨近儿步,说:“小叶,这些时思想提高些啵?” “提高些了,老韩师傅。”他莫名其妙地回答。“小叶,我老头又要锤你几家伙了。” “老韩师傅,你批评吧,我听着。”嘴上这样说,心里在想,果然又来了。 韩水根说:“文化大革命进行儿年了,你就没有好好斗私批修。不好好改造思想,提高觉悟,扎扎实实为党、为人民做工作,你总想抱住个什么人的大腿,使自己的地位也高起来,是啵?” 叶怀庆没想到今天韩水根会一锤就敲在他的心窝里。他没有勇气承认,又不敢找什么理由对这位党的核心小组成员进行反驳,楞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说: “老韩师傅,老韩师傅您,您,您在这样的大冷天上哪去啊?年纪大了,别,别冻着。” 韩水根一听,心里想,好小子,油缸里浸过,耍滑头,不正面回答问题,想用关心我的态度,把话题岔开,我就顺着你来,看你怎样?韩水根接着说道: “天冷心热嘛,干革命不分年老年轻。张冲他们在打竖井,进度上不去,我去看看。” “哪,老韩师傅您忙,我就不耽误您了。”说完,叶怀庆匆匆要走,谁知心太急,不觉脚下一滑,摔倒了,弄得头上身上全是雪。 “你急个啥?”韩水根拉起叶怀庆,帮他拍拍身上的雪,又说,“我还有话呢,你好好听着,别不耐烦,要不,会摔个鼻青眼肿的大跟斗。” ・196 ==========第200页========== 叶怀庆尴尬地说:“老韩师傅,您批评吧,我听着哩。”韩水根说:“你过去是可矿里的秘书,并不是哪个人的私人秘书,可是你象个滑轮样儿,一会儿围着老屈转,一会儿围着张冲转,一会儿又围着老丁转,所以人家一会儿称你是屈辅明的秘书,一会儿说你是张冲的秘书,一会儿又说你是丁之勤的秘书。你的世界观在作怪哩,你好好记着!秘书对矿里的事情知道得多,是个‘小仓库’,当今在清理阶级队伍,你应该主动找老姚汇报汇报矿里的情况,不要再患得患失!” “老韩师傅,里的情况您最了解,我能知道个啥?”叶怀庆结结巴巴地搪塞道。 韩水根火了,忿忿地说:“我知道的我当然会讲,可你真的不知道吗?老石开执行反动路线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冲怎会受审查的?老姚遇到暴徒的事件,等等,事情多着呢,你一点不知道?我看你们总库的运动有人压着,火还烧得不旺,你的脑袋还给冰冻着哩!” 叶怀庆没想到韩水根今儿向他抛出一连串的重大问题,他对这些问题,有的略知一二,但要说真晓得,却又不完全是。他看着韩水根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心寒地说: “老韩师傅,我、我奉承领导,想往上爬的坏思想是有的,但,但对您刚才说的那些问题,真的,真的不知道,当然,当然也晓得一些,不过,内容跟大家都已晓得的差不多。” “哪些地方一个样,哪些地方不一样,你自己明白,去好好想想吧!”韩水根说完,挪动身子要走。 “老韩师傅!” 韩水根见叶怀庆叫他,以为他还有什么话要说,就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可是叶怀庆接着说的是:“您走好。” 。197 ==========第201页========== 韩水根叹了一口粗气.摇摇头,继续前进。 叶怀庆被韩水根意外的几锤子敲得有点昏头昏脑,一路上脑袋瓜里乱糟糟的,他边走边冥思苦想着,慢慢地,他仍然觉得丁之勤的话更现实,对他来说也更重要,“你有什么问题呢?要经受得住群众运动的考验,不要萎靡不振”。是嘛,有什么问题呢,我最多是思想意识不好,别人的事我说不清,谁高兴调查去调查好了。 叶怀庆走到姚玉泉办公室门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在门上轻轻敲了几下,问道:“可以进来吗?” “请进来。”姚玉泉在里面回答。 叶怀庆推门进去,又回身将门关好,见姚玉泉已将桌上摊着的许多材料收拢来,才走近他的办公桌。 姚玉泉端起一张椅子,让叶怀庆坐下,问:“你倒能抽空走开?” 叶怀庆这时想的尽是关于老石开以及姚玉泉遇到暴徒的事件,准备回答姚玉泉,因而没听清刚才这句问话,所以只好“啊”了一声,不能回答,等他弄明白姚玉泉这句问话的意思时,连忙应道:“能走开,能走开。” 姚玉泉说:“我到矿上十几天了,早想找你谈谈,一直抽不出空,今天有点时间,想听你谈谈矿里的情况。” 叶怀庆只想姚玉泉提问,没防着姚玉泉竟然要他自己出题目,自己做文章,这却比较为难,他想扭转这种被动局面,便故作镇静地说道: “姚指挥您要知道哪方面情况?” “随你谈吧,阶级斗争、路线斗争、生产斗争,哪方面都行,凡你认为重要的都可以谈,今天谈不完下次再找时间。你当了 。f98… ==========第202页========== 多年秘书,晓得的情况一定不少。”姚正泉边说边站起身子,倒了杯开水,递给叶怀庆。 叶怀庆立起身子,双手接过杯子。 姚玉泉等着叶怀状开口,可是叶怀状额上的汗也冒出来了,却不知谈什么好。他想,姚玉泉虽然说阶级斗争、路线斗争、生产斗争,哪方面的情况都好谈,其实是在试探,要说谈生产斗争,他为什么不好找屈辅明和各连连长?谈路线斗争,他也尽可以找些老工人,何必找我?要是真的想听我谈这方面问题,准是考考我,看我分析问题的能力怎样,可现在,他又不会选我当秘书,干吗考我?真正要我谈的是阶级斗争,其他两项大概作陪衬,试探我是不是回避阶级斗争问题;这人是厉害,看他说得挺随便,其实是要我自己往问题里钻,然后他再拎一拎,抓住不放。可是不谈也不行啊,那不是心中更加有“鬼”了吗?他迟疑了一下,说: “关于阶…阶级斗争,我…我的水平差;只看到一些表面现象。” “就从表面现象谈起吧。”姚玉泉两只眼睛看着叶怀庆,好象要从他的表情里,看穿他肚子里的五脏六腑似的。 叶怀庆心更慌了,他迅速将目光转向窗外,又低下头假装喝开水,心突突地跳着,天虽然这么冷,可是他额上的汗却越来越多了。 姚玉泉一一看这情况,就说:“你别急,慢慢谈,要说真话,有什么看法就说出来,说错了也不要紧。” 叶怀庆沉默着,姚玉泉也不忙,一声不响地耐心等待。对叶怀庆来说,虽然周围一切都很正常,但他却感到室息,气氛紧张得要命。他没有办法再憋下去了,就抬起头来说: ·99· ==========第203页========== “姚指挥,我,我…”他想将石开“执行反动路线”的有关情况谈一谈,但只迸出两个“我”字,丁之勤推门]进来了。 “老姚,打断你一下,明年第一季度的材料采购计划报上来了,要赶快批一批发下去,你看,是你签个字发出去,还是等指挥部开会讨论后再定?”丁之勤将一份计划送到姚玉泉面前。 姚玉泉简单看了-一下,说:“老丁,上次我们已经议论过,这是你的分工范围,你审阅以后签个字发下去行了。” 就在姚玉泉看这份计划的时候,丁之勤迅速向叶怀庆很狠盯了一眼,目光很厉害,但嘴角却挂着笑容,好象在说你要沉着。叶怀庆见后一呆,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努力暗暗提醒自己要沉着,沉着。 丁之勤走后,姚玉泉对叶怀庆说:“继续往下说吧,你,你怎样?” “我,我要好好想-·想,让我准备一下好吗?” 姚玉泉的嘴角也浮起了微笑,好象在说,你别当我不知道,我在看计划时注意你的神色呢。他站起身子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走了儿步,对叶怀庆说: “好,不忙,什么时候你准备好了,就来找我,不过,时间不要拖得太长。” 叶怀庆如释重负地应了声“好”,转身要走。姚玉泉又将他叫住,严肃地说:“你要好好想想,认真学习党的政策,以革命的利益为重,不要遮遮盖盖、自作聪明啊。” 叶怀庆楞了一下,轻手轻脚地退出办公室,拉开门,回过身来对姚玉泉道了声“再见”,又轻轻将门带上。 姚玉泉点燃-一支烟,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子,他想,为什么他和叶怀庆谈话时,丁之勤突然闯了进来,这份采购材料 ·200。 ==========第204页========== 的计划他完全有权批发的,今天为什么特别小心谨慎呢?怀庆正要开口谈问题,见了丁之勤后为什么又政口说要准备准备?他想,叶怀庆这个人,正派的人不会重用他,厉害的反面角色也不会重用他,所以他即使能提供某些材料也是有限的,如果幕后指挥者对他这样的人控制很严,说明什么问题呢?一种可能是转移目标,制造假象,使你看上去他身上有线联着,但实际上到一定的时候对方便能全部斩断,使你空忙一阵;另一种可能是虽然叶怀庆知道的事情有限,但有某些重要的线索让他晓得了,因而放心不下。想到这里,姚玉泉脑子里浮起了一个对付的办法。但这办法行不行,他还要进-“步思考。 这时,门外响起了丁之勤大声讲话的声音。姚玉泉推门 一看,见有个人忿忿地向别处走去。 姚玉泉问:“什么事?”丁之勤说:“一个哑巴。” “哑巴?”姚玉泉疑惑地说。心想,会不会是炸药库那个哑巴,可能是来找我的吧? 丁之勤说:“就是炸药库的那个哑巴。这人和老石开的感情非常深,他本来并不哑的,老石开生病在医院的时候,我派他去照应。后来,老石开去世了,他送老石开的遗物回乡,途中生了病,成了聋哑人了。” 姚玉泉听了丁之勤的叙述,沉思了片刻,随即问道:“他来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推开我的门看一看就走,我追出来叫他,他又听不见。” 姚玉泉点点头,邀丁之勤到他办公室里坐一会,说有事跟 ・201・ ==========第205页========== 他商量。 两人到室内坐下后,姚玉泉说:“叶怀庆这人·我听到许多反映,说他的思想意识不好,而且长期脱离劳动,我想把他放到连队里去锻炼一个时期,你看可好?” 丁之勤打了个呵欠,说:“将他放到连队里去锻炼-个时期,非常必要,看他改造得怎样,然后再决定怎样使用,这很好,不过他身体单薄,下井恐怕不行。” “主要是让他多和1:人同志接触,在井上跟着做些检修等工作。” “这好。”丁之勤说。 “你看放到哪个连队好呢?”姚玉泉问。 丁之勤想了下,说:“就放到张冲他们连里去吧,张冲对他了解,便于做思想工作,加强教育。” 姚玉泉想,这个点选得不错,他也是考虑将叶怀庆放到张冲连里去。就说:“那就这样定了吧。” “好。”丁之勤说。 “还有一件事。”姚玉泉又点燃一支烟说,“党的核心小组决定,指挥部领导成员都要下连队去蹲点。老屈对我说了,他打算搬到张冲连里去住,抽些时间上来安排日常工作。你打算在哪个连队蹲点?” 丁之勤接过姚玉泉递过来的香烟,趁用打火机点香烟的当儿想了一下,随后说: “我,我到宋铁宝他们连里去吧。” 他没有说什么理由,但觉得自己这个选择是很好的,有利的地方很多,也会出乎某些人的意料,所以又榆快地打了个啊欠,用力吸了口烟,徐徐将烟吐出,等待姚玉泉的反应。 ·202· ==========第206页========== “好。”姚玉泉心里虽然有不少想法,但没有露出一点色 他们没有再谈其他的事,了之勤回办公室去了。姚玉泉站在窗口,见大雪又在飞舞了,翻滚着,翻滚着。他心里也随着雪花在翻滚,一个一个想法在脑际出现,又一个一个被否定,最后决定晚上去找-下炸药库的董林根,看看他刚才究竟来指挥部找谁,为什么又跑掉。他作出这个决定以后,又回到办公桌前,拿出各单位清队工作的情况简报,一一细读下去。 晚上八点钟光景,姚玉泉已去找过董林根,踏着积雪往回走。伤脑筋的是姚正泉和他根本无法交谈。但是,从董林根杂上杂八的手势中,姚玉泉可以肯定两点:一是董林根去指挥部是要找他的,推错了门,见到丁之勤,就走了;二是正如宋铁宝所说,董林根心里确实有诈多话要说,但说不出来,从他那跺脚、捶脑袋、张开口前发不出声音的痛苦表情中,姚玉泉清楚地看出了这意思。 姚玉泉一路走一路想,哑巴这个谜怎样解开? 就在姚玉泉找董林根的时候,材料总库的那间小屋里,了之勤在和叶怀庆进行一次长时间的父谈。叶怀庆如实地说了他到姚玉泉办公室去的详细经过,丁之勤非常严厉地批评他说: “你这人怎么就改不好了,怎么总是见人眼色行事?我看你一眼就怎么啦,做人要光明正大,你有什么话尽可以对老姚说嘛,照你这样说来我是在幕后操纵你?真是岂有此理!怪不得老姚说你思想意识上问题严重。其实,老姚也没有怀疑你怎样怎样的啊,你自己心中有鬼,弄得六神无主!”他稍许将口气放缓和些,接着又说,“我叫你振作起来,再大的事都出我 ·203. ==========第207页========== 承担,有什么了不起呢?老石开无缘无故审查张冲是不是执行资反路线啊?在这·点上,我的看法是不错的,问题在于我没有历史地看待老石开,一时冲动,要你在张冲面前说反对给老石开竖墓碑的话。当时的情况是可以理解的嘛,我因为放出了张神,就被人家没头没脑的一顿痛打,这不是反动路线在作怪是什么?这事可能只有个别人知道,算了,你也别去宣扬。”他对叶怀庆看了一眼,又说,“我是时气上来了,才要你讲那个话,这些都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完全可以如实反映嘛。” 丁之勤见叶怀庆所到这里眉毛一跳,以为他在为帮他抄材料的事担心,就进一步解释说:“老实告诉你,那份材料你只抄了矿里生产情况部分,还有阶级斗争情况没让你抄,这是党内的秘密,我当然不能告诉你,不过你可以相信,问题揭透后你会吓一跳的!” 其实,叶怀庆的眉毛跳了跳,并不是因为抄那份内容不全的材料,而是他巧遇着的关于痛打丁之勤的事。 那天,他到丁之勤住的地方去汇报情况,忽然看到树林里有两个大汉在打丁之勤,他正想返身叫人来捉拿那两个大汉,丁之勤却对这两个大汉说:“你们打重些,重些嘛,但可别打要害部位…”他一听,呆住了,不知是怎么回事,躲在树丛里-一直没有敢露面。他党得这事情是不能向姚玉泉反映的,因为这只有他一人知道,要是谈出后丁之勤讲他胡说怎么办呢?现在听丁之勤说这件事可能有个别人知道,他又担心那次丁之勤大概已看到他了,他更不敢吱声。随后又听丁之勤说问题揭透后他会吓一跳,这一点他略有感觉,好象是有个什么叫人吓一跳的问题在藏着,不过,这问题究竟在哪一边,他把 204・ ==========第208页========== 握不住。 “听说你遇到老韩师傅了。”丁之勤问。 叶怀庆又将路遇韩水根,被捶了几下的情况说了一遍。丁之勤忿忿地说:“老韩是个老工人,说话随便,我不计较,要是别人,我是不肯放过的。”这个“别人”,他没有指是谁。停了停,他又批评叶怀庆说,“象老韩说的材料总库的清队有人压着这一类话,你不应该在我面前说,这样会影响我和老韩师傅的团结,你可以将他的看法告诉老姚。不过,你既然说了,我也没什么,他大概也是脱口而出嘛,我不去计较。” 最后,丁之勤告诉叶怀庆,要他明天到张冲连里去报到,并希望他正确对待姚玉泉的这个决定,抓紧世界观的改造,和工人打成一片,争取今后为党为人民作出更多的贡献。 丁之勤刚离开材料总库,正好遇到姚玉泉从炸药库回来从这里经过,姚玉泉招呼说:“老丁,你还没有休息?” 丁之勤笑着回道:“你也没有休息啊。” 姚玉泉也笑了笑。他想,之勤一定是找叶怀庆的,不用点破。但丁之勤已先开口说了: “刚才我是来找叶怀庆的,要他明天到张冲那儿去报到。”“何必这样急呢?”姚玉泉话中有话。 “我向你学习,雷厉风行嘛。”丁之勤笑着说。 “你别谦虚了,工作抓得比我紧多罗。”姚玉泉的话又象表扬丁之勤,可又不象。 丁之勤微笑着,没有开口。 这时有个老猎人,手中拿着柄钢叉,在山坡上东找西寻,走来走去,象在觅取猎物。 丁之勤说:“雪天,猎人在寻野见呢。” ·205· ==========第209页========== 姚泉说:“狡兔三窟,恐怕不大好找,不过只要有痕迹露出来,最后总要被捉住的。” 正说着,一只野兔箭一样奔过大路,一头撞在:路边水沟的积雪上,被老猎人飞起-一叉捕住了。 “丁之勤说:“要是它从大路跑,恐怕就不会被逮住。”姚玉泉说:“走惯了邪路,它不会上正道。”两人边走边谈,渐渐消失在夜幕中。 ,206 ==========第210页========== 十五 叶怀庆满以为只有他知道的事情,只要自己守口如瓶,别人就无从了解。可是,东家墙前栽丝瓜,西家院里开黄花 三连在大揭大议里阶级斗争的情况时,有两位师傅谈起了他们遇到的怪事,都与叶怀庆有牵连。其中有位师傅说,石开去世前,有·天,他曾在路上遇到董林根,董林根告诉他,他刚才是来送石开写的一封信给张神的,但不知道张冲在受审查。这封信被叶怀庆硬了下来。叶怀庆对董林根说,受审查的人不得随使与外界来往信件,于是,叶怀庆留下这封信,说要交领导审查后,才能交给张冲。这位师傅提出疑问:既然屈辅明宣布审查张冲是石开下的指示,为什么在石开身边的董林根会不知道,而且石开又为什么要直接写信给他,后来叶怀庆有没有将这封信交给张冲?另一位师傅说的就是叶怀庆躲进树丛的那件事,他说,就在丁之勤宣布撤销对张冲审查的那天傍晚,他看到叶怀庆好端端的在路上走着,忽然钻进了树丛,半天没出来,这位师傅感到奇怪,就往树丛里寻视,看见叶怀庆躲在树丛里,好象在躲避什么人似的,神态很紧张,这位师傅觉得,这里面准有问题。 善于思考问题的孙德章听到这两位师傅的议论,觉得这些反常现象后面,很可能隐藏着重大事件,应该将谜底揭开。随后,他使去找韩水根商量。 ·207, ==========第211页========== 韩水根听了孙德章的叙述后,也认为有问题,说道:“你去找老姚汇报;我去找张冲谈谈,叶怀庆在他连里,要他抓紧做工作,将这两件事情弄清楚。” 孙德章觉得这是个与张冲消除误会、加强团结的机会,思索了一阵,说:“师傅,你去找老姚汇报吧,我找张冲。” 韩水根问:“他会理睬你吗?” 孙德章说:“我想了个办法,试试看,如果能行,我们就会消除些误会。”说着,他走到电话机旁,拿起话简,要张冲通话。 一会,张冲来接电话了,一听是孙德章,立刻不冷不热地说:“有什么事?快说吧,我很忙。” 孙德章说:“我想跟你商量个事情。”“没有空啊,以后再谈吧。”张冲推托说。 “嘿,我知道,你怕见我的面,咱们是师兄弟,你对我有什么亏心事,没关系,我会原谅你的。”孙德章用激将法。 “什么?我对你有亏心事?!嘿嘿。”“你笑什么,没有亏心事为什么怕见我?” “哼!好吧,我就见见你!”张冲语气很重,好象下了狠心。“我马上就来找你。” “不,大青松下见面!”说完,“路笃”一声,张冲将电话挂掉了。 孙德章嘴角浮起了微笑。 韩水根问:“小章子,看你俩在电话里吵架似的,怎么反而高兴得笑啦?” 孙德章说:“这次他要将臧在肚子里的话,都向我倒出来了。” ・208・ ==========第212页========== “他在电话里说了吗?” “不,他约我在大青松下见面,就有这个意思。”接着,他向韩水根分析说,张冲很讲情谊,他所以没有把心里话对他说出来,定是生怕他们师兄弟的感情彻底破裂;这次见面,估计张冲会向他轰一·阵大炮,难免要脸红脖子粗,这样的场面当然不能当着连里许多老师傅们的面啰,所以张冲才约他在大青松下见面。 韩水根觉得孙德章的分析有道理,说:“腮,分析得在理哩,你先去,我随后也去;我要好好捶捶他的木瓜脑袋。” 孙德章踏着积雪,穿过小梅林,直奔大青松。张冲已在大青松下等候,他双手叉着腰,两只拇指插在黑色的宽皮带里,眉毛紧拧着,满面怒容,气鼓鼓地简直象条河豚鱼。 孙德章见他这副神情、放慢了脚步。他担心张冲会一谈就崩,于是,他一边迈着步子,一边在设法先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 孙德章走到张冲跟前,朝他看了一·下,故意显出十分轻松的样子,说:“就这样谈吗?还是找个地方坐下吧。站着又气又累,说不定我会气得跑掉的。”说着,找了两块山石,抹掉上面的积雪,他自己先坐了下来,留下一块又大又平坦的给张冲。 张冲见了孙德章这副神情,心想,刚才电话里他的语气那么强硬,可这会脸上却一点生气的样子也没有,刚才说“会气得跑掉的”,不是明明在指我吗?我倒要耐住性子,免得被他说度量小。他晃晃荡荡地勉强挪动双腿,紧闭着嘴,走到孙德章身后,将旁边一块有尖角的山石搬了起来,下狠劲往下掼,震掉上面的积雪,坐了下去:他不坐孙德章留给他的那块平坦的大山石,意思是说:你不要以为我张冲好摆布,咱们是瞎 。209· ==========第213页========== 子吃馄纯,彼此心甲行数 孙德章见张冲虽然跟他来了.但放着平坦的大山行不坐,偏要选块有尖角的山行,已明白他不谁备作任何调和,心想,不怕你脖子歪,只怕你不说话,我再通你一家伙,看你能憋多久。他没有随着张冲转,保特着原先好的姿态,背向着张冲,说道: “我是忍受着极人的委屈来儿你的,咱有话在先、今天要将讲完才能走。” 张冲听后想道:“我是忍受着极大的委屈来见你的,你将这话抢在前面说了,倒好象我真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似的。好吧,讲完就讲完,看你这张嘴能说出朵花来!”他口也没张,一股气从腹部上升,发出“嗯”地一声,由鼻子里传了出来,表示同意将话讲完再走。 孙德章听到张冲这声“嗯”,虽然觉得声音里包含着复杂的因素,但似乎达成了双方一致认为要将话讲完再走的“协议”了,就将身子转了过来,面向张冲,进一步说道: “咱们都是共产党员,好话坏话都要昕,党的利益高于一切,虽然是师兄弟,在党的利益上不能讲介人情谊!” 张冲抬头看了孙德章一眼,心里想,好象你倒是占了理了,竟然给我上课来啦,其实我是将你当小弟弟看,不跟你一般见识,不和你计较,吃点亏就吃点亏,不理睬你算了,要是你损害党的利益,即使我张冲平时再讲情谊,也决不和你罢休!“是我先说,还是你先说?”孙德章问。 “你年纪轻,就先说吧。”张冲慢吞吞地说着,语气颇傲慢,意思是要孙德章明白:你是小弟弟,我处处都在让你三分。孙德章见气氛有了缓和,觉得撬开张冲嘴巴的时机来了, ・210 ==========第214页========== 他不慌不:,在地面抓起一把雪,使劲捏成雪团、又将它扔掉,然后说: “自从老石开去世,我几次要找你父换意见,你一直躲躲闪闪不圳理深,太不象话!”他想先引出张训心中对他的不满,再谈叶怀庆的事,所以故意用了些带有刺激性的词汇。 张冲听了心里想:“什么‘躲躲闪闪'?笑话,我张神见人会躲躲闪闪?‘太不象话’,到底是谁太不象话?”心里虽然这样想,却仍然紧闭着嘴,因为他已容应,要让孙德章先将话说完。 “我看你是被叶怀庆这样的人叶H的迷雾迷住了.” 张冲对孙德章不以为然地瞅了·一眼.问:“你到底要跟我商量什么事?” 孙德章见张冲已有点不耐烦,要他别打岔,继续说:“所以你就忘了当初我们-一道起来造修正主义路线的反立下的誓言:为捍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不顿个人的-·切,团结阶级兄弟,共同战斗!”他看了下张冲,装成非常气愤的样子,-一脚将积雪踢了个坑,又说,“你对照对照自己,现在脑子里想的是些啥东西?!” 张冲被孙德章不明不自地一阵抢白,哪里还能忍耐得住?胸中的气直往上涌,立刻脸红脖子粗了,他也不管孙德章是否已将话说完,吼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好好想想自己干了些什么?!”“我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你别装成气葫芦似的!”孙德章又戳了他一下。 “啊,我,我装成气葫芦?!”张冲气得直跺脚,要不是有言在先,他就会马上撇下师弟去喝闷酒了。 ・2・ ==========第215页========== “有话就说嘛,哚脚干什么?”孙德章步步紧逼 “说就说!”张冲看看孙德章,“你坐到那块大石头上去:离我远一点,免得我…免得我到时捶你!” 孙德章见他这副样子,心中暗暗好笑。说道:“嘿,我有理不怕人。你说出来听听,要是我真的不对,就让你捶几下消消气;要是你错了呢?” “向你请罪!” “干嘛请罪?错了改过就行。说吧,我这里洗耳恭听呢。”孙德章既平静,又带有·点挖苦地说。他始终保持着应有的温度,不让这位师兄的火气降下去。 “丁之勤宣布撤销对我的审在,你的手下人对丁之勤干了些什么?你说,你说,你说啊!” 在叶怀庆躲在树丛里的那天,了之勤知道张冲晚上一定会去找他,就事先在树林里演出了一场“苦肉计”,造成了一个因宣布撤销对张冲进行审查而挨了打的假象,去换取这位很重情谊的革命造反派领导人的友谊,当然,他这行动还有另外 一个直接目的,那就是挑拨张冲与孙德章的关系。那天,丁之勤躺在床上,张冲得知他挨了打,暴跳如雷,一再追问是什么人干的。丁之勤含糊其词地说,好象是三连的人;接着,他又一再声明说,没有看准确。他又说,即使是三连的人千的,也绝对和孙德章没关系,因为孙德章是共产党员,和张冲又是师兄弟,决不会因个人利益产生“一山不容二虎”的卑劣思想而对他发泄私愤。最后丁之勤又再三恳切地要求张冲,要他从造反派的团结着眼,从革命的利益着想,千万别把这件事说出去,他遭受这点痛苦算不得什么,明天还能够照样上班。张冲对孙德章的为人有一定的了解,他认为孙德章有可 ·212· ==========第216页========== 能跟下面的人说些对丁之勤不满意的话,但绝对不会直接指使别人去干这样的事,再加上丁之勤“虚怀若谷”的表述和“诚恳”的要求,因而他将气憋在肚里,没有爆发。不过,他对孙德章已十分不满,无形中产生了戒心。第二天,丁之勤果然拄着拐棍去上班了,别人问他怎么会受伤,他绝口不谈挨了打,而是说在山坳里摔了一跤。他对孙德章和往常一样,好象根本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似的,仍然很亲热,而孙德章却时常对他表示不满。张冲见了这些,就更加觉得丁之勤的度量大,胸襟宽广,以大局为重,不计较个人问题,实在令人软佩。而孙德章在张冲的心目中,已成了不屑一顾的人物,只是因为师兄弟关系和丁之勤的劝说,他才和孙德章保持着不冷不热的状态。 这些,孙德章一点也不知道,现在张冲接连向他发出三个“你说”,来势很猛,叫他怎样回答?但是,孙德章华竟是有思想准备的,张冲为什么不理睬他,他作过种种分析,认为最大的可能是有人从中挑拨。今天约张冲见面,他要努力揭开这个谜,现在张冲气势汹汹地责问,并说出了丁之勤的名字,知道里面有文章,但他不急于申辩,而是要使张冲把话统统都倒出来。他有意要引出张冲的话,就说: “我们连里的老师傅对丁之勤怎么样?总不会打他吧!”张冲一听到“打”,外加“总不会”三个字,马上虎地一下站了起来,怒目圆睁,吼道: “就是打了!打得人家拄拐杖!” 孙德章也霍地一下立起身子,沉下脸说:“说话要有证据。什么时候打的?在什么地方打的?谁动手打的?!” 张冲向孙德章迈进-一步,讲了时间、地点,至于谁动手的, ・213。 ==========第217页========== 因丁之勤没有说,他也无法晓得,当然不好珂答,但张冲觉得,这是无关紧要的,反正是你孙德章手下的人于的就是了,于是就以攻为守,咬着牙说:“打的人自已明白!”他当然不知道,被清来打丁之勤的两个家伙,都不是本矿的人,而且其中有一个,早在安葬石开的那天夜里,死在多棱湖里了。 孙德章铿锵有力地说:“我们刚才已经说好,今天要把话讲完。你如果知道是谁动手的,应该说出来;如果不知道,就别胡孔拉扯人!你是共产:党员,是造反派的一个头头,我们三连的老师傅是和你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阶级兄弟,你这样胡乱拉址人家,使他们都背上黑锅,是完全错误的!” 孙德章坚信,三连的老师傅,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很可能丁之勤从中要了花招,张冲才有这样的看法,所以立刻逼张冲明确表示,究竟他晓得不晓得是什么人打了丁之勤。 张冲经孙德章这样一说,楞住了,想道:“是啊,我这样含含糊糊乱拉扯人,不是使三连的老师傅都背上黑偶了吗?”他 3 没法回答孙德章的问话,急得两只手在腰皮带上孔搓乱摸。 孙德章见张冲有点手足无措了,心里就更有了把握,说道:“我相信无论是三连还是一连的老师傅,都决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来!阶级斗争是复杂的,你为什么不动脑筋想想,就随便轻信别人的话?你说,你说,你说啊!” 张冲更急了,他党得不把事情的原委彻底揭开,这事是说不清楚的。于是,想了想,也不顾丁之勤要他缄默的要求, 一五-十地把丁之勤那天的全部谈话,统统说了出来,末了,他说:“人家老丁挨了打是事实,他为了顾全大局,连挨打的事也一直不肯说出来,他这么有水平的人,怎么肯将打手的名字告诉我呢?” ·214· ==========第218页========== “喔,怪不得你一直不肯谈,原来后面有个丁之勒对你下了功夫哩。”孙德章心里想道。他觉得,这时要想使张冲对丁之勤改变看法是办不到的,就把话题转到叶怀庆身上,思索了一阵说: “我估计,有一个人很可能知道是谁打了丁之勤。”“谁知道?”张冲急切地间。“叶怀庆!” “叶怀庆?”张冲表示怀疑。 孙德章把老师傅的议论,告诉了张冲。张神将丁之勤挨打和叶怀庆躲进树丛的时间、地点一对照,觉得孙德章所谈的情况符合事实。当即一个想法在脑子里出现,他想,大概是叶怀庆叫人冒充三连的老师傅去打丁之勤的,面自己躲在树丛里观察动态。对了,叶怀庆这小子会这么干的,他的目的是要通过我的手整孙德章,因为孙德章经常批评他,有一次还指名要他在会上斗私批修,可能他怀恨在心,伺机报复。幸亏丁之勤顾全大局,要不,我差点上叶怀庆这小子的当!想到这里,张冲“晤”了一声,对孙德章说: “叶怀庆这小子太坏了,我非要弄个水落石出不可!”过了片刻,孙德章又说:“我还要问你…件事。”“什么事?” “石开去世前,曾特地写了一封信叫董林根送来给你,叶怀扶收下了,后来他有没有把这封信交给你?” “没有啊!他竟然扣了我的信件!?”张冲一听火冒三丈,叶怀庆竟敢私自扣留石开给他的信件,这还了得!他把牙咬得格格响,如果叶怀庆这时也在跟前,他真想一口吞了他。 “我的话讲完了,你网葫芦里有啥药尽管往外倒吧,现在 ·215· ==========第219页========== 我所你的。”孙德章说罢假装成气鼓鼓的样子,在山坡上来回走了儿步,侧过身子,往下一坐,又将背朝着张冲了。 张冲伸出手搓了下脖子,走到那块平坦的大山石前,面对孙德章坐下,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看了他的师弟-一眼,说道: “德章,你知道我这个人的脾气,现在虽然事情还没有完全弄清楚,但我已经明白,我对你有误会,嗯,说得明白些,我委屈了你,”他说到这里,停了停,随后文用亲切的语气说,“我没有什么说的,改日当着师傅的面,请你喝酒解闷儿怎样?”孙德章见张冲这副憨直的样子,心里又感动又觉得有点好笑,正要再说他几句,韩水根来了。 韩水根一到大青松下,就问道:“张冲啊,你对小章子有什么意见,还是不理睬他吗?” 张冲喃喃地说:“还能不理睬他?现在,我倒担心他会不理睬我呢。” 韩水根向孙德章看了一眼,孙德章微微点了点头,表示情祝良好。韩水根心中有数了,对张冲说: “如果他不理睬你,就是他的不对,我负责说服教育。可你呢,木瓜脑袋真的想通了吗?”张冲爽快地承认是自己不对。 韩水根说:“嗯,晓得错了,改正就好。不过,我还得捶你几下,你可有耐心听?” 张冲说:“好长时间听不进你师傅的话了,你就痛痛快快地捶吧,俺张冲知错必改。”说着,立起身子,让出平坦的大山石,要韩水根坐下,自己站在他身旁,微微低着头,等待批评。孙德章挪动了下身子,让出点位置,将张冲拉到身边,和 ·216. …w… ==========第220页========== 他并排地坐着。 韩水根对张冲说:“你是党员,湖影山铁矿革命造反派的 一个头头,现在又是指挥部的领导成员,负的责任很人,不努力提高思想,由着性子乱冲乱撞,行吗?” 张冲低头不响。“你回答我啊!” “这问题老姚己经批评过我了,我现在每天读一小时马列的书、毛主席的书。” “要联系思想,联系实际。”韩水根说。“我联系呢,就是有点联系不准。” “怎会联系不准?一定是自已以为样样正确,骄傲,看不到缺点,看不到问题,所以才联系不准,可对?”韩水根又问。 “我现在晓得自己有缺点了嘛。”张冲回答的声音虽然很低,但还是将接受不了的地方说了出来,不过,他又补充说,“联系不准也是缺点,谁我平时不学习,懂得的道理太少,又不大会联系自己思想呢。” “老屈在你们连里蹲点,你请他多帮助嘛。对了,你不仅要和小章子加强团结,还要和老屈,和宋铁宝加强团结。”韩水根又说。 “我注意着呢,和宋铁宝已经团结了。”张冲告诉韩水根。“真和宋铁宝团结了吗?”韩水根高兴地问。 “他们生产上是比我们棒嘛,我应该向他们学习。现在连里打竖井的速度不快,我还想找他去讨教呢。”张冲实事求是地说。 “这很好。不过,先要看到人家的思想好,不能只着眼于技术上。你想想看,人家又没惹你,刚来,你就东一记横炮西一 ·2|7 ==========第221页========== 记横炮,乱轰一阵,要是换了你,早一跳八丈高了,可宋铁宝处理得多好,一不和你争,不和你吵,副井的卷扬机被你拆走了,就自已动手修稳车,还想出办法在主井井简打斜巷。人家思想高,不是和你张冲一般见识,就事论事,而是着眼在矿里的阶级斗争上,按照毛主席的教导,和你讲团结,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张冲被韩水根批评得服服贴贴,心想宋铁宝确实不简单。 谈话结束后,张冲匆匆忙忙要回连里去找叶怀庆,韩水根把他叫住,说:“遇事别慌,对叶怀庆也要注意态度。晚上到我这儿来,我藏着瓶二锅头呢,咱们喝上一杯,我老汉为你们的事,已经气得好久不找人一起喝酒了。” 孙德章插嘴说:“师傅,把宋铁宝也找来一起喝-一杯吧。”说着,用目光向韩水根示意,要张冲去找宋铁宝。 “唔,张冲,你那儿离宋铁宝近些,就由你去请他来吧。”韩水根说。 张冲高兴地说:“行,师傅有好酒,我徒弟跑腿,俺保证把宋铁宝请到。” 张冲走后,韩水根对孙德章说,看来张冲与米铁宝的关系是好转了。孙德章笑着点了点头。 张冲回到连里,见叶怀庆在机修室跟着一位老师傅拆修风钻。他按住心头的怒火,说:“叶怀庆,你把手洗一洗,到连部来一下。” 叶怀庆以为张冲找他又是写总结之类的事,所以很快就来了,他不仅将手洗千净了,而且还拿着钢笔和迭纸,一·进连部就笑着说:“老张,是不是要写总结?哨]连打井简的速 ・218 ==========第222页========== 度虽然不算很快,好经验还是有的,可以理出几条来向指挥部报一报。” 张神听后心里想:你这小子,靠笔头子耍花样,井简的速度上不去,我心里急得要命,你倒想总结经验向指挥部报喜不报忧;好吧,你的笔头子狠呢,就将你自己的问题理出儿条来向指挥部报一报吧。他对叶怀庆看看,继续按住性子说: “这次你得认认真真写一写,要多写-·点,写得详细一点。” “所以我拿来不少纸呢。”叶怀庆笑着说。他在为自己的“先见之明”有点自鸣得意。 “嗯,要是写得不好我可不答应!” “老张,你放心,我的水平虽然很差,但经过努力,做到使你基本满意还是有把握的。” “你倒很谦虚嘛,现在我不跟你多啰嗦,你就动手写吧,把你来湖影山后所做的坏事和各种坏思想,统统写下来!”张冲两道眉毛向上扬了扬,严厉地说。 叶怀庆听后好象中了什么“定身法”拟的,张着嘴,捧着纸,呆若木鸡,半天动弹不得。 “你老站着干吗?理它几条出来,写得好我给你报指挥部,写得不好就让你读给连里老师傅们听,请大家帮助帮助。我给你留有余地,三天之内,将这份东西写好。” “老张,我,我没做什么…”叶怀庆从惊愕的状态中清醒过来,装着十分委屈的样子为自已辩护。但他的话没说完,张冲就怒冲冲地打断他,说道: “没做什么坏事?嘿,老实告诉你,我是掌握着材料的,你别想摸我的底;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对你是适用的!” 。219 ==========第223页========== “老张,我的确…” 张冲怒不可遏了,吼道:“没什么吗?你躲在树丛里是干什么的?你有没有扣下别人的信?你…事情多着呢,别想我一一给你提醒!” 叶怀庆大吃一惊。这时,他心里千头万绪,见张冲的态度这样坚决,又掌着可靠的材料,觉得定有来头,估计可能是姚玉泉的吩咐,他不能不写,可是写什么呢?总得跟丁之勤打个招呼,张冲和丁之勤是很要好的,这一点如不很好注意,自己就会被姚玉泉和丁之勤夹在当中,处境为难。想到这里,就支吾着说:“老张,我、我先去想一想吧。” “想一想是可以的,但是别把时间用在动脑筋要滑头上!我再给你说一遍,你必须把来湖影山后所做的坏事和各种坏思想统统写出来! 叶怀庆走后,张冲的怒气稍许平息了些,他跨出连部,立刻去找宋铁宝。 晚上,韩水根的家里很热闹。由于矿工长年累月在潮湿的井下操作,为了预防关节炎,所以老矿工们都喜欢喝几口酒。今天,师徒三人心情舒畅,加上有宋铁宝这位很受欢迎的人物一道参加,因而喝得更是欢畅。 席间,张冲将跟叶怀庆谈话的详细情形,告诉了韩水根他们。孙德章听后不觉皱了下眉,他估计叶怀庆今晚会有活动。于是,又喝了儿杯酒以后,他突然觉得有件事不下心,就站了起来,说道:“我不行了,要出去吹吹风。”说着,走了出去。宋铁宝知道孙德章的酒量很好,在奇山铁刊时他们曾敞怀痛饮过,现在忽然说要出去吹吹风,估计定有其他什么事。过了一会,他趁韩水根和张神在谈论关于如何加速打好井筒 ・220 ==========第224页========== 的事,也走了出去。 室外的山坡上,孙德章迎风站着,双目注意着不远处亮着灯光的一条道路。宋铁宝走到他的身后,轻声问道: “小章子,发现什么了吗?” “可能是夜猫子串门。”孙德章微笑着回答。“着窝了?”宋铁宝高兴地又问。“看,在那个方向,树丛后面。”“要不要跟去看看?” “已经往回走了。”孙德章指了指正在路上行走的人影。“是不是钻过树丛的那个?” 孙德章说:“看不大清楚,走路的样子很象他。” 两人正说着,张冲在门阶上响着粗嗓门说:“峡,天这么冷,你们俩却在外面骝哒说体已话。师傅叫你们了,快去快去,谁走慢了罚酒三杯!”张冲说着,大大咧咧地走来,一手拽一个,不问青红皂白,就把宋铁宝和孙德章往屋里拖。宋铁宝和孙德章见他这副既鲁莽又亲热的样子,不觉相视而笑。 ·221· ==========第225页========== 十六 孙德章估计得很正确,他的眼力也不错,刚才往住树丛后面走的确是去找丁之勤的叶怀庆。 了之勤赠经关照过叶怀庆,要他在劳动锻炼期间,不要轻易去找他,更不要到办公室去找他。可是今天,叶怀庆被张 !:. 冲弄得有点晕头转向,他认为,张冲是了广之勤的人,他自已也是向着丁之勤的,至少在目前是这样,但偏偏大水冲了龙王庙一自家人不识自家人了。他觉得,这里面可能是姚玉泉在搞什么“离间计”,不能轻易“上当”,所以他急着要找丁之勤,想问问情况,探探他的口气。 吃好晚饭,等天完全黑了,叶怀庆拿起一本丁之勤很早之前借给他的书,装做还书的样子,往丁之勤家里走去。他穿过曾经在里面躲藏过的树丛,在一个树林边上走着,触景生情,马上联想起丁之勤的挨打和张冲对他怒气冲冲的问话,不觉有点心惊肉跳起来。从那以后,他对丁之勤产生许多怀疑,说实在的,现在对这个他一向认为“正确”、“有办法”的上司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他越来越觉得费解了。丁之動与姚玉泉之间究竟有些什么问题,他也弄不懂,而对于姚玉泉,除了丁之勤曾说过的“问题揭透后你会吓一跳的”这句话外,他便一无所知。至于丁之勒挨打一不管是什么原因挨打和怎样打,这件事发生时姚玉泉还没有到矿里来,和张冲提到的那 ·222 ==========第226页========== 封信一样,不会与姚天泉有什么瓜葛,可是姚玉泉为什么抓得这样紧呢?会不会因为之勤向部里与材料的事,被姚玉泉知道了,所以姚玉泉就先在其他方面,寻找丁之勤的问题。可是,丁了之勤为什么要叫人对他打重·点呢?他觉得这一切 简直象迷魂阵似的,真叫人难于理解。今天去找J之勤,叶 怀庆是胆颤心惊的,他想这事如果被人见到后告诉姚玉泉,那就糟了。 叶怀庆·面走,一面按照自己的思想方法忠考着姚玉泉和了之勤之间的关系,并衡量着对他的利害得失。他不时地向周围张望,看看有没有人在注意他。等他绕过了小路,走到 一排房子的最后一家时,他放心了,因为没有碰上任何人。 丁之勤家里,叶怀庆是熟门熟路。在这样的时候,他觉得讲究礼节是多余的,所以没有按照习惯先扣下门,等征得主人的同意后再进去;他见门没有关严实,是虚掩着,就轻轻推了进去,匆匆向亮着灯光的丁之勤的小书房走去。 “叶怀庆,是你?”已经在小书房里坐了一会的姚玉泉,听到脚步声,以为丁之勤回来了,立起身子迎了出来,可是-看是叶怀庆。 “老、老姚,你、你在这儿?”叶怀庆惊恐万状,不知所措地说。 姚玉泉突然在丁之勤的小书房里出现,这是叶怀庆万万料想不到的。 其实,很久以来,姚玉泉对丁之勤就抱有看法,主要是平山煤矿搞地下工作这段历史。那时,姚玉泉在井下,和丁之勤没有什么接触,他们的工作都由宋长庚个别联系,不过,有一次他听宋长庚说,他已建议领导将矿里的另一个地下党员调 ・223 ==========第227页========== 回去,因为敌人已对他引起注意。姚玉泉事后才知道,这个地下党员指的就是丁之勤。宋长庚的突然被捕,使姚玉泉感到奇怪。后来得知丁之勤当时还在可矿上,事情发生后就马上离开了,心中便对他产生了疑问。但是,仅仅是疑问,没有任何根据,所以一直未向领导谈起。解放后,他们不在一起工作,但姚玉泉没有忘记历史上遗留下的这个疑问,后来他从一些老战友那里得知,宋长庚被捕后,之勤虽已不在平山煤,但也没有去磨盘山根据地,他心中的疑问更大了。之后他又从一位与丁之勤生活比较接近的同志那里听到一件奇特的事情,说丁之勤离开平山煤之后,过了一段时间,也到了磨盘山根据地,但那一次,他身上有几处伤,奇怪的是他不到医务室去治疗,而是一个人关着门换药。姚玉泉听了这件事,感到非常惊讶,丁之勤既没有打仗挂花,也不是干活负伤,身上的几处伤是哪儿来的?为何要自己动手关门换药?根据那位同志的分析,党得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于是他才向组织提出建议,审查丁之勤的这段经历。但是,不知什么原因,审查没有结果,文化大革命中,他又将这一要求提了出来。不过,他虽然对丁之勤有怀疑,但丁之勤调到湖影山后,他在有关丁之勤的问题上,始终还是按照党的组织原则,既保持着警惕,又慎重对待,除了局党委书记外,从未向任何人谈及。他觉得对 一个人的政治生命应取极其慎重的态度。后来,·湖影山发生了几件怪事,有的与丁之勤直接有牵连,他更警惕了。他来湖影山后,听了宋铁宝他们向他反映的一些情况,并作了深入的调查研究,初步判断,湖影山的复杂局面与丁之勤有关。今天晚饭前,孙德章又向他汇报了跟张冲谈话的经过,并提出自己的看法说,丁之勤和叶怀庆可能有问题,请领导上严加注意。 ·224. ==========第228页========== 孙德章还说张冲受丁之勤的影响和迷惑太深,一时难以改变看法,希望姚玉泉能找他个别谈谈。他听后深思了一阵,嘱咐孙德章,要继续深入发动群众,将湖影山的问题揭深揭透,同时必须提高警惕,但对任何人的政治生命要取慎重的态度,在没有取得确凿的证据之前,不要随便讲;末了,他要孙德章组织人力,明天将他们井上的-一台多节离心泵拆往副井。 晚饭后,姚玉泉打了个电话给张冲,要他到指挥部来一下,因为他觉得张冲看问题比较简单化,很可能今晚会跑去找丁之勒;同时,还要他对怀庆提高瞥惕,但不要草率从事,问题未证实以前,切勿声张等等。没想张冲不在,已到韩水根那儿去了。姚玉泉就决定去找丁之勤,一来如果张冲真的跑了来,可以随时注意到他的言论和行动,二来要丁之勤将总库里存放着的多节离心泵赶快准备好,明天送往副井。因为他估计到,当前清理阶级队伍的运动正在深入,敌人可能会狗急跳墙,进行破坏,而所有可能发生的破坏事故中,以主巷道的大水最为严重,虽然从地质资料来看,主巷道的掘进暂时还不会遇到大水,但必须做好思想和机具的充分准备,以防不测。姚玉泉到了门之勤家里,了之勤不在,他的爱人就请他在书房里等一会,没想到来了叶怀庆。 姚玉泉见叶怀庆神色慌张,知道他定有重要事情告诉丁之勤。姚玉泉想,叶怀庆可能满以为门丁之勤就在小书房里,却不料偏偏碰上了他这个不速之客,所以表现失常了。 “进来坐吧,老丁就要来的。”姚玉泉看着叶怀庆有点发白的脸色说。 “喔,老姚,我是来还-一本书给老丁,没有什么事。”叶怀庆走进小书房,一面将手中的书放在桌上,一面自我解释,他暗 .225· ==========第229页========== 暗觉得自己幸亏带了这本书、否测就什么词儿也没有了。可是,出于慌张、他将书放在桌子上时,将「之勤的爱人刚才倒给姚玉泉的一·杯茶碰洒了。他赶紧制出手帕,将桌上的水抹去,眼梢瞟了下姚上泉,看他有没有注意他的表情。义因为分散了注意力,他在拿起茶杯盖子,拔出热水瓶塞,将杯子倒满水后,又误将茶杯盖子当成瓶塞往热水瓶口子上按了。 “你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吧?”姚玉泉在观察了叶怀失的这些动态后,冷静地发问。 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更使叶怀庆慌了手脚,他连忙回道:“没有,没有。”一想,张冲找他谈话可能是姚玉泉布置的,不能说没有事,又赶快弥补漏网,“哦,张冲找我聊了一下,谈谈矿里的情况,没有什么大事,” “哪方面的情况,能谈谈吗?”姚玉泉微笑了下,又问道。“是,是私人关系方面的。”叶怀庆搪塞着,企图用“私人关系”四个字关上门,使姚玉泉不好再追问;同时,自己心里在解释:“信件和‘打架’,是可以理解为私人关系上的事嘛,即使了之勤真有什么大问题,姚玉泉今后知道了,我也可以推托的,觉悟不高嘛,所以看成是私人关系上的事了。” 姚玉泉见叶怀庆用“私人关系”四个字堵他的嘴,不让他继续问下去,就在窗前踱了儿步,向大路上看了看,见丁之勤还没有来,就决定攻叶怀庆一下,使他不敢再和丁之勤暗里来往。姚玉泉突然转过身子,严肃地对叶怀庆说:“上次我找你了解矿里情况,你没有说老实话!”“我,我答应你想·想的。”“想到了什么?”“想到了…” ・226 ==========第230页========== “想到了私人关系!”姚玉泉迅速接过口,锐利地说。叶怀庆怔住了。 姚玉泉又在窗前踱了儿步,严坊地说:“我提醒你,第-·是阶级关系,第二才是私人关系,这位置你是怎样摆法的?” “当然应该将阶级关系摆在第一位。” “行动呢?我希望你用行动来说明!”姚玉泉毫不放松,他说话时虽然嗓音不高,但叶怀庆听来却如雷贯耳,震得他脑子嗡嗡响,呆呆地站着,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他懊悔极了,今晚为什么要到丁之勤这里来?为什么不更迟一点、等丁之勤家中不会有客人了再来?进屋之前,为什么不先从窗口向小书房里张望一下丁之勤在不在?现在,现在碰上了这位最害怕的角色,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冤家路窄! 叶怀庆头上急出汗来了,但他急中生智,马上对姚玉泉说:“老姚,我想起一件事来了,要向你汇报,就是我曾在张冲面前说过老石开执行资产阶级反动路线,我这是受了老丁的影响。” 姚玉泉觉得,在丁之勤的小书房里具体谈论这些问题不好,而且,这件事他已从别人的揭发中有所了解,叶怀庆不提孙德章向他汇报的那两件事,显然是想避重就轻,搪塞一下,摆脱窘境,并不是真正要谈问题,所以他一等叶怀庆将话说完,就说道: “我现在不想听你谈具体问题,主要是要你解决思想问题,端正态度,希望你别掉进泥坑里不能自拔,越陷越深。” 他拿起叶怀庆带来还给丁之勤的书,这是一本《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思想方法论》,他估计叶怀庆将这本书借去不是好好学习改造思想的,大概是因为写哪篇报告需要,找 、227· ==========第231页========== 几段马、列的话用一用,便又说 “我们共产党是用辩证唯物论利!历史唯物论武装起来的。世界毛的一切都是客观存在的,都是可以被认识的。我们学习的目的是认识客观世界、改造客观世界,同时也改造自己的主观世界。但有些人的思想方法是唯心主义的,他们象驼鸟 一样,将脑袋埋起来,可屁股露在外面,却以为人们再也看不到它了,其实它那个屁股目标大得很,人家一眼就看到它了。在阶级社会里,有些别有用心的人,他们善于乔装打扮,满以为别人看不清他们的真面目,其实,他们迟早总是要现出原形的。” 姚玉泉从从容容地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向叶怀庆走近 一步,继续说:“就以湖影山来说,我到矿上不久,对矿里的情况是不熟悉的,对你叶怀庆更不熟悉,你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你自己明白;不过除你之外,矿里的广大群众也是明白的。他们的眼睛雪亮,用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武装了,就会透过层层迷雾,不仅能将你看清楚,而且能将矿里所有的问题弄得一清二楚!你想避重就轻,你想址什么‘私人关系’,都只能说明你是继续在往唯心主义的泥坑里滑!” 听了姚玉泉的这一席话,叶怀庆由刚才的惊慌、焦急,转入了内心的激烈震荡。他对唯物论的道理是懂得一些的,但只是在写报告时用一用,并不以此来改造自己的思想。他原来认为,偶然的事情总会有的,领导和群众真会都知道吗?理论和实际总会有差距的嘛。可是现在,姚玉泉既从理论上动摇了他的想法,又点出他避举就轻、想用扯‘私人关系’的手法掩盖问题的实质。这使他感党到,过去自己认为姚玉泉这个人“厉害”,那还只是非常肤浅的印象,现在才真的承受到这“厉 。·228· ==========第232页========== 害”的千斤份量。 叶怀庆的思想和行动,是以个人正义为轴心在转动的,这时,他不得不考虑个人的利害得失,他想为丁之勤隐瞒-一些事情而不被揭发,对自己肯定会有好处,但看来是隐瞒不住的,这些事情本身,说实在的和自己没有什么利害关系,何必作茧自缚,弄得自拔不得,担心受怕?万一丁之勤真有大问题,自己卷在里面那就有口难言了。不如把一些问题讲出来,争取主动。因而他说: “老姚,连里还有事,我回去好好想想,争取早一点找你详细汇报。” 姚玉泉说:“好吧,希望你端正态度,进一步提高认识。目前阶级斗争很复杂,头脑要清醒,不要受别人不好的影响。”叶怀庆边走边思忖着姚玉泉最后讲的这句话,他领会到,这话的意思是要他别和丁之勤来往。 叶怀庆走后,丁之勤还没有回来。姚玉泉看了下手表,已是八点钟。他估计,丁之勤在目前火热的清理阶级队伍的群众运动正处于高潮的时刻,不会随便去找张冲,他精明得很呢,定是到什么地方去串门了。他想间去,又担心张冲这时还会闯了来,就决定再等一会,但一个人老坐在小书房里不好,便到另一间房里去,想和丁之勤的孩子玩一会。 丁之勤的读小学二年级的女儿,嚷嚷着要正在灶间忙碌着的妈妈帮助做功课,可是她还没有空儿。 姚玉泉走进房间说:“来,我看看吧。”他拿起孩子的练习簿,见上面写的字很小,看不清楚,就从袋里掏出老光眼镜戴上,问:“这是什么功课啊?” “听写。”孩子回答。 ·229· ==========第233页========== 姚玉泉边看练习本边念出壶来:“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我们是毛主席的红小兵。” 姚玉泉说:“写得很好啊,一个字也没错。”孩子高兴地笑了。“再写几句好吗?”孩子点点头。 姚玉泉念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听毛主席话,跟共产党走。” 孩子写好了,有两个错字,姚玉泉认认真真一笔一笔地帮她改了过来。又叫她默写了一遍,直到她全部写对为止。 女孩子忽然说:“姚伯伯,你比我爸爸好,爸爸从来不教我写字,老是一个人到外面玩。” 姚玉泉说:“他忙啊,你自己多努力,上课好好听,回来多练习,功课不是也很好吗?” 女孩子又笑了。 已经八点半钟了,丁之勤还没有回来,姚玉泉估计张冲不会再来,就去灶间向丁之勒的爱人告辞。 丁之勤的爱人说:“你等他好久,他还没回来。这个人,出去总不说上哪儿,昨天我见到他上费沏那儿去了,今天会不会又去?老姚同志,你再坐一会,我去找找看。”说着,擦擦刚才洗东西弄湿了的手,就要往外走。 姚玉泉听后心里想,别看丁之勤常常在办公室虎着脸大声训斥费沏,原来私下里还跟他有来往呢。他拦住丁之勤的爱人说:“别去找他啦,费沏住得比较远,我也没什么大事,就让他多串会儿门吧。” 丁之勤的爱人没有再往外走。 、230· ==========第234页========== 其实,今晚丁之勤没有到费沏那儿去,他和叶怀庆一样,遇到了意外,惊恐了·阵,不同的是,叶怀庆因遇到姚玉泉,被姚玉泉点出了要害,由惊恐转到了内心的震荡;而丁之動呢,什么人也没有和他交锋,他却比叶怀庆惊恐得更厉害,而且, -一直在惊恐着,现在已在往家里走,心情仍然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 丁之勤究竟遇到了什么事呢?这几天,清理阶级队伍的烈火越烧越旺,使他这个一贯沉着冷静的人,也坐立不安了。他担心的问题很多,但经过深入分析和仔细考虑,他觉得其他方面都不难对付,唯有被他安排到炸药库去工作的严老祥,是个当年在平山煤和他有过接触、活动面比较广的人,在他看来,这是一个可怕的人物,必需提防他提出个什么问题。所以,今天吃过晚饭,他就去炸药库了,想以关心为名,要和严老祥叙叙旧情,看看动态,摸摸情况,以便作出对策。本来,他的想法是让严老样呆在那个与外界很少接触的地方,互不往来算了,可是姚玉泉来矿上了,他不能装成与严老祥素不相识的样子。老同事嘛,总得去看看,要不容易引起人们的怀疑。所以他更觉得需要去一次。谁知他到炸药库.一问,大吃一惊,因为严老祥不在,别人告诉他,这位老矿工十儿天前被姚玉泉派到刊矿山机械厂去联系卷扬机的事,还没有回来。对一般人来说,严老祥被姚玉泉派到矿山机械厂去联系卷扬机,并没有什么值得惊慌的地方,可是丁之勤不一样,第一,矿里机械设备的定货和采购,是由他分工负责的,姚玉泉因何直接将严老祥派出去,而且不让他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原因?第二,卷扬机几天前已经运到,严老祥因何还不回来,会不会另有任务? 如果说严老祥被派往矿山机械厂的事,还只是使丁之勤 ・231 ==========第235页========== 吃惊地产生种种猜测,那未,下面·件事就使他非常惊恐了。 他从炸药库往回走,路过董林根的住处,见屋里亮着灯光,就很随便地从沿着道路的窗口向里张望了一下,嗨,窗有东西挡着,看不见。这引起了他的怀疑。他见周围没人,就绕到另一个有灯光的窗口,这窗口比较高,他踮起脚向里一看,顿时吓得出了-~身冷汗。因为他看到,杨有虹在里面给董林根打金针。他也在报上看到过,解放军创造的新针疗法能医治聋哑,要是堂林根被杨有虹治好了,哑巴讲了话怎么办?! 丁之勤浑身无力,拖着无比沉重的脚步,失魂落魄地往前走着,忽然对面来了个人,一看是叶怀庆,就想叫住他嘱咐几句,可是叶怀庆头一扭,装着没有看见,很快地往另一条路上去了。 忧心仲钟、但善于观察动态的丁之勤,一见这情形,立刻想到叶怀庆变了。 叶怀庆的突然变化,使丁之勤更加惊恐了。他无力再往前走,他得从最坏的方面考虑问题,必须立即想办法对付! 丁之勤站在路旁,身子靠在一株树杆上,想着想着,渐渐地,脑子里出现了一个要从根本上扭转矿里形势的办法,但是,他又觉得太冒险,可能会有阻力,不能实现。当他下了要尽力排除阻力的决心后,感到身上有了点气力,又继续往前走了,他边走边想,希望进一步想出个“万全之计”,可是,谈何容易?! 丁之勤快要到家了,还没有想出什么“万全之计”,他的面前,又出现了一个人。 “老丁,在想什么啊?我可好不容易把你等来了!”姚玉泉已站在丁之勤跟前,丁之勤因思想过于集中,竟没有注意他 ·232· ==========第236页========== 来。 “啊,老姚,你找我吗?”丁之勤猛一怔,可是他马上用最大的毅力使自己镇静下来,若有所思地说,“月前矿里的斗争形势·派人好,但是还不够,我想怎样使清理阶级队伍的工作开展得更深入些,这样形势会更好。” “想出办法了吗?”“还没有。” “你是往哪方面想的呢?” “群众是真正的英雄。当然从发动群众上想办法啰。”丁之勤老练地回答。 “对,我们共产党人要相信群众、依靠群众,只要把群众充分发动起来,再疑难的问题也能解决,再狡猾的敌人也逃脱不了。不过老丁,敌人也懂得我们的小法,他们会欺骗群众,拉拢群众,利用群众,甚至将水搅浑,转移群众的视线,咱们得防他这一手,你说对吗?”姚玉泉毫不迟疑地说。 “对,所以我想应该努力争取群众,加强做‘知情人’的工作。”丁之勤随口回答说。 “哪些是知情人,你心中一定有数罗?”姚玉泉紧接着问,不给丁之勤有思索的空隙。 “这个,这个也是要依靠群众啊,我一个人能顶什么用,知道的情况太少啦。”丁之勤慌乱了一下,很快镇定下来,徉装微笑,回答说。 姚玉泉见丁之勤这副神态,已看出了他内心的慌乱,心想,我再攻他一下,看他怎样。 “老丁,你是很有斗争经验的,在目前矿里清队工作深入开展的形势下,你认为还要注意些什么呢?”姚玉泉问。 ·233· ==========第237页========== “这个问题我倒没有周密考虑,你…定是胸有成竹的罗。”丁之勤以攻为守地说。 “我倒是考虑了下,说出来你听听,”姚玉泉稍停片刻,继续说,“要防止敌人狗急跳墙,在利矿里进行破坏!” 丁之勤浑身震动了-…下,连声说:“对,对,敌人是会狗急跳墙的,老姚,你想得周到,想得周到。”他怕这样交谈下去,更难掩饰自己慌乱和恐惧的心情,想缓冲一下,有点时间使自己冷静冷静,就邀请姚玉泉说,“老姚,外面冷,反正靠近这里,到我家里坐一会儿吧。” 姚玉泉笑了笑,摇摇头说:“不啦,我今天找你也就是要商量这些问题。你明天把总库里现有的多节离心泵好好检查一下,快些送到副井去。” “噢,好的。” 姚玉泉走了。丁之勤心里想,难道姚玉泉已经知道主巷道的掘进就要遇上大水了吗?他刚才说的要防止敌人破坏,是真的要跟我商量,还是有意向我点明,提出警告呢?他想着想着,心里下狠劲地说:“狗急跳墙就狗急跳墙,冒险就冒险,我要尽力从根本上扭转被动的局面!” 丁之勤虽然就要到家了,但他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换了个方向,往-一处比较远的地方去了。 ·234 ==========第238页========== 十七 深夜,月亮在云层里穿行。 宋铁宝在灯下学习毛主席的教导。他的面前,摊着一张… 九六七年八月十六日的《人民日报》、这是他已珍藏一年多的报纸,因为上面载有伟大领袖毛主席在一九五九年写的一篇重要文章中的一段话。毛主席说:“庐山出现的这一场斗争,是 一场阶级斗争,是过去十年社会主义革命过程中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两大对抗阶级的生死斗争的继续。在中国,在我党,这一类斗争,看来还得斗下去,至少还要斗二十年,可能要斗半个世纪,总之要到阶级完全灭亡,斗争才会止息。”这段话,宋铁宝已经反复学习过好多遍了,今天他是对照毛主席在《关于胡风反革命集团的材料》序言中写的另一段教导,一起学的,这段教导是:“反革命分子怎样耍两面派手法呢?他们怎样以假象欺骗我们,而在暗里却千着我们意料不到的事情呢?这 一切,成千成万的善良人是不知道的。就是因为这个原故,许多反革命分子钻进我们的队伍中来了。我们的人眼睛不亮,不善于辨别好人和坏人。我们善于辨别在正常情况之下从事活动的好人和坏人,但是我们不善于辨别在特殊情况下从事活动的某些人们。” 宋铁宝逐句逐段地领会着毛主席教导的精神,随后他将学习材料放好,又细细思索了一阵。按照往常的习惯,他应 ·235· ==========第239页========== 该休息了。可是,他毫无睡意,便走出草房,在湖畔漫步,他边走边领会毛主席的教导,继续在思考问题。 一个人影,挎着一个筐,提着一个包,从厨房走出。宋铁宝一见,知道是炊事员小陈,去井下给做夜班的陈光耀他们送夜餐。厨房有两个炊事员,一个老炊事员因家里有急事,前几天回乡了,留下小陈一个人很辛苦,虽然经常有工人主动去帮助工作,但他还是很累的。宋铁宝迎上去说: “小陈,你早点休息吧,我要到井下去,饭菜我顺便梢去。”他知道,如果说代他跑-趟,小陈无论如何是不背的。小陈笑着说:“别哄人喽,半夜三更你还去井下干啥?”宋铁宝找了个理由,诌了几句,小陈也就信以为真了。宋铁宝接过饭菜说:“小陈,明天给你找个帮手,别再椎托了:一个人管八十来人的饭,又是三班作业,你吃不消。你看哪位师傅做饭菜有经验呢?” 小陈说:“做得最好的是杨有虹,她常来帮我炒菜。不添人没关系,老师傅们主动得很呢,一有空就来厨房抢着拣菜干杂活,反倒叫我歇着,我不辛苦。生产要紧,不能从井下抽人。”他态度很恳切。 宋铁宝说:“好,我思量着办吧。” 月光洒在洁白的雪地上,使地面反射出亮晶晶的光芒。只有走到某一个树丛下,月光被树丛挡住,地面才呈现出一摊摊灰白的颜色。宋铁宝右手挎着用棉絮捂盖得紧紧的饭筐,左手提着装在土制保暖箱里的菜,他边走边想,小陈不愿从井下抽人上来,杨有虹虽然可以轴些时间去厨房协助,但她要为老师傅们治病,还要给董林根打金针,不能完全脱出来,那就让各班轮流派人来伙房值班吧。 ・236 ==========第240页========== 提起给葷林根打金针,宋铁宝又联想起丁之勤来。前天,丁之勤来连里蹲点,对宋铁宝非常亲切。他对宋铁宝谈了他跟宋长庚的深厚友谊。他告诉宋铁宝,当年在平山煤矿搞地下斗争时,宋铁宝的父亲常在井下,和矿工们一起,吃大苦、耐大劳,作出很多贡献。而他是坐办公室的,搞点技术工作,趁职务之便,负责对内对外的联系。有一次运送炸药,宋长庚差 一点暴露,他就利用职务,将附近的伪军支开,这才安然无恙。另一次,日本鬼子勒令他限期解决一项技术问题,他没办法,是宋长庚和老师傅们帮助了他,使他提前解决,得到鬼子的信任,更有利于地下工作。所以他和宋铁宝的父亲工作上是配合得很密切、很协调的。他坦率地告诉宋铁宝,他对宋铁宝连队的工作,除了具有上级对基层应有的那种关怀外,还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这种亲切感,俨如长辈对下辈十分爱护的感情。所以,他对连里各方面的工作都问得非常具体,非常仔细,而且毫不客气地对某些方面,提出了尖锐的批评。 丁之勤对宋铁宝的尖锐批评是在开展连队的阶级斗争问题上。宋铁宝向丁之勤汇报说,连里有个富农分子,是六年前自己交代的,近年来在老师傅们的监督下,表现得还算老实。丁之勤听后,批评来铁宝的阶级斗争观念不强,因为富农分子之所以自己交代问题,是阶级斗争的形势所迫,这种人是不会老实的,如果认为富农分子老实了,便是阶级斗争熄灭 ... 论在头脑中的反映,非常危险。他希望宋铁宝在清队中将这个富农分子拉出来狠狠批斗,认为这样很有好处,至少可以肃清脑子里的阶级斗争熄灭论的流毒。 就在这次详细谈话将要结束的时候,丁之勤用长辈的亲切态度,对宋铁宝连里其他方面的工作,都表示很为满意,只有 ,237· ==========第241页========== 阶级斗争问题,他表示很不放心,最后他又谆谆告诫宋铁宝说: “铁宝,在这个问题上如果麻痹大意栽了跟斗,就是一辈子的致命伤,你可千万要提高阶级斗争觉悟啊!你们连里的清队工作声势倒是很大的,大批判也还不错,但却没有实际动作,没有揪出一个敌人。我们不能靠材料吃饭,阶级敌人是非常狡猾的,没有材料应该用火力侦察,先将过去历史上有问题的人都拿出来做个样子,即使有结论也没有关系,加些压力,追究一阵,总是有好处的。”末了,他建议宋铁宝努力学习毛主席关于阶级斗争的学说,大大提高阶级斗争的觉悟,学会各种对敌斗争的本领。 宋铁宝对丁之勤的这些批评是不同意的,但为了慎重,他没有当场表示反对。他想丁之勤批评他们连里清队“没有实际动作”,“不能靠材料吃饭”,这些是否意味着要他们大轰大嗡一番?他还不很明白丁之勤的意思,如果毫无根据地大轰大嗡,手得所有历史上有点问题的人都人人自危,也不管问题是否已查清楚,是否已有结论,一概怀疑,这显然是错误的,真正的阶级敌人倒要在旁边笑呢。毛主席教导说:“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也是文化大革命的首要问题。”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嘛,怎么可以乱来一阵呢?至于那个富农分子,我们也不应该用静止的眼光把敌人都看成铁板一块,不管他们的实际表现如何,统统拿出来狠狠批斗嘛,人是可以改造的,带着花岗岩脑袋进棺材的总是少数,所以我们要分化他们,区别对待。丁之勤说在阶级斗争上栽跟斗是一辈子的“致命伤”,他觉得又对又不对,那要看什么性质,是属于工作上犯错误,还是由于阶级的本。238· ==========第242页========== 性与人民为敌。他认为自己只要按照毛主席的教导办事,如果由于自己水平低,犯错误了,那就努力改正,党和人民是欢迎的,谈不上什么一辈子的“致命伤”。我干革命,为党工作没有任何个人目的,什么叫“致命伤仿”呢?大概他是指地位上不去了吧?用这种指导思想做工作能行吗?他决定去指挥部找姚玉泉,将这些情况汇报一下。 姚玉泉听了宋铁宝的汇报后,很高兴地攒同了宋铁宝的看法。姚玉泉说政工组就要着手调查那个富农分子的表现情况,不仅要在单位调查,还要到他家乡去调查,如果确实表现较好,经过群众同意,报上级党委批准,就摘他的富农帽子。姚玉泉还告诉他,矿上不久要开个大会,对于坦白的敌人要宣布从宽,对于抗拒的则从严,问题己经查清不属敌我性质的要解放,长期来老老实实表现较好的要摘帽。党的政策是给出路的政策。经过姚玉泉这样一谈,宋铁宝思想上更明确了。今天晚上他学习的两段毛主席教导,就是姚玉泉跟他谈话时要他反复多看儿遍的。 宋铁宝用姚玉泉要他学习的这两段毛主席教导为武器,回想着他来湖影山铁矿后,丁之勤和他的所有接触,他努力找出答案:丁之勤的这些话不是水平问题,是其他原因所致!他联想到昨天晚上在韩水根家里喝酒,孙德章听张冲说了他与叶怀庆谈话的内容和经过后,就警惕地到山坡上去张望,还说夜猫子窝在树丛后面。这样,他对丁之勤这人,更加警惕了。宋铁宝挎着饭筐、提着包,渐渐来到副井井口。 副井卷扬房是用油毛毡和毛竹、芦席等盖成的,老师傅们担心房顶被大雪压塌,已将上面的积雪清除得干干净净。宋铁宝走进卷扬房。里面有两位师傅,位是老工人,姓高,另 .239. ==========第243页========== -一位面孔很红,连里同志都叫他红脸膛师傅。宋铁宝问姓高的师傅:“卷扬机好使吗?”红脸膛师傅性子急,抢着回答,他大声赞扬这卷扬机好,说特别是带动卷扬的大电动机,是少见的好产品。·宋铁宝给他俩留下夜餐,指着取暖的炭盆,嘱咐他俩小心,别让火花爆在芦壁上。姓高的师傅立刻点头,将炭盆搬到离芦壁较远的地方。宋铁宝又来到讯号房前,问那位高个子老年讯号工:“怎么不往炉子里多加些炭?天气这样冷。” 高个子讯号工说:“身在福中要知福呗,在旧社会,这样的冷天,披个麻袋就下井了,今天坐在小屋里按按电铃,领导上还发火盆、给木炭,能不节约着享受啊!”说罢,嗨嗨大笑。宋铁宝问他工作上有什么困难。他说,讯号室只有一架与井下对话的磁式电话机,没有直通总机的电话,建议领导与电话总机室联系一下,在小屋里再安上一只,有事好与指挥部值班室取得直接联系,省得跑到后面的机修室去打,特别是夜里,来回不方便。宋铁宝告诉他,这问题各井口都有反映,现在的电话总机小,顾不过来,指挥部已采取措施,就要增添总机室的设备。他给讯号工留下夜餐后,提着饭筐、菜包,正要下井,儿个民兵,在保卫组一个干部的带领下,巡夜来了;矿里的民兵队伍,是在指挥部正式成立后,由韩水根、孙德章经过整顿恢复活动的。宋铁宝和他们打了招呼,进了罐笼。主巷道已经掘进一百多米。陈光耀在唱着“我的机子快快地转”,听见在换钎头的李小祥峰了声“铁宝师傅”,回头见是宋铁宝送夜餐来了,手一挥说: “铁宝给帕门加油来了,都放下机子,美美地吃顿半夜餐,再拿下它个三米二!” 余三奎应道:“行啊!”他打的钻比较高,钻机下面架着气 ・240・ ==========第244页========== 腿。为了节省时间,他只将汽腿架隐,没有退出仟子,就往米铁宝跟前奔了。黄思源、李小祥、吕小龙等,也都一一撤了下来。 大家洗了手,准备吃饭。宋铁宝在分菜,黄思源打开饭筐,未及开口,余三奎抢先叫出声来:“是馒头,同志们!”边说,边挟起一筷宋铁宝分好的肉丝炒鸡蛋,往嘴里一塞,啧啧赞道:“同志们,味儿美极啦,准是杨有虹炒的!” 陈光耀饭量最大,却是第一个吃好。他的吃法也有自己独特的风格一一先将馒头放在手中使劲捏儿下,使一个大馒头变成了小疙瘩,然后便往口中一扔,头往一仰,喉头上下闪动一次,馒头就下去了。他一口气扔了十个小疙瘩,最后将肉丝炒鸡蛋往嘴里一扫而光,战斗就结束了。 大家正在吃着,突然宋铁宝红着脸在陈光耀肩膀上猛击了一掌,陈光耀哈哈大笑。大家忙问两人干什么,陈光耀抹着胡茬子说:“这可不能公开,绝对保密!”黄思源一看这样子,就晓得他们在嘀咕什么了。老师傅们也能猜出三分,但小青年们却摸不着头脑。原来宋铁宝跟杨有虹早就恋爱着了,两人年龄也不小了,却因工作一再推迟婚期,这次来湖影山之前,严老祥摆出老长辈的架势,找来郭品义、陈光耀,又将宋铁宝、杨有虹叫到跟前,作出个决定,要他们打好湖影山这一仗之后,必须结婚,不准再往后拖。刚才陈光耀第一个吃好半夜餐,就关心地悄声对宋铁宝说:“你怎么老是半夜三更下井,不注意休息,弄坏了身体你无所谓,人家有虹心疼着哩。”宋铁宝就击了他一巴掌。 吃完半夜餐,收拾好饭具,宋铁宝走到工作面去看了看,对陈光耀说: ·241· ==========第245页========== “光耀,岩石很潮湿,右面还有点渗水,前面会不会碰上大水?得打个电话问一问值班室,巷道要不要向左面偏些?” 陈光耀仔细看了下岩石,巷道右角上确实有点渗水,奇怪地说:“今天崔技术员并没有说前面可能会有大水啊,石头怎么这样湿呢?” 宋铁宝郑重地说:“暂时别往下打了,马上打电话给崔技术员,请他核对地质资料,将情况弄清楚,这里的地质情况复杂,很可能前面会有水,巷道需要向左面偏。” 陈光耀觉得宋铁宝分析得有理,要大家休息,自己去井筒前向井口打电话了。 来铁宝提着饭筐走进罐笼,很快到了井口,见高个子讯号工已在和陈光耀通话,便往回走去。 从副井井口到宋铁宝他们住的地方,不是一条直路,而是略呈三角形,这个三角形的交叉点,是在一个山坡上,翻过山坡,再走一半路就到了。宋铁宝走上山坡,转身向副井方向瞥视了一眼,见远处有个人鬼鬼祟祟地在往副井走,心里有点疑惑,这样晚了,这人干啥?又想到主巷道工作面上岩石潮湿,可能会遇到大水,他警惕起来,在山坡上站了一会,看远处的那个人究竟往哪儿去,当他确定这人是往副井去时,便返过身来,也往副井走去。 宋铁宝还没有到达副井,就听到不远处的山坳里有格斗声,他连忙赶去,见红脸膛师傅已被一个家伙打倒在地,他扔下饭筐奋身向前,和红脸膛师傅一起,将这家伙按住,可是这时,副井的卷扬房起火了,红脸膛师傅对宋铁宝说:“我的腿受伤了,你快去救火,将这家伙交给我。”宋铁宝见已将这家伙捆绑好,便拔腿向卷扬房飞奔。 ·242. ==========第246页========== 宋铁宝飞奔到副井口,井下传来的紧急铃声,不停地在讯号工的小屋里响,但讯号工不见了。救火要紧,宋铁宝没有时间和井下联系,如果卷扬房烧了,特别是那台大电动机烧坏后,副井就不能上下,主巷道的掘进,就要被迫中断: 宋铁宝奔到卷扬房,火舌已窜到房顶,芦壁着了好儿处。姓高的师傅在浓烟中切断了大电动机的电源,被浓烟呛得大声咳嗽着。 宋铁宝冲进卷扬房,呼呼的风声,助着火势,已将房顶烧穿,油毛毡被大火燃烧后散发出浓郁的沥青味,直往他鼻子里钻,呛得他喉头痒痒的。姓高的师傅已用一块大铁皮将电动机盖好,免得房顶的燃烧物落下来,掉在电动机上将它烧坏。但他年老体弱,在浓烟和沥青味中已坚持不住,身子摇晃着要往下倒。宋铁宝连忙上前将他扶住。姓高的师傅一见宋铁宝,立刻说: “铁宝,是…快抢救大电机…”说着就昏迷过去了。宋铁宝将昏迷了的姓高的师傅背出卷扬房,让他在空气流通的地方躺着,随即又返身扑进卷扬房,抢救大电动机。 宋铁宝再次进入卷扬房后,他当机立断,立刻扳倒里面盛着黄砂的大防火桶,将黄砂倾倒在地,拿起一只畚箕,盛着黄砂往大电动机四周撒;他想在大电动机四周筑起一道砂堤,不让烈火蔓进。但是,烟太大了,沥青味太重了,他的眼中熏出了泪水,他的喉头痒得要命,脑子也渐渐昏胀起来。他大街咳嗽着,在砂桶和电动机前来回奔跑,命令自己快些,快些,再快些,地上有几块木板已经着火了! 擒云山上的林涛在大声吼叫,讯号室里的铃声在不停地鸣胸。卷扬房顶上的毛竹被烈火烧得发出毕剥的炸裂声,油 ·243 ==========第247页========== 毛毡和芦席被烈火烧剩的残片,带着长长的火舌,一块块从房顶往下落,落在米铁宝的头上,宋铁宝的翻皮帽子着火了,落在宋铁宝的身上,宋铁宝的棉衣马上燃着了。宋铁宝将身子 一抖,那些残片纷纷落地,但他的帽子、衣服仍在燃烧,他没有时间将身上的火扑灭,在浓烟中奔到砂桶前,紧咬着牙关,将砂桶从地上搬了起来。这个火人,这时不知哪来那么大的气力,抱着砂桶,迈着大步向大电动机前走,等他放下砂桶,将里面的半桶黄砂倒在大电动机旁时,他的身子软了,好象再也使不出劲来,喉头痛得厉害,人昏昏欲倒。他闭了下眼睛,将头使劲一摇,再睁开眼时,大电动机前浓烟滚滚,他心中强烈地叫道:保住它!保住它! 宋铁宝猛吸一口气,伏下身子,用畚箕盛着黄砂,往大电动机四周撒,但是他已经撒不动了,也没有气力走了,只是用手推着畚箕,使砂堤慢慢在大电动机四周合拢。 这时,副井起火的消息,很快地在矿里传开了,还没有入睡的人立刻往副井冲。已经睡下而没有睡着的人,也纷纷跳下床来,不少的人从梦中惊醒,来不及穿好棉衣,就拿着面盆等盛水用具,不管前面有路没路,选一条最近的直线,往副井猛冲。他们遇到沟壑挡路就往前跳,碰到山坡就往下飞滑,活象一拿个在战场上向敌人神刺的战士,把一切置于度外,…往无前! 姚玉泉是个睡得很晚的人,而且睡觉前还有在外面散散步的习惯,他散步时一看到副井有火,心想敌人是不是真的动手了,为什么要烧卷扬房?是不是跟井下水文有关系呢?他立刻敲起紧急钟声,使全矿知道矿里出了事。接着,他要求刚赶来的保卫组组长,保持冷静,说没有什么了不起,他早已在 ·244. ==========第248页========== 副井井口谁备好稳车和排水设备,如果卷扬机不能使用,就改装稳车,照样能够上下。他要保卫组长在各处布置值班,注意各种动态,自己便不顾一切地领头问副井飞奔。 卷扬房里,宋铁宝简直没有气力移动脚步了,他用全身的力气,抖动着双手,将-一畚箕黄砂前推去。他的双脚,已没有劲儿支持身子的重量,“扑”地-…声,他倒下了。大电动机周围,还有一米左右的地方,没有围上黄砂。宋铁宝想,“难道我就这样倒下了吗?无论如何也得将这一米左右的地方围上黄砂啊!”他伏在地上,喘了几口气,拾起头,又用畚箕盛着黄砂向前推去,推去。 “咔嚓”一声,屋顶上一根腕口粗的毛竹,一头烧断了,另 一头烧焦了一半,从上面落下,又因那一头没有断尽,斜挂在半空,象-一根大火棒,悬在宋铁宝要去堆黄砂的上空。宋铁宝昂首一看,熊熊的火舌在向他发出威胁,他如果向前进,身子无力,动作非常缓慢,这毛竹肯定会砸在他身上,那就只能由它烧,因为自己再也无力把毛竹搬开;如果不向前进,地上的木板已经然着,正在向大电动机蔓延,不要多久,大电动机就会处于熊熊烈火之中。在这十分紧急的情况下,宋铁宝没有时间考虑其他办法,心中叫了声“有我在就有大电机在!”毫不犹豫地推起盛着黄砂的畚箕,咬着牙,竭尽全身气力,往大毛竹下移动身子。 大毛竹又发出“毕剥”一声响,又下垂了一公尺,眼看那一头就要烧断,但宋铁宝还必须再推一畚箕黄砂过去,才能将大电动机圃住。他累得满头大汗,推着最后一畚箕黄砂,双眼瞪视着即将下落的大毛竹,心里在说:“来吧,你来吧,你只能吓唬胆小鬼,对用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武装起来的战士,你是 ・245 ==========第249页========== 毫无作用的!”他的身子向前移动着,移动着,他的手没有力了,推不动黄砂,他就用肩头,抵着畚箕前进。脸上的汗珠,顺着他的面颊,雨水般落到黄砂上,黄砂结成一个个润湿的小团,他在大毛竹下前进,前进,前进! 砂堤终子筑好了!宋铁宝睁开被汗水弄得迷蒙了的眼晴睛,舒了一口气,大电动机到底保住了! 就在这时,无情的大毛竹,对着宋铁宝的脑袋落了下来,宋铁宝被大毛竹砸得双眼迸出无数金星,躺在地上,失去了知觉。那根大毛竹,从他的头上跳到肩上,又从他的肩上,滚到他的手边。 来人啊,来人啊,快来人!可是,人们在山坡上飞奔,跑在最前面的姚玉泉,离卷扬房还有很长一毀路。 月亮继续在云层里穿行,擒云山上的林涛仍在高声怒吼,积满白雪的大地啊,难道你就用这无边无沿的素絮,要为我们的宋铁宝表示哀悼吗? 不,我们的宋铁宝苏醒了!他被大毛竹砸得晕了过去,现在,又被大毛竹上的火焰炙醒了! 宋铁宝睁开眼,见大毛竹在他的手边燃烧,虽然手上有块皮肤烧焦了,灼痛得厉害,但没碍着大电动机,他欣慰地笑了。可是,当他顺着大毛竹向顶头看去的时候,他又大吃一惊。毛竹落下时,破坏了一处砂堤,连着电动机的三根皮线露出砂面,而皮线的那-一头,已经燃着了! “怎么办,我能有力气将身子移到那边去吗?要是倒在中途,不是前功尽弃了吗?”坚强的意志命令着宋铁宝昏沉沉的脑子,赶快拿出急救的办法来,他想着想着,有了:“我没有力气到达被毛竹破坏的砂堤前,但我总能前进一半吧,同志们 246・ ==========第250页========== 一定发现火情了,他们就会赶来的,我就将身子往最近的皮线那里移,用身子压住皮线,即使压不灭火,皮线受到压力,也 一定会燃烧得很慢,等它从我身下烧穿,同志们也一定会赶来了,大电动机肯定能保住!” 他再次挪动身子,前进,前进!但这时的宋铁宝,已经被沥青和浓烟熏得静不开眼,他只能判断一个方向,向前挪动身子,挪动身子!他也不知前进了多久,觉得手摸到三条皮线了,再挪动一阵,就将身子压在皮线上了。 这沥青和浓烟,使宋铁宝全身无力,说不出话,睁不开眼,室息得呼吸十分难受,但却没有失去知觉。 来铁宝的身子压在三根皮线上,动弹不得,心头腾起了阵阵波澜: “…这火是敌人放的,一个坏家伙虽然被逮住了,但定有同伙,他们为什么选在这时候放火呢?肯定与当前清理阶级队伍有关系,很可能有人在幕后指挥!从湖影山过去的复杂情况看,在和我接触的一些人当中,哪-一个是可疑人物…要学会辨别在特殊情况下从事活动的某些人们…可笑敌人太不自量了,竟敢与在毛主席领导下,用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武装,为七亿人民热烈爱戴的我党进行较量,真是蚍蜉撼大树。他们烧了卷扬房,大概在得意了,好象压过了我们,嘿,等着瞧吧,我们会将你们一个个揪出来的!湖影山明春一定要出矿! “…李小祥和吕小龙来连队之后很有进步,吕小龙不肯把理想说出来,鬼得很,嗨,瞒得过我吗?他的理想就是要做复杂一些、有东西可钻的工作。其实,任何工作都是可钻研的,不怕用不上劲,只怕不用心嘛,让他自己慢慢体会吧,他的感 ·247· ==========第251页========== 情会起变化的,到时候恐怕赶他走他还不肯走呢! …听金老伯说,二十多年前,他曾听说老渔翁救起一个女孩子,会不会就是姐姐呢?那个费沏…” 宋铁宝渐渐昏厥了,但不-一会,讯号室里强烈的铃声将他惊醒。“井下到底出了什么事,讯号工到哪儿去了呢?”他想挣扎身子爬起来,但是连动一下的可能都没有。“好,铃声停了,讯号室有了脚步声,一定有人来了!”他吸了一口气,想叫来人赶快来卷扬房看看大电动机有没有危险,但是,他喉头好象有什么堵着一样,叫不出声。 姓高的师傅,经过凉风吹拂,醒了过来,颤巍巍地站在卷扬房门前,用手指着浓烟中的宋铁宝。一个人影冲进烈焰,抱起宋铁宝,大声叫着他的名字,飞快地奔出了卷扬房… ·248· ==========第252页========== 十八 治金部的会议结束了。湖影山铁矿军代表袁坚没有立刻返矿。领导上要他处理一件重大的悬案。现在,他的面前放着两封信,一封是丁之勤不久前写给过去磨盘山根据地的负责人、现任治金工业部的一位领导同志的;另一封信年月已久,而且有些地方已被火烧得破损难辨,收信人的名字已经没有,写信人的署名是贝水次郎。袁坚要对这两封信进行研究,然后马上向治金局党委书记汇报,接着就要进行一·系列深入细致的调查工作。 袁坚将第一封信反复仔细地看了一遍又-·遍,这是一封很长的告发信。信中共分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谈对姚玉泉政治上的怀疑,说一九四四年期间,平山煤)矿地下党负责人宋长庚突然被捕,很可能有人出卖。当时矿里只有三个党员,丁之勤得到消息后很快逃出了矿区,在亲戚家里躲了半个月,随即上了磨盘山,而姚玉泉是一直呆在矿里的,而且,平山煤矿被我们炸毁之后,根据地曾指示姚玉泉带领矿工上磨盘山,但姚玉泉却带着刊矿工们到鬼子占领的另一个煤去了,因此丁之勤怀疑,姚玉泉与日本人是否有瓜葛?信的第二部分,是说姚玉泉在湖影山铁矿的工程建设上,推行冒险主义路线,大搞宗派活动。并说掘进主巷道肯定要遇到大水,而且湖底非常可能往下塌,如果不及时制止,会使广大职工十年来的辛勤劳 ·249. ==========第253页========== 动,国家的巨额资财,遭受无可挽回的损失。这一部分摆出了许多具体材料和数据,都是从屈辅明那份报告上摘抄而来的。信的第三部分,是说姚玉泉在省冶金局很受重用,说据他估计,如果他提出审查姚玉泉的建议,省冶金局的领导上是不会考虑的,弄得不好自己可能遭到打击,因而他希望老首长插手过问,伸张正义,他认为他这是对党、对革命事业负责才写这封信的。最后丁之勤表示,如果组织上认为当年平山煤矿的事跟他有牵连,他愿意和姚玉泉一起,离职接受审查。 第二封信是这位领导在收到丁之勤上述信件以后,他根据记忆所及,从远处调来的一份“无头材料”,信很短,寥寥数字,且没有信封,只有烧坏了的半张纸,全文如下:(称谓已被烧损): 宋已赴约,××(已烧损)难觅,望汝速归。切切切误。 贝水次郎 ×月×日 信笺的顶头有“××煤矿用笺”六个字,“××”被烧掉了,“煤”字成了“某”字,只有“矿用笺”三字完整无缺。 这封破旧的短信已被贴在一张纸上,下面附着提供材料者的说明。写道: “这是我十二岁(一九四四年)时,从我义父手中夺下的,保留至今,估计这封信与我父亲宋长庚牺牲有关,故交给组织参考。 宋梅珍 1952年3月4日 再下面是一份调查报告,称: ·250. ==========第254页========== 已到乎山煤矿旧址和所在地人民政府调查,平山煤矿已毁,原有人员下落不明,没有任何档案材料,当地政府无案可查,访问了几位老人,也不知宋长庚同志被捕情形。找宋梅珍同志面谈,亦提不出有价值的线索。此件宜暂归档。 下面是经办人员的签名。 袁坚反复看了这两封信,他从姚玉泉一贯不畏强暴、不怕风险,坚决贯彻毛主席的革命路线,以及他平时的为人、暴徒事件中的表现和对当年平山煤矿老战友的缅念等情祝中觉得,姚玉泉不象丁之勤告发信中所说的那样的人。而丁之勤呢,为人比较诡谲,言论极“左”,思想甚右,将屈辅明报告上的材料,引摘在自己信里,借以指控姚玉泉,但是在表面上却又装扮成屈辅明观点的反对者,这个人很不光明正大。但是,袁坚深知阶级斗争的复杂性,他认为必须按照党的组织原则,将问题弄个水落石出,绝不能在未取得充分材料的时候就轻易下了结论,特别是因为自己对姚玉泉有好感,更应该克服先入为主的想法,排除一切表面现象,抓住问题的实质去进行工作,只有这样,才能弄清事件的真相。他思索了一阵,作出以下几点判断: 一、情况很复杂,如果是丁之勤贼喊捉贼,可能他觉得自己已无后顾之忧,才敢于写这封信,这贼是很难捉的,必须进行具体细致的工作,拨开层层迷雾,才能看出庐山真面目。 二、需要立即走访宋梅珍,详细谈一次话,这封信的来历,得信的具体时间,她的义父情况怎样,她怎么会得出这封信可能与她父亲牺性有关的结论,等等。或许过去调查的同志已做过这一工作,但现在需要重新开始。 三、了之勤为什么现在写这封信,他信里说“因为过去怕 ・251 ==========第255页========== 问题说不清楚,现在通过文化大革命,觉得应该挺身而出”。这理由看来是冠冕堂皇的,但是很勉强,是否因为姚玉泉去后,矿里的斗争激烈了,才导致他写这封信?很可能是这样。 四、如果确实有叛徒,是长期隐藏下来的,矿里情况这样复杂,恐怕这个叛徒已与有关人员结成一股力量。丁之勤信中说,“主巷道肯定会遇到大水”,而屈辅明的报告中只说“很可能遇到大水”,将“很可能”改为“肯定会”,这里必有原由,是找到了科学上的依据,还是人为地使主巷道肯定要遇到大水? 袁坚带着这些问题,推开局党委书记住的房间的门。局党委书记正在窗前吸烟,思考问题,见他进来,就点点头示意要他坐下好好谈谈。 局党委书记听完袁坚的汇报,边谈情况边提出自己的见解。他告诉袁坚,姚玉泉在担任冶金局党委副书记之前,省委对他进行了专门审查,当时他就是负责这项审查工作的。丁之勤信中对姚玉泉提出的两个政治上可疑之点,都是有调查结论的。宋长庚的被捕,确实非常突然,但姚玉泉也是虎口余生,是机灵的郭品义到井下给他报信才幸免的。后来他在矿工们的掩护下,一直在巷道里躲着,直到奉命撤离。撤离时他确实接到命令,将一部分矿工带上磨盘山,但到宜清河边,被鬼子封锁住了,过不了河。当时身无分文,要想转移也没有办法,还是郭品义想出了法子,将从矿里带来的一盏井下用的电石灯点着,说此灯不用油,旅店的老板眼红,想要这盏灯,花了 七元钱买了它,他们才有了点路费转移到另一个矿山。转移的目的是找地下党联系。经过周折,与党组织取得了联系。姚玉泉不久又接到了指示,要他去开辟新的工作点,他才和严老祥、郭品义、陈光耀他们分手。这个过程不仅有许多调查来的具 ・252・ ==========第256页========== 体材料可以证明,而且收到丁之勤这封信的那位领导同志,在拿出丁之勤这封信的时候,已经说了他当时知道的情况,与原来调查材料完全合。而丁之勤,当然无法知道这些内情,所以他才觉得有恃无恐写这封告发信。他指示袁坚说:“将工作重点,放在丁之勤身上。” 党委书记给袁坚倒了一杯茶,继续告诉他,自从湖影山铁矿发生暴徒事件后,局党委已组织力量对旷之勤进行审查,但进展不大。在湖影山工程指挥部正式成立时,本想将丁之勤从领导成员中调开,但姚玉泉建议仍放在里面,不使他震动太大。而把宋铁宝这支队伍调到湖影山来,也是姚玉泉提出的建议,得到局党委同意的。当时除生产上的考虑外,目的就是要看看丁之勤在当年平山煤矿老人马面前的表现。现在已经看出了一些,其中突出的是将严老祥调到不易与人接触的炸药库去,原因是严老祥对过去平山煤矿的情祝较熟悉,与丁之勤有过接触。 “宋铁宝他们来矿之前,局党委很快叫我到局里来,大概也是有意不让我插手过问宋铁宝他们的工作吧。”袁坚问。 局党委书记点点头,继续说:“湖影山是一场硬仗,有阶级斗争,有路线斗争,有生产斗争,其中首先要打好阶级斗争这 一一仗。”他吸了几口烟,接着又说,“我虽然在部里开会,但姚玉泉常和我联系,现在那里的斗争形势很好,对方有点手忙脚乱,老姚估计敌人可能会有反扑,我告诉他反扑也不要紧,他们珂以暴露得更快些,群众更可以得到锻炼。没想到他们竟选在这封信里露头。” 袁坚听了局党委书记的介绍、分析和指示,深感领导同志站得高看得远。 253 ==========第257页========== 局党委书记接着说:“我向部里领导汇报了姚玉泉和丁之勤的情况,他们很支持我们的做法,并且很快通过部队关系,查出了宋梅珍同志转业后的下落,她就在我们的多棱湖钢铁厂,是今年五月份和她爱人一道转业分配到那里去的。我同意你的看法,先去找朱梅珍同志详细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下 一步工作的打算怎样,不能由我们单方面设想,要和公安部门联系,他门对擒云山地区的敌情,是有深入的调查和透彻的分析的,对湖影山附近的有关单位都进行了许多工作。我们还要和老姚一起研究,他有第·一手的斗争资料,当然,凡事都要防个万一,如果调查结果,和公安部门联系的情况,与我们的预料不一样,那就另作打算。” 党委书记最后告诉袁坚,局党委已决定要他暂不回,留在局里负责对丁之勤的审查工作。部里工作会议的传达,由局党委统一考虑。 袁坚作了些准备,就带着助手,出发去多楼湖钢铁厂。多棱湖钢铁厂高炉车间筹建处的总支副书记,就是宋铁宝的姐姐宋梅珍。 二十多年来,不,说得更确切些,是二十七年来,宋梅珍是经常想念她的弟弟宋铁宝的!她记得很清楚,在她九岁那年, 七岁的弟弟宋铁宝就到二十多里外的堂叔父家中去放牛了。当时讲好,要三年后才准回家。梅珍盼呀盼呀,好不容易三年的时间快到了,弟弟就要回来了,她将采集来的山核桃、夏天留下的老菱,一个个小心地剥开,剥得完整无缺,准备等弟弟回来时,炒的炒,煮的煮,让铁宝好好吃一顿。她想,我本来对弟弟说,等他回来时做放糖的粘粑饼的,可是家里没有米,更别说糖了,只好用山核桃、老菱来代替,铁宝一定不会生我的254 r ==========第258页========== 气。谁知道就在要不了多少日子即可以见到弟弟的时候,很心的恶霸地主费有财,将她拉去做丫头了。十二岁的梅珍,在费家承担着十儿口人的饭食和洗刷衣服等劳动,费有财想尽快从她身上榨出那笔似乎永远还不清的一石米钱,还交给她推碾、喂猪等活计,每天头遍鸡才准梅珍休息,因为按照费家的规矩,头遍鸡叫是将近半夜,这时睡觉才睡得着。面第三遍鸡叫梅珍就必须起来重新开始一天的劳作。这样几个月过去了,梅珍从自己所受的折磨中想到在堂叔父家放牛的弟弟。铁宝比自己小两岁,他能受得了吗?现在还不回来,不要生病了吧?她每天去宜清河边淘米或洗衣服的时候,总要向小桥外面的穷人居住区了望片刻,想在哪一个屋角,或是她和弟弟过去常玩的老榆树底下,发现铁宝的身影。可是,哪儿有铁宝的影子呢?每一个屋角边上都是空荡荡的,老榆树只知道往宜清河中撒几张叶片,引逗着急流将它漂旋而去。 梅珍盼呀盼呀,盼着铁宝能平安地问家。可是铁宝回来了,她却遭遇到意外。 就在铁宝回家的前一天傍晚。那时,太阳刚刚落下去,有 一个五十开外的妇女带着个四、五岁的孩子在费家门前乞食,那孩子饿得直哭,梅珍见了谁受极了,因为她四、五岁的时候也曾跟着奶奶去要过饭的呀。费有财听到门前有孩子的哭声,拿着根棍子出来了,他家是从来不给要饭的任何一点吃食的。结果那妇女在费有财的咒骂声中,只好领着大声哭喊着的孩子往别处去了。梅珍见后就偷偷盛了碗糠菜饭,从后门出去,追上了那好女,偏巧给费有财看见了,这还了得!当天夜里,梅珍被迫跪在砸碎的小石子上,考打开始了。 费有财恶狠狠地问:“小贱货,你偷了我多少粮食送人?” ・255 ==========第259页========== 梅珍回道:“我没拿你-一颗粮!” 费有财跳了起来:“我亲眼看到你给叫化子送了-·大碗饭,还赖!” 不容梅珍再开口,接着就是一阵藤条的抽打。打完,费有财又恶狠狠地间: “你偷了我多少粮食送人?” “我一颗也没拿我盛的那碗饭是我自己省下来的,今天晚饭我没吃!”梅珍回答。 费有财更火了,冷笑着说:“你省下来的?嘿嘿,我给你饭吃是要你干活,你省个屁!” 任凭费有财怎样毒打,梅珍咬着牙,没有哭,也没有吭声。当费有财拿起一碗盐水往她身上浇时,她才疼痛得叫了一声:“啊!”费有财赶她去推碾,她抚摸着碎石子已嵌进皮肤的膝盖,昂了昂头,走了。 梅珍拖着被打伤的身躯,在碾房里照例干到头遍鸡叫,才回到自己的铺上。这-一夜,她没合眼,浑身火辣辣的疼痛,可是三遍鸡叫,她又支撑着身子起来了。 第二天烧好中饭,梅珍呆呆地在想:我省下晚饭不吃,给了要饭的,为什么费有财这样毒打我?他说给我吃饭是为了好替他干活,爸爸说过,穷人不是天生为富人干活的,所有的粮食都是穷人种出来,被地主老财抢去的!…我被打得这样,爸爸在外面知道吗?要是妈妈见了会多么难过,嗬,铁宝该回来了,他见了后会怎样呢… 费有财十三岁的小崽子费小宗,那时还没有死,放学回来了,路上正逢下雨,淋得他象只落汤鸡。回到家里,他衣服一换就往厨房跑,要看看今天有什么好吃的。他走进厨房,见梅 ・256 ==========第260页========== 珍呆呆地坐在那里,就学他老子的样,拿起一根棍子吆喝道:“你给我干活!”说着一批子向梅珍打去。梅珍根本不把这小崽子放在眼里,她一股怒气正没有地方出,便顺手夺过棍子,劈头盖脸地向费小宗猛打起来,打得费小宗杀猪般嚎叫,鼠窜而逃。 费小宗逃走后,梅珍想,费有财虽已上街去,但不久就要回来的,这老狗回来后又不知要怎样毒打我呢,这该怎么办? 梅珍想了一阵,决定离开费家,去找父亲宋长庚! 梅珍拿定了主意,但她余怒未消,她打开煮着白米饭的那口锅一这是专为费有财一家人烧的,她和长工吃的是另一锅糠菜饭用只大碗盛了满满一碗白米饭,从筷笼里抽出双好筷子,心里城道:“粮食是我们穷人种的,这白米饭是我烧的,我偏要吃,偏要吃!”她想吃完这碗饭再走。正在这时,费有财的母亲费老婆子左手拿着一串佛珠,右手提着根藤条进来了,后面跟着鸣鸣而哭的费小宗。费老婆子一见梅珍在吃白米饭,惊呆了,手索索地抖个不停,嘴里连声念着“阿弥陀佛”,在她看来,这简直是翻天了,大米饭是菩萨施给有福之人吃的,梅珍竟敢违反菩萨的规定,真是个十足的女妖魔。对待妖魔,她觉得首先要靠菩萨,于是马上跪在灶神爷的神像前,先念上儿句《金刚经》,接着嘴里七七八八地诅咒起梅珍来,诅咒一阵后,才发现神像前没有点香,又赶紧点上,一切再从头开始。这时,梅珍端起那碗大米饭,冒雨走出费家大门,到了那株老榆树底下。她在老榆树下,吃完这碗饭,正想离开,刚跑到河边,不料费有财狠狠-一棍打了过来… 湍急的河水,将梅珍很快送到了清水湾,落在渔翁老福根的网里。孤苦伶仃的老福根救醒宋梅珍,驾着小船顺流而下, ·257. ==========第261页========== 到了家里,就将梅珍当作自己亲生女儿似的,相依为命地抚养着她。 宋梅珍在老福根身旁生活,虽然明知回家后费有财决不会饶过她,但她非常想念妈妈和铁宝,过了些时,她几次要求老福根悄悄送她回去看看。善良的老福根不让她露面,独自划着小船,想去将铁宝母子俩接来。可是他带回来的消息是,宋铁宝在湖影山被老虎吃了,她家房子被费有财烧掉了,她母亲又因为费有财家多次逼债,离开了村庄。宋梅珍听后心如刀绞。不久,老福根又听到噩讯,她的父亲宋长庚在平山煤刊矿牺牲了。 解放前一年,老福根病死了,宋梅珍随着村里的青年,一起参加了游击队。解放后,她随军南下,从南方几次写信给当地政府,询问她母亲和弟弟宋铁宝的下落,公安部门的同志千方百计为她四处调查,提供线索。她几经周折,终于在外省一个公社找到了失散多年的母亲。而宋铁宝是否真的被虎吃了,当地政府的回信既没有背定,也没有否定,更说不出他究竟在哪里。只告诉她,恶霸地主费有财被镇压了,他的大儿子费小宗已在前儿年病死。 现在,宋梅珍做梦也没有想到,袁坚很快就会来告诉她,她的弟弟宋铁宝,没有被老虎吃掉,而是成长得很好,是湖影山铁矿工程指挥部的领导成员、一支先进的井巷连的连长兼党支部书记! 列车载着袁坚和他的助手快到多棱湖钢铁厂了,可是怎能预料到,湖影山铁矿副井的卷扬房就在今天夜里要失火,宋铁宝即将处于危险状态,要不,他何必选在这个时候,将宋梅珍盼望了二十多年的消息告诉她,让她高兴一场后又很快陷 ·258· ==========第262页========== 于忧虑? 多棱湖钢铁)的两只高炉,已经崛起,老师傅们正在里面砌筑耐火砖,六只高大的热风炉排列在高炉的身后,好象是它们的卫上。远远看去,两只大型焦炉象两艘军舰,已在点火烘炉了,这火一点就是三十年不灭。烧结车间的两台大型烧结机正在紧张的安装之中,它那巨大的星轮简直象一座小山。炼钢车间的几只转炉,也快要动手安装了。工地上新建的烟囱如林,人来人往,大卡车络绎不绝,一派繁忙景象。 袁坚带着助手来到钢铁厂工程指挥部,已是下午三点钟的光景,领导同志都到生产现场去了。政工组一位干部接待了他。当这位干部得知袁坚是湖影山铁矿的军代表后,立刻要打电话找指挥部领导。袁坚连忙阻止,请他先找宋梅珍。 晚饭后,袁坚在招待所见到了宋长庚的女儿。他从老姚和其他人嘴里,断断续续了解到老宋一家人在旧社会所受的深重压迫和坚强不屈的斗争,他被深深地激动着,如今他看到老宋的亲生骨肉,顿时百感交集。宋梅珍身穿黄军服,没有戴军帽,高高的个子,三十五、六岁的年纪,看来稳重而沉静,是个政治工作干部所具有的那种沉着、稳重的神态。她是由钢铁厂工程指挥部的领导陪同来的。这位领导已从政工组干部嘴里得知袁坚有重要事情和宋梅珍单独细谈,所以只礼节性地和袁坚谈了几句,问他事情办完后有没有时间留下多住几天?随后便退了出来,义去忙别的事了。 袁坚极力抑制住自已,向宋梅珍说明了来意,要她首先详细谈谈那封无头信的情况;没有马上将宋铁宝在湖影山铁矿的消息告诉她,怕扰乱她的心情。 宋梅珍思考了一会,喝了袁坚倒给她的一杯茶,慢慢谈起 ·259 ==========第263页========== “了事情的经过。 “那是在一九四四年的秋天,有一天傍晚,我已经将晚饭烧好,等义父回来,可是左等右等,不见影子,我就走到宜清河边,想看看河面上有没有小渔船,可是天已经黑了,看不清,我就用耳朵细听,有没有划桨的声音。过了好一会,河面上哗晔地响起水声,我想,今天义父一定捕到很多鱼,船重水声才响嘛,但船一靠岸,吓了我一跳,船上除我义父外,还有一个戴礼帽、穿长褂的人。我们乡下,只有财主出门才戴礼帽、穿长褂呢,所以我还以为是费有财家什么人来抓我了呢。”说到这里,她淡淡地笑了一笑。 袁坚插问:“这一天是八月中秋之前,还是之后?” “是中秋节之后三五天,因为我记得义父怕我中秋节想家,还特地买了一段藕,哄我供月亮的。这天,那段藕我还没舍得吃呢。”宋梅珍又笑了一下。 “这个人是高个儿还是矮个儿呢?”袁坚又问。 “记不清了,我那时人小,见着大人都党得是高个儿哩。”袁坚请宋梅珍继续往下讲。 宋梅珍说:“上岸以后,这个人给我义父很多船钱,有好儿元。我义父不要,说他从来不收人家意外财物,只拿了他五角钱,就和我一起回家。那个人也就走了。 “我们回到家后,外面狗叫得厉害,那个人忽然又回来敲我家的门,说晚上走路不方便,想在我家住一宿,第二天一早赶路。我义父说我们家房子小,没地方睡,请他到前面镇上住店。但这人不愿意去,说随便什么地方躺一夜就行。结果是在我家灶窝里的草堆上睡的。” “他没有和你们一起吃晚饭吗?”袁坚问。 ·260. ==========第264页========== “吃的。我记得很清楚,他嫌我烧的小鱼腥味太重,还有粥里放的糠太多,吃不下,结果把我那段没舍得吃的藕吃了,又给了很多钱,我义父还是没要他的。” 袁坚点点头,示意宋梅珍继续往下讲。 “这个人吃完那段藕,就在灶窝铺上-·层草,和衣躺下去了。第二天我醒来时,他已经走了,义父说天刚亮他就动身了。我烧早饭时不小心漏出了点火星,在扑打火星的时候,发现了乱草里有张纸,这就是那封信,但是已被火星烧了几个窟窿。义父拿着这封信出门追那个人,没有追上。义父以为他会回来取的,但放了几天没见来。过了几天,我们也把这件事儿忘了。有一天,义父吸旱烟,就将这张纸搓了捻子点火,被我看见抢了下来,可是已烧了不少,不过字没坏几个。” “你为什么要抢呢?”袁坚问。 “我想要是那个人回来取这张字条,咱给弄丢了可不好;又想上面有一个字我认识,就是我的姓,宋字。我不愿让它烧掉。” “为什么又一直留在身边呢?”袁坚又问。 “一直放在家里哩,义父对我很好,简直象亲生的父亲似的。后来他去世了,我总觉得老人家生前的东西得好好留着,所以没轻易处理它们。就这么着,连这张纸条也保留下来了。我到了部队,慢慢识了字,·又有了点政治觉悟,在一次清理家杂时,我又反复看了这封信,猜想这信可能与我父亲宋长庚的牺性有点关系,因为我父亲就在这段时间牺牲的,所以我将它交给了组织。” “那个人是往哪里去知道不?”“不知道。”宋梅珍回答说。 261・ ==========第265页========== “他有多大年纪?”“记不清了。” “脸上有什么特征吗?”宋梅珍摇摇头。 袁坚还问了许多问题,比如这人说话的口音,她的义父是从什么地方接他上船的,等等,宋梅珍都回答不出来了。 袁坚给宋梅珍手中的茶杯倒满开水,让她慢慢喝,自己脑子里迅速抓住她所谈情况的几个要点:这人是一九四四年阴历八月二十日左右过宜清河的,他与老福根素不相识,经济上比较宽裕,吃不惯穷人的饭菜,怕走夜路,不敢去镇上住宿,比较紧张,重要信件丢了后,或者是神情紧张不知道,或者是知道而不敢回来寻找。 等宋梅珍喝了半杯茶,袁坚心里非常激动地问她:“你弟弟叫宋铁宝是吗?” 宋梅珍忽地一下站起来,瞪大眼睛惊奇地问:“首长,您怎么知道我弟弟叫宋铁宝,他有消息吗?”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就在湖影山。”“真的?首长,我…” 宋梅珍被这意外的消息高兴得有点失去了控制,她差点将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幸亏袁坚伸手去托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宋梅珍冷静了,放下茶杯,问:“首长,宋铁宝现在怎样,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袁坚哈哈笑道:“看你一会儿那么高兴,一会儿又这样谨慎,他很好,是我们指挥部的领导成员,一个出色的井巷连的连长兼党支部书记。” 米梅珍欢喜得眼眶里饱含着热泪。她想了二十多年的铁 262・ ==========第266页========== 宝弟弟,还在人间,而且,而且…苦难的童年生活,从小嫉恶如仇的性格,在斗争中成长的历程一刹那间,她仿佛看到了弟弟的飞速成长,也是这一刹那间,泪水在她眼中转了个圈,终丁夺眶而出了。她笑了下,抹掉泪水,脑子里出现了弟弟童年的形象,耳朵里好象也响起了铁宝向她要粘粑饼的声音,立刻,那些山核桃、老菱,接着是费有财打她的棍子、湍急的宜清河水,一起在她的脑海里涌现。她闭了下眼晴,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心情,急切地对袁坚说道: “首长,我马上去…” 她要说马上去看看宋铁宝,但是,没有把话说完。因为,她毕竟是一位总支副书记,是党培养了多年的干部,是个有较好政治锻炼的共产党员,所以话未说完,马上考虑到袁坚是为调查这个重人案件而来的,她现在到矿上去是不是合适?所以她改口问道: “首长,我是迟些到湖影山去,还是…” 袁坚满意地笑了,不等宋梅珍将话说完,就高兴地回道:“宋梅珍同志,你的心情我是理解的,但再过些日子吧,时间不长,到时候我们派车子来接你。或者把铁宝送到你这里。” 宋梅珍点点头,她知道,阴险的敌人往往是非常敏感,虽然事隔二十多年了,万一这个人现在就在上,当然他很可能认不出她,但她一到上,别人能不说宋铁宝来了个掉进河后二十多年不见的姐姐?能不说她掉进河后是被宜清河边的老渔民救上岸的? 末了,袁坚又问起她母亲的情况。宋梅珍告诉他,她们母女失散了七年,后来找到了,由于这次调动工作比较匆促,她 ·263· ==========第267页========== 的母亲和…个小的孩子还在外地,没有一起来。 月亮在云层中穿行,时间已经很晚了,袁坚将宋梅珍送出招待所,叮嘱她好好休息,别兴奋得睡不着觉。宋梅珍笑了一笑,没有回答。 宋梅珍在厂区马路上走着,走着,因为没有一点睡意,就故意从远路往住处走。她要好好看看里的夜景,好好想想不久就能见面的铁宝弟弟。她想呀想呀,想了很多很多,从自己这个被恶霸地主逼去干苦活的丫头,怎样参加革命,入了党,担任了总支副书记;又想到铁宝这个放牛娃,怎样在党的培育下成长。因为她没有见过成年的宋铁宝,也不知道他怎会这样年青就成为湖影山铁矿工程指挥部的领导成员,所以她就用生平遇到过的共产党员的高大的形象,来设想自己的弟弟。其中还夹杂着一些自己受党教育培养的情况,估量铁宝的成长。她想着想着,忽然笑了。她怪自己有点傻,责备自己将弟弟想象得过分好了。其实,宋梅珍啊宋梅珍,你想的并没有过分,只是不够具体而己,你知道吗,就在你这样思念弟弟的时候,就在这快要与你弟弟见面的时候,湖影山铁刊矿副井的卷扬房着火了,宋铁宝在颜强地与烈火博斗,他保住了大电动机,他表现出共产党人坚强的意志和大无畏的英勇气概!可是你的弟弟,他,他躺下了,他失去了知觉,他被姚玉泉抱在怀里。姚玉泉大声呼叫着他的名字,他却没有一点回声,他,他连眼晴也没有静开。不过,你放心,你弟弟的性格是顽强的,你弟弟的生命更顽强,他一定能在阶级斗争中锻炼得更坚强,一定能看到湖影山胜利出矿,-一定能为党、为人民作出更大的贡献! ・264・ ==========第268页========== +九 救护车的紧急铃声,震荡着湖影山的夜空。姚玉泉眼中噙着泪水,将宋铁宝抱进车厢。宋铁宝在杨有虹的照护下,很快被救护车载走了;姓高的师傅也随救护车前往医院进行检查。 职工们在和烈火搏斗,火势渐渐小下去了,小下去了。大家立刻兵分两路,一路继续灭火,一路在火中抢修卷扬房的机件—一因为卷扬房里的机件能够迅速修复,所以没有再安装稳车一,要使罐笼及早恢复行驶。 姚玉泉正在指挥作战,高个子讯号工匆匆跑来报告:井下出现大水! 姚玉泉返身奔到井口讯号室,一只手拿着直通井下的电话听简,一只手按住讯号铃,要井下赶快来人报告情况。可是, 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一刻钟过去了,井下电话没有人接。姚玉泉知道,没人接电话并非下面听不到讯号声,而是大伙儿都在与大水搏斗,连井下讯号工也投入了,分不出身来接电话,所以电话愈是没有人接,愈说明下面情况严重。姚玉泉紧锁双眉,抓着电话机,一面等待通话,一面告诉屈辅明: “尽一切力量,赶快使罐笼行驶!” ·焦躁的屈辅明,恨不得立刻跳下井去,看看水势怎样,和陈光耀等一起投入战斗。他听到姚玉泉的嘱咐,拔腿就往卷 ・265 ==========第269页========== 扬房跑,但又被姚玉泉叫住了: “告诉老丁,马上安装排水设备!” 姚玉泉的话刚说完,一辆汽车飞驶而来,第一个跳下车的就是丁之勤,他从值班室得到井下出现大水的消息,现在带着安装工人赶来了。工人们跳下车后,不用任何起重机械,就靠两只手,将昨天由孙德草利丁之勤负责送来的几吨重的排水设备,迅速搬到井边,立刻动手装配。 井下的电话终于有人接了,讲话的是李小祥。姚玉泉问:“水势怎样?” 李小祥说:“很大很大,余三奎师傅被冲倒了,我们在拚命堵水!” 他说话时气喘吁吁的,显然,是在激烈的战斗间歇中跑来通话的。 姚玉泉正要继续询问情况,电话听简里传来了陈光耀在地下巷道里的宏亮吼叫声: “集一合:身在井下二百米,胸怀世界三十亿,为了很狠打击帝修反,为了党和人民的事业,上!” 这声音是那样的响亮,这声音是那样的刚毅,它震动着地下巷道,震动着副井井筒,震动着整个湖影山!可错呀可惜,可惜此时此刻没有录音设备,如果能将它录下来,让那些污蔑我们党和人民的家伙,让那些躲在阴暗角落搞阴谋诡计的鬼蜮们听听,他们会在这种代表七亿人民坚强意志和崇高理想的声音面前发抖的! 李小祥听到陈光耀发出的战斗号令,立刻对话筒急促地说:“姚指挥,我们要第三次冲刺了,等会儿再向您报告。”他没有将电话挂断,而是往旁一放,跑走了。 266・ ==========第270页========== 卷扬房的火被扑灭了,部分职工在对损坏的机件进行紧急抢修,其余的人围着小小的讯号房,围在井口,围在副井的整个地面上。 姚玉泉紧紧抓着话简,用激动的声音,向大家报告从话筒里听到的一些井下情况。 “嗨!璃!嗨!”这吼声不用姚玉泉转述,直接从井简 送了上来。 一“叭!哗一!”什么东西折断了,水声比以前更响了。 “吕小龙,你闪开!”陈光耀的吼声,有点嘶哑。“陈师傅,你负伤了,我来!”吕小龙颤动着的声音。“走开!”又是陈光耀的吼声。 -一水声渐渐小了,“嗨!晦!嗨!”的吼声不,里面夹杂着铁锤的捶击声。 “哗一!”带有石块的滚动声。“啪”地-一声,有人摔倒了,摔得很厉害。 “陈师傅,陈师傅!”李小祥他们在大声呼叫。静寂了,只有水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一刻钟后,话筒里传来陈光耀嘶哑的声音:“老姚,水,水堵不住,我,我没有完成任务,对,对不起党” 姚玉泉的泪水夺眶而出,说:“好同志,矿里的大多数职工都在井口,向你们的战斗精神学习,向你们忠于党、忠于人民的崇高品德学习,我们一定能把水治好的!” 接着说话的是黄思源,他向姚玉泉报告,陈光耀负了伤, 一直浸在水里,又用力过度,人有点昏迷,所以由他来接电话,他问姚玉泉有什么指示。 姚玉泉说:“赶快让光耀休息。你们要沉着,问同志们好, ・267 ==========第271页========== 将重要设备往负一百六十米的巷道撤。” 黄思源传达了姚玉泉的指示。 话简里传来了人们在水中走动的声音。黄思源高兴地报告:“光耀好了!”“将他送到负一百六米的巷道里去!”“他,他去拆设备了。” 黄思源说完,又响起一阵阵人在水中走动的声音。井下传来铁锤的敲打声,号子声,人在水中走动声。过了-·会,李小祥的声音又在话筒里响了,这次他的话音沉着而冷静。他问姚玉泉还有什么指示,说再过十分钟,电话就要不通了,因为电话机即将被水淹没,他现在是站在齐胸深的水里打电话。 姚玉泉问:“有没有人负伤?陈师傅怎样?还有多少重要设备没有辙?” 李小祥说:“只有陈师傅和吕小龙负伤,伤势不重。还有 一台装运机没撤。” 姚玉泉说“将装运机留在巷道里,太重,软梯上不好搬,请传我的话,所有人员,立刻撤向负一百六十米巷道!”“是,所有人员立刻撤向负一百六十米巷道。”李小祥复述着命令,然后说,“陈师傅要我请您代表我们井下十二名战士,向并口的战友们表示,等罐笼恢复行驶后,我们一定和大家一起,制服大水!” 姚玉泉传达了井下的声音,群情激昂,矿工们在雪地里,披着月光,自动开起了治水誓师大会,没有什么人主持会议,也没有谁安排程序,大家唱起《东方红》,随即一个接着一个发言,表示要学习宋铁宝、陈光耀他们的无产阶级大无畏的英雄 ·268· ==========第272页========== 气概,学习他们不怕苦、不怕死的彻底革命精神,学习他们无限忠于党、忠于人民的崇高品质和打好刊矿山之仗的坚强意志,坚决与阶级敌人斗,坚决捍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坚决治服大水,按期拿出矿石,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月亮在云层里穿行。姚玉泉在向高个子讯号工了解卷扬房起火和井下出现大水的准确时间。高个子讯号工跺着脚叹了口气,痛苦地摇摇头。是啊,他怎能讲得清楚呢? 在宋铁宝送好半夜餐从井下来到井口时,高个子讯号工接到陈光耀的电话,要他赶快向指挥部值班室询问,主巷道前面可能有水,巷道要不要向左偏些。宋铁宝提着饭筐往连里走时,高个子讯号工就到卷扬房前,关照红脸膛师傅,请他照应一下井口,便去后面机修室给值班室摇电话。电话一摇就通,对方告诉他,这主巷道是以崔技术员为主测定的,崔技术员是夜班,大概在一号风井,要他赶快将电话摇到一号风井去。高个子讯号工迅速将电话摇到一号风井。一号风井的讯号工很负责,井上井下都找了,说崔技术员没有来过。高个子讯号工又摇二号风井,也没有崔技术员。再摇主井,仍然没有。他只好又将电话摇到指挥部值班室。这时接电话的人换了,问了下目前掘进的进度情况,要高个子讯号工别将电话挂掉,他马上去找崔技术员,谁知高个子讯号工等了很久,崔技术员才来接电话。崔技术员告诉高个子讯号工,地质资料上没说前面有水,他是按照设计图纸办事,他没有权力更改。高个子讯号工回到井口,卷扬房已燃烧得很厉害,里面烟雾弥漫,也不知红脸膛师傅在哪儿。他想冲进卷扬房,但讯号室里紧急铃声大作,只好去接电话。他将崔技术员的话告诉陈光耀,陈光耀打断高个子讯号工的叙述,对着话筒吼道: .269。 ==========第273页========== “赶快报告姚指挥,井下出现人水!” 高个子讯号工又奔到机修室,电话还没有摇通,姚玉泉已带领职工,由姓高的师傅引着,冲进卷扬房救起了宋铁宝。 高个子讯号工叙述后,忿忿地说:“这里面有鬼!” 姚玉泉听后没有说什么,连忙找来宋铁宝连里儿个汇人,要他们在:卷扬房附近寻找,看有没有红脸膛师傅的形迹,如果发现雪地上有往外走的脚印,就顺着脚印追查。 这水究竟是什么时候、怎样出来的,陈光耀等又是如何和它搏斗的呢? 当宋铁宝冲进卷扬房、陈光耀在井下讯号工身边等待值班室回音的时候,黄思源他们都在港道里休息。李小祥首先发现余三奎架着的那只钻机有点动。余三奎以为下面的汽腿未支稳,刚上去扶住钻机再架汽腿,“哗啦”一声,余三奎连人带钻机,被水往后推了一丈多远,跌倒在地。一股水柱从钻孔射出,击在离工作面十米左右的巷壁上,那里顿时掉下了一些石子。余三奎摔了一跤,一时不知怎么回事,想立起身子看个究竟。黄思源立刻将他按倒在地,因为他的头顶上,就是势不可挡的水柱,如果让它在脸上冲一下,就不堪设想。 黄思源是在矿山干了二十多年的老矿工了,也从未见过这样大的水势。他帮助余三奎从水柱下探出身子,立刻叫李小祥去向陈光耀报告。 陈光耀得到消息,马上奔回巷道,一看这情况,这个上山能擒虎、下海可斗龙的汉子,两道蚕眉拧起了疙瘩,知道事情难办了。他迅速分析了情况,这钻眼在巷道的右角上,钻头打在水眼上了,起先,大概因有一层薄薄的岩石隔在中间,钎头没有直接打到水,所以水出不来,现在薄岩石被水突破了,才 .270· ==========第274页========== 射了出来,得赶紧将它堵住,免得出水口扩大;堵住后只要使巷道往左偏-·下,便可避开水眼,巷道仍然可用。但是井下堵这样的水眼,不是一般的战斗,它是力量和意志的考验,是机智和勇敢的检阅!他将战友们召集到身边,庄严地表示了自己堵塞水眼的决心,大家也都纷纷表态,都说为了革命,即使粉身碎骨也心甘。陈光耀接着提出了堵水方案,由他和黄思源打头阵,其他人跟上,李小祥和吕小龙离学校不久,留在后面听指挥,不准抢先。接着要大家表示意见。大家都表示同意。李小祥和吕小龙虽然不愿留在后面,但在这样紧急的时刻,他们党得没有必要花时间申述自己的要求。大家立刻分头去水仓和负一百六十米巷道等处寻找堵水器材和各种工具,只花了十分钟,简单的堵水器材和工具等都找来了。 陈光耀和黄思源对这些工具一一作了检查。大家弯下身子,从水柱下面将器材和工具送到工作面,做好准备工作,第 一次冲刺开始了! 陈光耀拿着一根裹着白麻丝的木桩,弯下身子,避过水柱,站到巷道的最右角,接着便有两名助手跟了过来。水柱对面,以黄思源为首,也是三个人。另有两人各拿-一柄大榔头。准备前面六人一旦将术桩塞进钻孔后,立刻用大瑯头将木桩钉牢。 水吱吱地叫着,嫌出口太小。可以看得出,被高压挤出来的水柱高速旋转着,射向巷壁,明亮的矿灯照在水柱上,闪闪发光。陈光耀双手紧握着木桩,将它置于离水柱两寸、与之平行的地方。黄思源也伸过一双有力的手,紧紧地握着木桩。其他四人也要伸手来握,陈光耀摇摇头,说人多了不易迅速而准确地将木桩点在钻孔上,要他们等他和黄思源将木桩点进钻孔,再尽力将木桩抵住。 ==========第275页========== 陈光耀拧着双眉叫声“一、二、三!”四只手将木桩向钻孔塞去。木桩的头子还没有进入钻孔,水柱遇到了阻力,“嵫啦啦”地吼叫着,极力将木桩往外推,使陈光耀和黄思源的身子站不住,同时,水柱散成许多小水弹,射在岩石上,又飞溅着往陈光耀和黄思源身上、脸上扑打。陈光耀使出平生之力,大叫一声,终于将木桩塞在钻孔上了。四名助手立刻抓住木桩用劲往里抵,大铁锤也开始捶击木桩了,但是,陈光耀支持不住,他正在换气接力,“虎”地一下,大家跌跌冲冲要往下倒,接着是“乒”“咣”两响,水柱从大家手中夺走了木桩,将它抛到很远的地方。水柱推出木桩时,一柄大鄉头正好敲在木桩上,连这柄瑯头也被抛出去了,落在一块小钢板上,发出了响声。 钻孔的眼子被水柱神击得扩大了,水柱尖啸着,肆无忌惮地向外射击。陈光耀他们围集在工作面上,总结经验教训,稍事休息,准备第二次冲刺。这时,大家才感到刚才被“水弹”射击到的皮肤红了,麻辣辣地发痛。 总结经验教训时,黄思源说:“木桩既然进了钻孔,就不至于从我们手中夺走,总有人先松手了。” 陈光耀说:“是我,我想换口气接上力,谁知呼噜一下,就再也抓不住了。” 黄思源点点头说:“这是个问题,总得要换气接力呀,得想办法战胜这一关。” 余三奎说:“这水的力量好大,总有二、三十个压力吧,要是有一台比它的力量更大的水泵,与它对压,硬将它顶回去,再想办法堵它就好了。” 黄思源说:“别说混话了,矿上哪来这样大的泵?再说,讯号不通,没法上下,就是有也远水救不了近火。” ・272 ==========第276页========== 陈光耀听到“讯号不通”,想起要赶快向指挥部报告,就黄思源主持大家讨论,自己又去井口发讯号了。这就是高个子讯号工接到电话的那次。 第二次的作战方案很快拟定了,其中有的是吕小龙提出的建议,很受陈光耀的赞扬。吕小龙的建议说,用一根项端粗些的木桩,将一条庥绳钉在木桩的上面,仍由陈光耀、黄思源扶住木桩,其他的人都使劲拉绳子,-面五个人,这样用得上力,敲锤子可请井下讯号工来帮忙。大家都觉得吕小龙这点子不错,又作了许多补充,比如用木材斜撑在巷道里,支住拉麻绳的人的身子,就更使得上劲,木桩的尖端少裹些麻丝,使它减少阻力等。 余三奎非常干脆,说:“这回把麻绳都结在腰里,死也不松劲!” 姚玉泉向井下发讯号的时候,正是第二次冲刺的紧张关头。陈光耀冒着水柱的射击,和黄思源将木桩尖子放进了钻孔。大家齐心协力,双手撑住抵着巷道的木料,使腰里的绳子牢牢压住木桩,井下讯号工一锤-锤将木桩向里猛砸。这样坚持了十分钟,水被堵住了!讯号工又砸了几锤,大家才松开手,解开腰里的绳子直喘气。可是,才喘了几口气,“虎”的一下,水柱夹着碎石,又将木桩推了出来,大概在拉绳子时用力不匀,木桩被折了一下,有了伤,因而水柱将它推出来后,落在巷道里,成了两截。第二次冲刺又失败了! 这时,两个积水仓已灌满了水,巷道里的水已没及膝盖,出水口更大了,发出晔哗声。井下讯号工要去接电话,陈光耀留住他总结经验教训,叫李小祥去与姚玉泉通的话。 第三次冲刺时陈光耀下了最大的狠心,他将外衣脱下,向 ・273・ ==========第277页========== 水中-甩,叫声“集合!”分散做准备作和在巷道口稍事休息的十一名成员,立即围集到工作面,在打电话的李小祥听到这叫声,也马上赶来。接着陈光耀作了撼人心腑的简短动员,拿起一根裹着麻丝的长木桩,迈步走到出水口前。这时,黄思源经过第.二次冲锋,已经没有气力了,换上余三奎和陈光耀一起将长木桩往出水口塞。大家又用原来的办法,用粗铁丝紧扎住木桩另一头的麻绳,“嗨,嗨,嗨”地往里拉,吼声在整个巷道里回响。井下讯号工拿着大铁锤敲呀敲,忽然木桩要被水柱顶出来了,陈光耀使劲将木桩往身前扳,想借用洞口岩石的支撑,将它稳住,可是,“叭!”地一声,木桩断了。断头从洞中窜出,在陈光耀耳边擦过,鲜血直流。 陈光耀伸出大手,从耳边往前一摸,整个胡茬子都染成红色。他瞪着双眼又拿起一根长木桩,重新再来。 昌小龙见陈光耀已负伤,奋身向前要顶替。陈光耀叫他闪开。吕小龙以为陈光耀不知自己已负伤,就告诉他。陈光耀仍叫他走开。接着又是一阵“嗨,嗨,嗨!”的吼叫声和铁锤的猛击声。 这次,裹着白麻丝的长木桩牢牢地卡在洞里了。但陈光耀力气已使尽,累得直喘气,其他同志也顾不得下面全是水,都坐在水中的石块上休息。岂知凶猛的大水又在这时扩大了出水口,连石块带木桩一起送了出来,而且水柱射到陈光耀身上,陈光耀立刻往下倒,幸亏身后有吕小龙,他才没有将头撞在巷壁上。不过他和吕小龙一起摔倒在水中时,呂小龙在下面,被压得挺难受,手也被石棱割开了。 哗哗哗的大水没法堵了,也没有气力堵了。陈光耀跨着沉重的步伐来到井口,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告诉姚玉泉,他没 .274· ==========第278页========== 有完成任务,说着说着,身子支撑不住了,由黄思源接过了电话。 在将一台电动机从下面抢往负一百六十米巷道的时候,这十二名战上又发挥了冲天干劲,他们先将电动机拆下搬到软梯前,系好绳索,一个个手腕上挂着钻机,攀到上面,剩下陈光耀在下面指挥。陈光耀·声令下,这些十分疲劳的战士就将电动机悬空提了起来,一点一点往上拉,拉到一半,再也没有力气使它上去了。陈光耀站在软梯上,在电动机下面硬是用肩膀和脖子顶着。在他这种行动的鼓舞下,大家劲头又陡然倍增,将电动机安全撤到了负一百六十米的巷道。要不是姚玉泉下了命令,陈光耀还要将一台装运机设法抢救上来。 陈光耀他们到了负一百六十米的巷道后,黄思源利用井简中传音的钢管,向姚玉泉报告了发现巷道渗水和出现大水并与之战斗的整个过程。 井上,党的核心小组在副井机修室召开紧急会议,随即又召开了在场的指挥部领导成员会议,研究面临的情况。月光下,群众自发性的誓师大会没有结束,等到誓师大会快要开完的时候,姚玉泉代表党的核心小组和工程指挥部在会上发言,他热烈地赞扬了宋铁宝、陈光耀等的优秀品质和英勇行为,号召全矿职工向他们学习,不仅要治水,而且要将他们的精神贯彻到整个工作中去,坚定不移地为明春出矿,向党中央、毛主席献礼。接着他指出,卷扬房火烧和地下巷道出现大水,要用阶级斗争的观点去看问题。他要求每-个革命职工,都百倍地提高警惕,在与大自然作斗争的同时,更要与阶级敌人斗。他明确指出,要想胜利完成湖影山铁矿工程建设的战斗,首先要打好阶级斗争这一仗,这两方面的任务都是艰巨的,因为面临 ・275 ==========第279页========== 的矿山不是一般的矿山,面临的敌人不是一般的敌人。接着,他用高昂的声调,表彰了全矿职工在听到紧急钟声后的表现,以及誓师大会上大家显示出的坚强决心,他说,这说明伟大的毛泽东思想、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已经深入到湖影山每一个革命职工的心甩,发出了耀眼的火花,今后必然会大放光彩! 姚玉泉宣布,根据党的核心小组的建议和指挥部领导成员一致意见,从现在开始,指挥部搬到副井井口,在机修室办公;各连在完成本身任务的前提下,派出代表,参加治水战斗;全矿进一步学习毛主席关于阶级和阶级斗争的学说,深入分析矿里的阶级斗争形势,掀起声势浩大的大学习、大批判、大揭发、大检举的新高潮。 群众中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口号声,表示要努力向宋铁宝、陈光耀学习,坚决治好大水,打好阶级斗争这一仗,保证按时出矿的决心。 宋铁宝的英勇行为被职工们传颂着。由于卷扬房的大电动机保住了,卷扬房的其他机件很快修复,罐笼能够行驶了! 姚玉泉他们第一批来到井下,这时,大水已经淹及井简,在迅速上升,上升,再过半小时,就要淹没负一百六十米的巷道。这时候的陈光耀,由于劳累过度,长时间浸在水中,加上头部受伤,他发了高热。当姚玉泉来到井下的时候,其他十一个人都赤着膊蹲在陈光耀四周,因为他们将陈光耀身上的湿衣服脱了,将自己身上比较干的上衣给他垫着、盖着,他们的衣服差不多都有半截在水中浸湿了,他们把它绞干,把干的部分给陈光耀,湿的部分拿在手里。陈光耀则在高热中不断喃喃地说:“堵啊,一定要堵住…你这小子,人家说象我,工作倒还不错,可我爱矿山,你…” 276・ ==========第280页========== 姚玉泉他们立刻将身上的棉衣脱下,裹起陈光耀,进了罐笼。 情况很清楚,要想治服大水,必须改装罐笼,按上吊泵,将井简和巷道里的水抽掉,才能下去。于是各个工种,齐心协力,立刻将罐笼拆开了。这时,屈辅明脱下棉衣,披到姚玉泉身上,拿起一只大扳头,去拆装罐笼和吊泵了。 姚玉泉刚安排好改装罐笼和安装吊泵的工作,派去寻找红脸膛师傅的一个工人回来了。他向姚玉泉报告说,在离卷扬房不远的山坳里找到了红脸膛师傅,他负了伤,被人捆绑着埋在雪堆里,是郭品义先发现的,现在已送医务室急救。 姚玉泉问:“郭品义呢?” 这工人说郭品义顺着脚印又追索去了。 郭品义怎会发现红脸膛师傅的呢?原来他和大家奔到卷扬房后,见没有了红脸膛师傅,便估计到是阶级敌人捣鬼,立刻到各处寻找。 郭品义顺着脚印寻到那个小山坳,见在一摊杂沓的脚印边,有一个不大自然的小雪堆。近前一看,红脸膛师傅有半个脸孔露在外面;这是他被雪埋住后拚命挣扎着露出来的。郭品义立刻扒开雪堆,见红脸膛师傅手脚被捆绑着,负了伤,嘴里被塞着东西,开口不得。郭品义将他解数后便要送他去医务室,红脸膛师傅拒绝了,说要紧的是将情况讲清楚。他告诉郭品义,宋铁宝离开副后,高个子讯号工到机修室去打电话,他走出卷扬房,兼顾讯号室。忽见有个人,进了讯号室大大咧咧地拿走了一只准备搞技术革新用的小电动机。他就追了出去,想将小电动机夺下来。这个人越跑越快。他追到这里,这个人原来会拳脚,返身一腿,就将他踢倒在地。他立起身子,和 .277. ==========第281页========== 这人干了一阵,负了伤。幸亏来铁宝赶来了,将这家伙逮住,迅速捆绑好,可是卷扬房起火了。宋铁宝赶去救火,忽然从背后又来了一个家伙,乘他不备,把他绊倒了,放了他的同伙,将他的嘴堵住,捆绑起来。这时,里响起紧急钟声,两个家伙才匆匆忙忙将他连同小电动机,一起埋在雪里,逃跑了。 红脸膛师傅说完这情况,三个工人踏着郭品义的脚印寻来了。郭品义问明这两个凶手穿的都是矿工常穿的高统套鞋后,便要两个工人赶快将红脸膛师傅送医务室,另一人去向姚玉泉报告,自己就顺着脚印向前迫索。有个工人怕郭品义斗不过两个坏蛋。郭品义说: “他们早跑了,我不过看看他们到底是哪里的人。”郭品义顺着雪地里的脚印追索着,走呀走,脚印在矿区的 一条大路上消失了,因为这里有许多高统套鞋的痕迹,来去都有。细心的郭品义,在许多脚印中辨别大小和新旧,渐渐找出了四个,这四个脚印先往矿区走,又突然消失。郭品义在最后儿个脚印附近的雪地上仔细观察,发现有几个地方的雪堆积得较厚,他用手轻轻扒开,脚印又找到了,是向矿区外的,顺着方向走一段路,四个脚印又无遮无盖地出现了。他继续追索,前面是一条矿区外的公路,来回的汽车碾碎了积雪,地面冰冻着,脚印又没有了。 困难没有难住郭品义,他在公路上来回走了七、八里路,在每一条岔道上仔细检查,寻找消失了的脚印,后米在通向擒云山的一条路上,又将这四个脚印找着了。他顺着脚印走,直到脚印又在冰冻的路面消失为止。因为这条大道直通擒云山,所以他估计凶手是擒云山的,与矿里的敌人是否有联系,有待进一步揭开秘密。 278・ ==========第282页========== 郭品义正要往回走,迎面来了韩水根和孙德章。郭品义奇怪地问:“老韩师傅,你们怎会来这里?” 韩水根要郭品义继续往前走。边走边告诉郭品义说,他和孙德章、张冲,还有保卫组的一个干部,正化研究怎样加强矿里的民兵工作,突然发现卷扬房起火,估计可能是敌人破坏,他们见许多职工都去救火了,就没有再到卷扬房去,而是吸取暴徒事件的教训,看会不会是外来敌人,所以马上到矿区附近巡查,看有没有可疑的迹象。查了一些地方后,遇到了送红脸膛师傅去医务室的工人,得知郭品义已去前面顺着脚印追查,他们知道有了线索,就跟踪而来,走到公路上,见有个人影往擒云山方向走,便估计到是郭品义,凶手一定是往擒云山去了。但他们知道,郭品义对擒云山的路不是最熟悉,而敌人是很狡猾的,很可能假装去擒云山,实际上是兜一个大圈子,从 一条山上的小路再回到公路上去。所以张冲和那个保卫干部,立刻找来两辆自行车,直接从公路去那条山间小路的出口处候着,由韩水根、孙德章来和郭品义会合,继续向前,领着郭品义走上那条山间小路,要是凶手果真上了这条路,就可以堵在里面。 郭品义问:“事情发生己好些时了,还来得及吗?”孙德章说:“那条小路雄走,可能来得及的。” 三人向前,来到擒云山下,他们转了几个弯,韩水根指着 一处树丛说:“看,那片树林后面就是小路。” 郭品义仔细在地上寻找,没有-一个脚印,再向前走,直到上了小路,脚印才重新出现。不过,不是四只,只有一双。 韩水根说:“这家伙鬼得很哩,怕被人发现,边走便将脚印盖没,直到上了路为止。” ・279 ==========第283页========== 郭品义说:“只有一双脚印,可能两个家伙中有一个是擒云山的。” “你们先走一步,我到擒云山去和他们单位联系一下,及早追寻这家伙的下落。”细心的孙德章说。 “对,叫这些龟孙子们一个也跑不掉!”韩水根赞同地说。就在韩水根和郭品义走上山间小路的时候,张神和那个保卫千部已在小路的另一头等着。他们每人寻找了一株大树,将身子隐藏在树后,四只眼晴注视着前面,等候动静。 一会,有个穿高统套鞋的人果然来了。他离走上公路还有一段路,便鬼鬼祟祟停下脚步,向四周了望,认为确实没有什么可疑迹象时,才迈着大步向公路走。 身材魁梧的保卫千部突然出现,往来人面前一站。对方吃了一惊,但立刻镇定下来,问道:“同志,你这是干什么?”说着,一双贼眼往两旁扫视,看还有没有人。 保卫干部故意含含糊糊地说:“我干什么你还不知道吗?”对方见附近没有人,向保卫于部虚晃一拳,转身就走。保卫干部追了两步,没想到这家伙返身一腿扫了过来,保卫干部机警地往旁边一闪。这家伙扑了个空,拔腿就往公路跑。但是前面的张冲早已看得清清楚楚,心想好小子,跟哪个师娘学来了这路“野鸡拳”,我倒要好好领教领教,要是让你从我手中跑掉,俺张冲就改名叫张虫!他迅速脱下棉衣,穿着件虎皮背心,往小路中间一站,右脚踏在一块山石上,左手叉着腰,一声不响,两眼紧紧盯住来人。 对方猛见张冲,不觉吓得连连倒退。 张冲不动声色,冷静地说:“哼,你这龟孙子,有什么能耐快拿出来吧!” ·280· ==========第284页========== 对方自知难敌,弯下腰去要从高统套鞋里摸出匕首,这时,保卫千部已从他身后扑了过来… 副井井口,吊泵的安装在顺利进行,由屈辅明带头,大家用绳子系着腰,悬身于改装好的罐笼下,在给吊泵安管子、拧螺丝。姚玉泉看了·会,放心地走出并口,独自站在朦胧的月光下,思考着明天的工作怎样进行,他想,对方的指挥员,是个老奸巨滑的家伙,能不能用快刀斩乱麻的方式,打它个措手不及呢?他想了一阵,觉得困难还很多,因为我们在明处,敌人在暗处,今夜的行动他们-一定是经过周密准备的,当然,既然干坏事,就不可能不留下蛛丝马迹,他估计,两个凶手的下落,可能不难寻找,刚才保卫组长已与驻军取得联系;但重要的线索,对方一定早就堵死,就象那次异常事件一样,到后来还是断了线。所以不能贸然行事,弄得不好反会被敌人留下可乘之机。他想,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要充分依靠群众,趁热打铁,排疑点、议问题,使他们动弹不得,然后再看情况,逐步进入短兵相接。 “是老姚吗?” 姚玉泉想到这里,丁之勤在远处问道。“是我,老丁,什么事?” 丁之勤拿来一份名单,递给姚玉泉,说“这是各连抽出来的治水人员。” 姚玉泉在月光下一看,纸上写得密密麻麻,有好几页。就问:“要这么多?” 丁之勤说:“将宋铁宝这个连撤出来,一来因为他们的主要骨千负伤的负伤,病倒的病倒,需要配备力量,队伍也要休整一下。二来起火、出水的事都发生在他们连的管理范围内, ・281 ==========第285页========== 如果再将他们放在要害岗位上,群众会不会…”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意思已表达得十分清楚。 姚玉泉顿时火冒三丈,心想,你太得意了,别人想的是治水,你想的是浑水摸鱼,想用这个办法,无形中让宋铁宝连和我一起背上包袱吗?哼,可笑之极!你呀,老谋失算啦,这不正好暴露出你憎恨宋铁宝连队、憎恨我们吗?请不要高兴得太早,第一个回合还没有打完嘛,你等着慢慢往下看吧,所有的一切,都会在光天化日之下一清二楚的! 老练稳重的姚玉泉心里虽然很恼火,但神态很镇静,他思考了一阵子,对丁之勤说:“这样不妥当吧,虽然事情发生在宋铁宝连队工作的地点,但根子是不是在他们连里呢?他们在与火和水的搏斗中表现得很好啊,即使他们连里隐藏着敌人,也是个别的呀,怎能将他们撤下来呢?我看让他们继续治水,矿里职工不会有什么意见。至于骨干,宋铁宝送进了医院,陈光耀病倒了,但还有郭品义、黄思源呀,而且,老丁,你不是在他们连里蹲点吗?你就是-一个大骨干嘛!这个连还是不撤的好。” 一席话说得丁之勤哑口无言,这时他懊悔了,责备自己心太急,千吗提出这个馊主意,偷鸡不着蚀把米,往后姚玉泉一定会更加注意我,行动得处处小心才好。不过他又觉得也不要太着急,这大水是通着…条阴河的,水抽不干,姚玉泉知道个屁,就让宋铁宝连担任这个无底洞的任务,让他们和姚玉泉 一起倒台吧,部里如果知道了主巷道遇到抽不完的大水,就会相信我那封信提出的问题是言之有理的,不,岂单是言之有理,应该是千真万确的!那时候,矿里的形势就会来个根本变化,什么叶怀庆张怀庆,他还是会跟着我转的!嘿嘿,姚玉泉 ・282 ==========第286页========== 呀姚玉泉,看你再厉害吧! 丁之勤心里这样想,口中却赞扬地说:“老姚,你考虑问题周到,就照你的办吧,即使宋铁宝连里隐藏着个把敌人,我们可以在下一步工作中发动群众,注意动态嘛。我马上去跟各连商量,将治水队伍再弄得精悍些。”说完,禁不住嘴角露出狡猾的一笑。在离开时又看了姚玉泉…眼,见他目光焖炯,不觉暗暗叮嘱自己说:“这人越来越厉害了,你看他多么沉着,我得处处加劲,要不,很可能弄不过他呢。” 姚玉泉看到了丁之勤含意十分复杂的笑容,心想,你笑什么呢?因为这大水通着阴河我没法解决是吗?哼,你估计错啦。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你越是捣乱,就离你真面目彻底暴露的日子越近! 月亮不知躲到哪儿去了,白皑皑的大地呈现出一片灰白。夜风呼呼地吼叫着,树木在寒风中索索发抖,只有小梅林的梅花,开放得更大更茂密了。姚玉泉在寒风中看了下手腕上的表,亮晶晶的绿色夜光布满表面,时针快到“5”字上了,他面向东方,深深吸了口气,从容地漫起步来,心想,让寒风来得更猛烈些吧,黎明即将来临,鲜红鲜红的太附很快就会在重迭的山峦中出现… 。283· ==========第287页========== 二十 几台多节离心泵,以每小时一千多立方米的排水量,从副井井筒向多棱湖排水,治水的战斗很紧张,负责指挥的屈辅明已经两天一夜没有离开现场,但是,井筒里的水位并没有降低,急得他不知如何是好;不过,水位也没有继续上升,而是停留在负一百六十米的巷道附近。 可是,使屈辅明更着急的事情来了一省冶金局通知姚玉泉,要他尽快到局里去。屈辅明想,矿里事情这样多,这样复杂,姚玉泉决不会轻易离开,总得等把水治好,卷扬房起火事件弄个水落石出,才好动身。其实不然,完全出乎屈辅明的意料,姚玉泉召开了一次党的核心小组会,决定马上就走,而且不讲什么时候回来。 屈辅明想不通了,在这紧急关头,姚玉泉怎能离开呢?他左考虑右思量,心里通不过。他没来得及放下刚才检查排水管用的小鄉头,转身去机修室找姚玉泉了。 姚玉泉刚整理好行装,一见屈辅明,就说:“老屈,我估计你会来找我的,所以没去找你。你对矿里的情况很担心是吗?” 屈辅明说:“是啊,怎能不担心呢?老姚,局里有什么火烧眉毛的事,你就不能过些时再走?” 姚玉泉笑着问:“有意见了?” 284・ ==========第288页========== 屈辅明说:“矿里情况复杂,现在更是紧要当口,你怎么能走?治水问题我虽然还没多大把握,但依靠老师傅,总归可以设法把它顶住,不致漫进负一百六十米的巷道。但是,矿里的阶级斗争这么复杂,你就能放心走了吗?” 屈辅明哪里知道,事情已有新的变化。昨天上午,当地的公安部门将姚玉泉请去了,一位负责同志告诉他说,上级指示,有些工作情况要及时和他取得联系。这些情况是:破获擒云山地区特务组织的工作有了新的进展,张冲速住的那家伙交代出,他原受那天准备对姚玉泉下毒手那个暴徒的指挥,但突然接到一个重要的人物给他的严厉命令,要他在多棱湖上将这人弄死,后来他就一直听从这个重要人物的电话指挥。根据这 一情况,上级指示,为了一网打尽,目前的工作重点是继续摸清线索,轻易不捕,所以火烧卷扬房的另一个凶犯,虽然孙德章连夜去擒云山有关单位联系,很快查了出来,但暂时不动他。这位负责同志还说,很快就要开一个有关方面的会议,详细情况由上级找他开会时再谈。姚玉泉去治金局,正是要与袁坚一起,去和公安部门的同志研究,怎样向狡猾的阶级敌人组织新的攻势。 屈辅明将手中的小鄉头在左掌上轻轻敲了儿下,随后把它往桌子上一放,向姚玉泉跨进一步,又说:“老姚,不瞒你说,你在这里,我的心定些,你走了,我又觉得明春出矿为难了。虽然你去的时间可能不长,但在这关键时刻松一松就难收摊啊。”他见姚玉泉在对着他笑,心想,怎么搞的,人家心里急得要命,你倒笃定着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正想再说几句,忽一转念,觉得姚玉泉办事是胸有成竹的,大概立即去冶金局总有他的道理吧,而且党的核心小组也同意他马上就走,这里面一 ·285· ==========第289页========== 定有文章,可是他不明说,自己又不便问,就改口说,“老姚,我也不大了解情况,是不是你今天非去不可呢?” 姚玉泉没有正面回答,说道:“要相信群众,相信党,明年春天肯定能出矿。我走之后,对矿里的阶级斗争形势会更有好处,要多注意周围的动态,你负责治水,一定要提高警惕。各连的工作已有安排,副井电话事件已基本弄清,放火犯也有了下落,你放心好了。” 屈辅明听后高兴地说:“这样快就都弄清了,好极啦!”他又想到眼前的工作,“老姚,我想你办事总有几种考虑,不象我常常钻在牛角尖里出不来。这水我是要坚决治的,但如果排不完怎么办,你有没有进一步的打算?”他将心中的疑问提了出来。 “这个问题我没有第二种考虑,因为水是能够排掉的,这 一点以及我刚才说的情况,你心中有数就是了,矿里的斗争还是很复杂的。但水是完全可以排掉,不是象有的人嘴上也说能排掉,背后却放空气说肯定不能排掉。如果三天后水位再不下降,你就派郭品义、陈光耀去湖影山生产大队找金老伯。”屈辅明已在矿山工作多年,加上那次在小梅林那儿和姚玉泉一起碰到过金老伯,得知宋铁宝曾去调查过河道情况,所以一昕这话,就知道姚玉泉的意思是,如果三天后水再压不下去,一定通着明河,就应该对明河采取指施。 屈辅明问:“这事是不是现在不宜声张?”姚玉泉点点头。 过了一会,屈辅明又问:“你儿时回来?” “服从需要,估计不会很久。”姚玉泉含糊地说。他见屈辅明对他为什么到冶金局去还摸不清底细,就补充了一句:“你 ・286 ==========第290页========== 写的那份关于矿里阶级斗争情况的材料,我负责交给局党委。” 屈辅明没有再说什么,拿起小鄉头要走,姚玉泉又叮嘱他说:“老屈,我走之后,你要帮助张冲,做好叶怀庆的工作,使他能揭发出一些问题。” 屈铺明点了点头。 姚玉泉的突然离开,引起了丁之勤非常愉快的猜测。他仔细计算了下,矿里是什么时候向省治金局报告遇到大水的,这样大的事情肯定要向治金部反映,今天早上治金局又来电话讯问治水的情况,部里·定抓得很紧,所以很快就要姚玉泉尽快去治金局了。在这个时候要他离开湖影山,除了部里感到他有问题,还会有什么原因呢?别看姚玉泉装得很镇静,但怀里揣着只小鹿呢,所以撞得他心慌意乱,他只匆匆地开了个党的核心小组会,连指挥部领导成员的会议都不安排了。这就是他假装镇静中显露出来的慌乱。嘿,姚玉泉,你厉害吧,到底被我一状告倒啦,我再在下面加把劲,叫你跳进黄河洗不清: 对于副井的水,丁之勤得到可靠消息说,肯定排不完,但由于时机未到,他还得假装积极,所以在排水工作中表现得异乎寻常的卖力,他将各连生产上最有办法的老师傅集中起来,交给屈辅明,表示自己对治水的关心和支特,致使屈辅明反而劝他,要他少调些骨干,得照顾面上的工作。他还想出办法,和老师傅们一起连夜作战,修旧利废,东拼西凑,在旧机器上打主意,多装了一台多节离心泵,供屈辅明使用,并表示还要继续想办法,多搞设备,尽快将水排掉。在一般人看来,他对治水的决心大极了,他的干劲粗极了,他的办法也多极了,谁 ・287 ==========第291页========== 能怀疑他会心怀叵测?谁能料到在他那副眼泡有点浮肿、为工作劳累得满脸倦容的面孔后面,另有一张血口獠牙的狰狞面谱呢? 这时,丁之勤正在材料总库里忙碌,可是等姚玉泉一走,他立刻离开了材料总库。他觉得,姚玉泉走了,不应该将宝贵的时间再浪费在钢铁堆里,工人们对粥铁堆有兴趣,就让他们忙吧,他不能再奉陪着了,已经奉陪了两天一夜,有许多急事等着他去做呢。第一,要到生产技术组去一下,看看井下出水时关于电话上的花招,有没有露出破绽来,如果有什么征兆,得马上对崔技术员加点压力;姓崔的是个糊涂虫,虽然不至于看出什么问题,但我还是谨慎一点好,以防意外,因为姚玉泉虽然就要垮下去了,他的人还在昵,要是这上面有什么把柄被他们抓住,会引起麻烦的。第二,要到宋铁宝连里走一走,这是姚玉泉最得力的连队,应该抓住时机,趁宋铁宝不在,闹它个天翻地覆,最好“轰”出个把放火犯来,那就够姚玉泉受了。第三,还得去看看张冲,告诉这位英雄,发扬湖影山铁矿“光荣斗争史”的时候到了,别让人家目中无人,使他横冲直撞 一番。 丁之勤走出材料总库,得意洋洋地接连打了两个阿欠,将胸部向前挺了挺,稍许有点驼的背,顿时直了起来。他没有直接到生产技术组去,他才不贸然行事哩,谁知道那里的情祝怎样呢?他先在别处打听了下,屈辅明负责治水后,党的核心小组有没有派人去生产技术组,他们现在在干什么?这两天他跟钢铁堆打交道的时间用得太多了,情况不太了解。当他得知韩水根在那里主持日常工作后,就有点不想去了。又听说生产技术组正在开会,估计定是追查电话的问题,便立刻打 ◆288· ==========第292页========== 消了去摸情况、施加压力的念头。他觉得,既然在追查电话的事,那个是非之地还是少去为妙,韩水根那老头也不是好对付的。他虽然很担心在电话的事情上可能会露出马脚,但想到办理这件事的人是个“高手”,心里就安定了许多;因为据他了解,这个人对付这点小事情是轻而易举的,决不会出事。至于姓崔的那小子,等摸了情况后再说吧。想到这里,他决定马上走第二步棋一到宋铁宝连里去。 其实,丁之勤的估计错了,生产技术组并不是在追查电话问题,而是在开一般性的工作会议。电话问题在井下出水的第 二天下午,党的核心小组对整个事件作详细分析时,就已基本查清。那天,高个子讯号工的第一次电话,是值班员接的,他不知道崔技术员在哪里,费沏告诉值班员,他听崔技术员说过,是去一号风井上夜班了。崔技术员确实是说过这话的,但他并没有去一号风井,而是在宿舍睡觉。高个子讯号工的第 二次电话是费沏接的,他来值班室了解生产进度,随手接了电话,值班员也在场,他问值班员,怎么崔技术员还没有去?接着便去寻找,找了好久,才在宿舍里发现崔技术员,他很严厉地给了他一顿批评。现在,崔技术员承认自己是偷懒,想睡一会儿再去上班,没料到会出这样的大事,他表示,自已是按照设计图标出巷道施工的,不知道前面有水,地质资料上也没有写明,如果他将地质资料看错,或是没有将巷道标雅确,愿受任何处分。 党的核心小组分析,电话问题是肯定有鬼的,它的作用是牵制住高个子讯号工,以便外面的敌人动手。现在看来,事情好象很凑巧,但敌人既然捣鬼,必然要作出安排,因为井下出水,井口的讯号工一定会打电话来,这是敌人会估计到的,只 ·289· ==========第293页========== 要事先知道要出水,他们就能用这种办法使卷扬房旁边少 一个人。这里还有个重要细节,就是值班员或费彻,是否明知崔技术员在睡党而不去叫他,以延误时间?虽然这是追查不清的,但看出这个问题,不为敌人的诡计所迷惑,对今后注意掌握他们的动态,是很有好处的。大家对崔技术员也作了分析,认为他比较熟悉矿里的地质情况,而且思想落后,工作态度又很差,这次事件,无论井上井下都与他有关,嫌疑很大。不过、他年纪轻,还比较单纯,缺乏工作经验,业务能力又低,在地质资料没有写明的情况下,是不会预计到前面有水的,敌人很可能用他来转移目标,如果他能提高觉悟,也许会揭发出 一些重要材料。这一分析,正是丁之勤所担心的,但崔技术员的觉悟不会很快就提高,所以丁之慟还能够放心地去走第二步棋。 丁之勤往宋铁宝连里走,在湖畔的马尾松下,遇到了陈光耀。他很奇怪,“这家伙不是发高热躺在医务室吗,怎么又跑到连里来了?”他心里这么想,嘴里却说: “啊,是光耀嘛,身体好啦?小心着了凉。你在堵水中的表现,是一员名副其实的虎将,得到全矿职工的热烈赞扬。当然,在这时候,你一定更会注意谦虚谨慎罗。” 陈光耀见是丁之勤,想到暗室里和张冲的那场冲突,没好气地回道:“老丁,你多指示指示,堵水我未能完成任务。发个寒热小意思,医生给我戳了两针,又痛痛快快睡了一觉,一点事没有了,现在有的是劲,要好好投入治水战斗,更要结结实实跟敌人干一场哩!”由于他体质好,平时很少打针吃药,因而药物对他的疗效特别显著,他发高热后,在医务室只用了两针青霉素,睡了一觉,醒来后不仅热度退,而且又将傻头捏 ・290 ………一 ==========第294页========== 成·个个小疙瘩往嘴里扔了 丁之勤见陈光耀说要结结实实跟敌人千,正中下怀,心想陈光耀是支部委员,如果他行动起来,再做郭品义的工作就更容易了。于是接过他的话题说道: “是啊,不结结实实跟敌人斗,副并的水就治不好,明年春天出就得不到保证,卷扬房起火,明摆着是敌人捣的鬼嘛,我支持你这个正确意见。不过要十总得有个对象啊,你对连里情况熟悉,心中是不是有点数呢?” 陈光耀说:“我心里有个数哩,只是不具体。” 丁之勤说:“哪能…下就很具体呢,你别急躁,大家凑一凑,东一点材料西一点材料,再加上发动群众,火力猛一点,他心慌了,也就差不多啦。” 陈光耀说:“这个狗东西肯定是个两面派,阴险毒辣得很,表面上装得很好,实际上是猪八戒照镜子一里外不是人!老丁,你说可对?” 丁之勤心里想,这家伙不会是指我吧,得要他谈具体些才行,就问:“你怎会作出这样的分析呢?” 陈光耀说:“他不做两面派能活下去吗?他不阴险毒辣怎会选在紧要关头放火烧卷扬房?他要将矿淹掉,要把我们都淹死在巷道里啊!” “你的分析很对,不过,你们有没有摸过,连里谁的嫌疑比较大呢?”丁之勤不动声色地在将问题往宋铁宝连里栽了。但是,陈光耀将它推了出来。他回答说: “我们连里每个人的情祝况我都熟悉,算来算去,还找不出这样的人哩。” 丁之勤想狠狠批评陈光耀几句,说他麻痹大意,敌情观念 ・291 ==========第295页========== 不强,但又觉得同这个性子急躁的人弄僵了不大好,就决定不和他多扯,还是去找比较温和又更能作主的郭品义。于是他笑着对陈光耀说:“光耀,可得往阶级斗争的复杂性上多想想啊。”随即问,“品义在吗?” 陈光耀说:“我的脑子不大容易拐弯,你去找品义吧,他在呢。” 丁之勤到了连部办公室,郭品义正在计划组织人力加速掘进主井那一头的主巷道,以弥补副井遇水耽误下的工程进度。见丁之勤进来,连忙让坐说: “老,你今天有空?” 丁之勤笑着说:“既然在这里题点,总要来走走啊,你在忙什么呢?” 郭品义告诉他,打算加快巷道掘进速度。 丁之勤赞扬他时刻不忘明春出可矿,对生产抓得紧,接着关心地问:“你们在第一位的工作上,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吧?” “什么工作?”郭品义问。 “阶级斗争啊。卷扬房起火,这事追查好了吗?”他见郭品义面有难色,知道他与陈光耀的看法一样,就更关心地说,“品义啊,这可是最要紧的事啊,因为卷扬房是你们连在使用,所以在别人心目中,你们连的嫌疑最大,别的连都在看着你们呀,恐怕小搞搞还不行呢。我看,无论是从对党负责来讲,还是从向全矿职工有个交代来讲,都要全力以赴,将这事弄个水落石出。这样,在医院里的铁宝也会安心些。唉,也怪我来得太迟,没有及早提醒你,不过现在加倍努力也还来得及。”郭品义说:“老了,对这种复杂问题,我实在缺少经验,请你多帮助。” ,292 ==========第296页========== “找出可疑对象,组织进攻嘛,这有什么难办的呢?”“我们分析来分析去,没找出可疑对象。”郭品义为难地说。 “怪事。”门之勤脱下帽子,往桌上一放,借这个动作,表示出有点生气的样子,接着说,“井边的当事人,比如讯号工就是 一个可疑对象嘛,不讲别的,单凭他身在井边,就可以严肃地找他谈话,在群众中追查他的问题,如果他的态度不好,就组织力量先整他的态度。” “唉,老丁,我水平差,又实在缺少经验,你办法多,能不能具体帮助?”郭品义很诚恳地说。 “这是我的责任嘛,还问什么能不能呢?”丁之勤见有苗头了,连忙回答。 “那你坐一下,我去一去就来。”说着,郭品义走出了连部。 丁之勤以为郭品义是找骨干来一起听他布置怎样具体进行工作的,但不一会,郭品义却找来了高个子讯号工,丁之勤见后心里一征。 郭品义说:“老丁,我将讯号工找来了,你先跟他谈吧。还有个人,我再去找。”接着,他严肃地对高个子讯号工说,“这是指挥部的领导成员老丁,要跟你个别谈话,你要实事求是,有什么说什么。”说完,又去找人了。 丁之勤没料到郭品义的所谓具体帮助,是要他亲自上阵,这倒使他感到十分棘手了,他想:郭品义不和我商量一下,连招呼也没打一个,就将人带来了,使我连个回旋的余地也没有,这是他的水平问题,还是有意使我为难?别看他表面温顺,我得提防着点。不过,另一个想法又在他脑海里迅速出 ・293 ==========第297页========== 现-一醇,你们只信服姚玉泉,认为我丁之勤没有能耐,好吧,我就弄个样子给你们看看,也好打开局面,如果这-一个被我突破了,往后这里的事情就得由我摆布!他对高个子讯号工看了 一眼,见他是个老工人,马上给自己定下个突破的要求:先使他承认有某些失职的地方,能够揭发别人有什么可疑的行为,然后抓住这些问题交给连里去穷追猛打,想叫我丁之勤赤膊上阵冲冲杀杀是办不到的,尤其是在老工人面前,对他的历史情况又不了解,得更加注意分寸。 谈话开始了,丁之勤问了高个子讯号工的名字,一双眼睛盯住他看,看了一会,问道:“你知道我找你干什么吗?”高个子讯号工说:“大概是为卷扬房起火的事吧。”“这事情你党得怎样呢?”之勤不紧不慢地问。“我觉得是阶级敌人破坏。”高个子讯号工肯定地回答。“你,当时在卷扬房旁边,有没有过错呢?当然,有过错不 一定就是反革命。”丁之勤想先套出点问题来,再进一步追究。 “我在机修室打电话,你看我有啥过错?”高个子讯号工从丁之勤的问话中听出,领导上认为他有问题,雉过地回答说。 “群众对你这种回答不会满意吧?你想想看,要是别人处在你的地位,你会有什么想法呢?你能说这人与卷扬房起火毫无关系吗?”丁之勤加重了语气。 高个子讯号工没有吭声。 过了一会,丁之勤又追了一句:“你回答我提的问题啊!”高个子讯号工说:“我不管别人怎样想,事实就是事实。”谈话僵住了。丁之勤换了话题,问道:“当时有什么人到 ·294. ==========第298页========== 并1了太过?” “就铁宝去过。” 丁之勤听后脑子一转,说道:“宋铁宝是个好同志,不应该对他有什么怀疑。当然,阶级斗争是复杂的,我和你谈话不能带有任何框框,允诈畅所欲言,而且绝对保密,这是对党对革命负责嘛,你觉得有什么要讲的,尽管大胆讲好了。” “谁对宋铁宝怀疑啦?!”高个子讯号工突然站了起来,眼中射出两道愤怒的目光。 之勤没想到,他转弯抹角地在宋铁宝身上打了一点主意,竞会马上引起这个老工人这样强烈的反映。立刻说:“不怀疑就好,我说宋铁宝是个好同志嘛。” 谈话没有结果。丁之勤感到今天碰到了一颗硬钉子,再谈下去也没有用,时间拖得越长,郭品义面前越不好交待,就要高个子讯号工回去好好想想,想到问题主动找他谈。 高个子讯号工说:“我是要好好想想!”说完,忿忿地走了。「丁之勤听后心里想,他这个“是要好好想想!”是什么意思,是答应我的要求,还是要寻找我谈话中的问题?幸亏我将“米铁宝是个好同志”说在前面,要不倒反而被他抓住个把柄呢。他心里虽然这样想,但总有点“偷鸡不着蚀把米”的感觉。 郭品义回来了,告诉丁之勤,他刚才去找卷扬房的老工人高师傅,但高师傅去医务室看病了,问丁之勤是不是晚上再谈。 丁之勤听说又是一个老工人,感到有点棘手,就回答郭品义说,他晚上有事,不能再来这里,要郭品义不要等他,应该自己动手组织进攻,特别是要发动群众,组织火力,先将可疑对 ·295· m ==========第299页========== 象的嚣张气焰打下去。 郭品义问他刚才谈话的情况怎样。 丁之勤说:“谈了些情况,最后还同意回去再仔细想想,想到问题后再主动找我。你们就别再找他了。”说着,拿起放在桌上的帽子,打了个呵欠,表示要走。 郭品义将丁之勤送出连部。心里笑道:“你准是碰了个钉子,要不,你还能不神气活现?你以为老姚走了,铁宝又不在,就可以来呼风唤雨吗?哼,老姚和铁宝早料到你这手了!老姚虽然走了,矿里还有党的核心小组哩,铁宝虽然不在,连里还有党支部!要不是昨天晚上铁宝在医院里嘱咐我,叫我对你既要有斗争,又要讲策略,我要叫你下不了台哩!” 在主巷道出现大水和卷扬房起火事件发生后,局党委指示姚玉泉,将丁之勤在湖影山的一些可疑情况,向党的核心小组和有关骨干谈一谈,以便大伙儿心里有底儿,但对他历史上的疑问,尚需严格保密。昨天,姚玉泉将丁之勤的有关情况告诉了宋铁宝和郭品义,要他们在与丁之勤的接触中,提高警惕,所以郭品义今天在对待丁之勤时,完全按照他们的意图办。 “品义,咱们去看铁宝好吗?”陈光耀从草房里走出来问。郭品义说:“你刚回来,就想东跑西走?昨天晚上我和老姚去看过铁宝了,他急着要出院,老姚要他再休养一个星期,好不容易才被说服,要是他见了我们,又闹着要出院,说服工作由你负责可好?” “你这家伙,不去就不去呗,又出难题吓我!”说完,陈光耀看到走去的丁之勤,便问,“哎,他来干什么?” 蹲点呗。”因昨天晚上宋铁宝叮嘱他,陈光耀性子急躁, .296● ==========第300页========== 不要将对丁之勤的怀疑告诉他,所以郭品义用“蹲点呗”三个字,含含糊糊地回答陈光耀。 “他往那条路上走,准是去张冲那儿。” “可能是的。”郭品义回答着。他心里在想,“肯定是去张冲那儿,老姚细心安排好工作,不说明原因就突然离矿,是放开手让他积极活动嘛,使他搬更多的石头砸自已的脚!看他能弄出个什么名堂来?”想到这里,郭品义不觉笑了一下,他从草房里叫出“老乐观”,和陈光耀三个人一起去连部研究如何加快主港道掘进了。 丁之勤在往张冲连里走。一路在为刚才的谈话纳闷,觉得要在宋铁宝连里弄出个名堂来实在不容易。不过他又安慰自己,认为姚玉泉一走,矿里总的趋势已定,宋铁宝这个连,也会慢慢跟着变过来的。接着,他便考虑起如何在第三步棋中,架好张冲这门“当头炮”。正想着,前面来了个“烂污卒”。 “小叶,你上哪儿去?”丁之勤叫住好象有意避开他要往别处走的叶怀庆,问道。 “我想去副井。”叶怀庆迟疑地回答。 丁之勤听了很恼火,心想,这小子今天又想避开我,准是要去副井机修室找姚玉泉。大好形势他看不到,反而想打小报告,八成是要去说我的坏话,或许还要说张冲的坏话,得给他点厉害看看,将他赶回去。 丁之勤对叶怀庆冷笑一声,说:“老姚已经走了,什么原因不知道,是不是还会回来,也不知道。我记得你在帮我抄的那份材料上讲过吧,主巷道可能会遇到大水,现在大水出来了,排了两天一夜,水位没有降下去,这是老姚蛮干的结果。你到省治金局去找他吧,告诉他我丁之勤如何不好,张冲又怎样 ·297。 ==========第301页========== 坏,他一定会很高兴的。而且,他现在正需要一个帮着写检讨的秘书呢,你和他一起度过难关,他准能提拔你!” 叶怀庆一听,马上傻了眼。情况太纷繁了,他已经没有办法作出妥善的抉择。姚玉泉在丁之勤的小书房里和他谈话后,他的思想斗争得非常激烈,最后决定冒一下丁之勤可能会说他“造谣”、“污蔑”的风险,找姚玉泉将问题谈一谈,但是,主巷道出水了,他觉得丁之勤的势力要抬头,又不敢找姚玉泉了。第二天,张冲对他展开猛烈的攻势,要他讲出有关信件和躲进树丛的事,并追问他有没有将这两件事对其他人说过。张冲这样追间叶怀庆,是因为姚玉泉找他谈了话,要他别将这两件事告诉任何人。张神担心叶怀庆已讲了出去,所以紧追不放。谁知这样一来,由于严重个人主义而患了多疑症的叶怀庆,心中又起了变化,他觉得,自己原先的估计错了,张冲这样追问他,好象“来头”不在姚玉泉,而在丁之勤,认为是丁之勤怕他将这两件事告诉姚玉泉,因而要张冲“考验”他。想到这里,叶怀庆反而心定了些。可是今天上午,张冲的来势更猛,摆出了 一副非要弄到底不可的架势,叶怀庆义慌乱了,心里想,由张冲出面搞我,定是丁之勤想把问题往我身上推,他得势,过去说的话就都不算数了,逼得我无路可走,我只好去找姚玉泉,人家到底是局党委的副书记,干部大,主巷道出水可能对他的地位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我先向他挂个号嘛,省得将来驼子跌跤两头不着实。可现在,听丁之勤这么一说,虽然话很凶,但对他并不存有歹意,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叶怀庆摆出一副可怜相,对丁之勤说:“老丁,我知道你对我是很好的,不过,我想不通,为什么张冲硬逼着要我说出有关你的事情,我是守口如瓶的啊,我被他逼得实在没办法了, ·298· ==========第302页========== 你又关照过,别老找你,我就想去找姚玉泉,按照你上次给我说的意思,跟他说一声,就是说我在张冲面前说过的那何话,是受了你的影响。别的我是什么也不会说的。” “别的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你倒说说看!”丁之勤眼中射出两道凶光。 叶怀庆打了个寒噤,连忙解释说:“我的意思是说,如果姚玉泉问起被屈辅明看到的那份材料摘要,我就告诉他,这是组织原则,没有必要说。” 丁之勤见叶怀庆被他三言两语一吓,就显出了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很得意,狠很批评他几何后,便宽宏大量,不再兴师问罪,对叶怀庆说: “你回去吧,张冲那里我跟他说声好了。” 叶怀庆连连点头,站在路旁,恭恭敬敬地说:“老丁,你走好。”等丁之動走后,他才挪动两条瘦腿,返身回去。 了之勤到了张神连里,张冲非常高兴,迎着他说:“老了,你好久不来啦!” 丁之勤也笑逐颜开,说:“这不是来了吗。” 张冲看了下表,见吃晚饭时间快到了,便兴冲冲神地问他: : “老丁,咱们喝点酒怎样?” 丁之勤笑着反问:“什么事使你这么高兴?”张冲说:“一来是你好久没来,二来是…”“怎么不说下去?” “你已经晓得了,我还说什么。”“说吧,说吧,卖什么关子。” “是这样,我们矿里的阶级斗争有点眉目了,我逮住了那个放火烧卷扬房的家伙,今天老姚突然去冶金局,一定是这家 ·299 ==========第303页========== 伙招出了重要的口供,老姚撇下可里的事去汇报了。” 丁之勤一听这话,犹如脑门上挨了一炮,顿时耳朵嗡嗡响,眼前一阵黑,房子和大地都旋转起来,身子立刻要往后倒。张冲连忙扶住他,问: “老丁,你怎么啦,怎么啦?” 丁之勤将背靠在椅子上,说:“我,我的美尼儿氏病(注)发了,你,你别紧张。” 注:美尼儿氏病患者常突然发生眩晕、恶心、呕吐、耳鸣等症状。。300· ==========第304页========== 二十 多棱湖地区,有一座医院,它傍山依水,里面还有个大花园,是抗日战争时,日本帝国主义掠夺这里的矿藏资源,专为它的鹰犬治病用的。解放后,这座医院到了人民的手里,儿经修缮,越来越美观,加上这一带矿业、林业和其他工业的日益兴起,医院也就不断扩大,成了这个地区治疗较为严重病症的地方。 早晨,门诊还没有开始,医院里一片静寂,只有三两个穿着紫红色棉大衣的住院病人,在花园里漫步,沐浴着刚送进园来的温暖阳光。花园的走道和主要地面,积雪已被辛勤的服务人员铲除,堆成了一个很逗人发笑的大肚子雪人。天气连 ... 日晴朗,路面已经干了,大肚子雪人已有点消瘦,身上显出斑斑汗迹。花园里还没有花,艳丽的大美人蕉只剩下一根枯黄的 : 主干。活跃的月季萎缩在墙角躲避寒风。高傲的牡丹在大花盆里低头沉睡还不想醒。羞羞答答的紫云英藏在枯草丛中,不肯出头露面。至于龙口、凤仙、鸡冠、海棠,更是连个身影还没有。不过,花虽没有,园中却还翠绿可爱。那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冬青,引人注目地排列在道旁。儿株大雪松,象一座座宝塔屹然而立。高大的玉兰,在轻轻地摆动着厚甸甸的大叶片。特别是那片狭长的紫竹林,在冬令的萧瑟景象中,显得更加具有生气。 ·301● ==========第305页========== 宋梅珍在园中出现了,她穿着天蓝色上衣,黑制服呢的裤子,面孔被晨风吹得红通通的,一双明亮的眼睛兴奋中又略带焦虑。她无心欣赏园中的景色,进得园来,目光向漫步的人们 一一掠过,随即沿着走道,匆匆向花园深处走去,又不时抬起头来,向各处察看。在走完主要甬道后,她又跨上小路,一刻不停地走,走,走。 宋梅珍怎会这么早就来园中各处走动呢?昨天晚上,她接到袁坚从省治金局打来的电话,说宋铁宝住医院了,叫她去看看弟弟。这电话是姚玉泉和袁坚商量后才打的,姚玉泉要袁坚在电话中特别关照她,宋铁宝负了点伤,已经快要好了,叫她于万别着急。可是她怎能不着急网阿?自从袁坚告诉她宋铁宝还在人间,而且就在湖影山上,是指挥部领导成员、一个先进井巷连的连长兼党支部书记后,她虽然因斗争的需要抑制住了急于前往相见的激情,但暗地里却在不断打听她弟弟的情形。她听人说,来厂里削平山头、协助高炉基础移位的就是宋铁宝连里的人马,心里很欣慰,因为她亲眼看到这支队伍 一个个都象猛虎似的,没儿天就又快又好地完成任务,受到了厂里广大职工的赞扬,这不是与宋铁宝和大伙儿平时的工作有关吗?当她从厂里一个去湖影山工作回来的职工口中,打听到宋铁宝曾被压在巨石下面,却还在指挥生产时,她又紧张又感动,连声问那职工,宋铁宝受伤了没有,会不会成为残废?等她弄清楚这已是早些时的事,宋铁宝身上连一根毫毛也没碰着,她才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党得现在的宋铁宝,比她想象中的弟弟不知道要沉着、机智、勇敢多少倍呢。前儿天,她听说湖影山铁矿副井的卷扬房起了火,主巷道又发生大水,幸亏有个姓宋的连长冒着生命危险扑进烈火,保住了一台大电 。302 ==========第306页========== 动机,使罐笼很快恢复行驶.救出了井下操作人员,接着又装好多节离心泵,顶住了大水。她的心呵,在急剧地跳动。昨天, 一里开了个支援湖影山铁矿奋战大水的大会,当场用卡车将厂里的两台大型离心泵送往利山。她多么想跳上卡车去看看弟弟啊!夜晚,九点钟的时候,她的大孩子,从职工子弟学校排练完准备元旦演出的节目回来,说肚子饿了,缠着她,要她将早上吃剩的粘粑饼拿出来烘烘吃。她一听到“粘粑饼”三个字,脑子里马上又出现了宋铁宝。先出现的是童年的宋铁宝,跟她一道在大榆树的石板上抓籽儿,接着是,她哄他放三年牛回来后,一定做放糖的粘粑饼给他吃;后来出现的便是压在巨石下的米铁宝和满身是火、英勇顽强的宋铁宝。这时候,袁坚的电话来了,她听了电话连忙收拾,急匆匆要往医院跑。走出门外,见满天星斗,才想到现在是夜里,医院早关上门了。她迟缓地回到房里,女儿已躺在床上睡着了。这一夜,她没有好好睡。 今天早晨,天才麻麻亮,宋梅珍就迎着晨风往医院走。她住的地方离医院约十里路,她不想乘车子,因为乘车要等,她没有这个耐心,其实,她用两条腿赶路,不见得会比汽车先到。但她宁可步行,因为步行既可免去坐等车辆的烦躁,又能在清静的路上,猜测猜测铁宝现在的伤势和与他见面时的情景。她想,铁宝既然是救火负的伤,定是属于烧伤,大概现在还裹着绷带,很痛苦。袁坚说他快要好了,定是指危险期已经过去,所以用不着担心。他是伤在哪里呢?是手上、脚上、头上还是身上?无论伤在哪里,都要好好鼓励他顽强地与伤痛作斗争,争取早日恢复健康,更好地为党工作… 宋梅珍边走边想,不知不觉疾步如飞了,她认为铁宝一 303・ ==========第307页========== 定是很坚强的,自己应该向他表示,要很好向他学习。 宋梅珍到了医院门前,旁边的一个水果摊引起了她的注意。匆忙中她忘了带些什么给铁宝,就上前挑选了一篓鲜艳的苹果。 宋梅珍在一位护士的带领下,提着苹果,来到宋铁宝住的 一间单身小病房前。护士推开门看,告诉宋梅珍说,宋铁宝不在,可能到花园里去散步了,要她等一会。 宋梅珍走进病房,放下苹果,哪有耐心等待?她拿起挂在床头的病员卡片,跳过姓名、年龄、籍贯等她熟悉的项目,将目光停留在病症栏上。上面写着“昏厥、轻度烧伤”。她宽舒地透了一口气,放好卡片,立刻去花园寻找宋铁宝。 宋梅珍在花园里走了一会,没有见着宋铁宝,连与她弟弟年龄相仿的病人也一个没有。她想,铁宝到哪儿去散步了呢,会不会在紫竹林的尽头?她又沿着园中的一条弯弯曲曲、穿过几重假山的小路,向前找去。 紫竹林旁,积雪没有清除,有个六十多岁的老园丁在修剪花卉的枯枝,不小心滑倒了。宋梅珍见着了,连忙上前将他扶起。老园丁站了一会,但右腿仍不能动弹。 宋梅珍问:“老伯伯,你这腿不好走吗?我扶你去请医生看看吧。” 老园丁摇摇头说:“不用啦,过一阵就会好的。这条腿是抗日那阵子被人打伤的,那时,我虽然在医院工作却得不到治疗,慢慢成了老毛病,解放后再治已经治不好了,现在不小心扭一下就不能动,要过一阵才会好。” “你老人家年岁不小啦,也该退休罗。”宋梅珍说。 ·304· ”一 ==========第308页========== “我已经退休在家,但闲不住,这园里的树木花草都是我亲手栽起来的,心里撂不下,就常来走走。”这老园丁很健谈,而且有点唠叨,他-一面揉着右腿,一面义告诉宋梅珍,“这医院老早是日本鬼子办的,那时候谁有心思给他们收拾,马马虎虎算了,解放后才把它弄得象个样子。现在,医院里老一辈的人 一个也没有了,我虽然也已退休,但还常来走走。” 老园丁的右腿慢慢已能行走了,他要将几盆只剩下枯枝的花,搬到阳光下去晒晒,宋梅珍帮了他的忙。老园丁表示感谢地唠叨着说:“我就住在多棱湖边上,沿着街走最后-一家,家里也有个小花圃,你要是喜欢花,等春天就到我家里来折,这不是珍贵的东西。” 宋梅珍“嗳”地应了一声,她虽然从小就不喜欢花,也根本不会去取,却表示道谢,使老园丁心里高兴。 宋梅珍见花园里没有宋铁宝,就又回到弟弟住的单身小病房前,心想宋铁宝大概总该回来了,推开门向里一看,果然有个人脸朝窗坐着,她正想叫“铁宝”,那人听到门响,转过脸来,宋梅珍见后一某,原来这人已五十多岁,眼袍微肿,根本不可能是她弟弟。 坐在窗口等待宋铁宝的丁之動,见有个中年妇女推开了房门,便问道:“你找谁啊?” “我来看望宋铁宝同志。” 丁之勤说:“请进来坐吧,宋铁宝同志出去了,大概就会回来,我也是来看他的。” 宋梅珍走进病房,丁之勤问道:“你是…” “我是多棱湖钢铁厂高炉车间的,上次宋铁宝同志的连里派人支援我们高炉基础移位,给我们帮助很大,我们很感谢, ·305. ==========第309页========== 听说他受了伤,组织上派我来看看他。”宋梅珍按照袁坚在电话里的布置,要他到医院时遇到其他人不必谈出与宋铁宝的关系,所以她一边注视这个人,一边随口说着。 “喔,你是钢铁的。我是矿上的,我们是兄弟单位。”丁之勤今天来医院,想治一治他的“美尼儿氏病”,向医生要点镇静剂;不过主要目的是看宋铁宝。当然,这决不是由于他对宋铁宝的感情非常深厚,如果从感情来讲,他党得最好宋铁宝马上死掉,不,最好在来湖影山之前就死掉。他来看宋铁宝的原因,是因为昨天在张冲那里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人昏然欲倒,张冲扶住他后,他用美尼儿氏病搪塞了过去。之后,酒当然不能喝了,“第三步棋”也根本无心再走,答应叶怀庆的事更是抛到了九霄云外。回去时张神要送他,他谢绝了,勉强支撑着身子,踉跄着脚步,到了住所,吃了镇静剂,倒头便睡。可是哪能睡得着?他心里烦躁极了,好象有千百根小棍棒在绞动。他骂天骂地,骂娘骂祖宗,眼看一局棋就要取得胜利,却突然来了个兜底翻,真他妈的!这可怎么办?怎么办?!他双手抓住头发,使劲地往上拎,好象如果能将这两把头发拔掉,就可以得救似的。后来,有个人来看他了,对他说: “你镇静些,执行任务的是两个人,被抓住的那一个是次要的,他对上面的情况一点也不知道。” “啊,是两个?你这老光棍,不要骗我!”丁之勤拗起身子,双手抓住来人的肩膀,使劲地摇动。 这人拉开丁之勤的手,平静地说:“米铁宝那个连,你要更慎重一点,我们那个人所以被张冲捉住,是郭品义发现了线索。”说完,立起身子走了。 这一下,犹如毒蝎镇服了恶痈,丁之勤的脑子又能开动 ·306· ==========第310页========== 了。他想,只要不被暴露,有什么可怕的?排不完的大水是事实,姚玉泉无法解释!至于宋铁宝那个连,明天一早我就到医院去看望宋铁宝,再从感情上拉他一下,然后在他的面前生气地批评郭品义,不该将抓住放火犯的事情瞒着我老丁,我老丁为他们连里的事情操了多少心阿… 丁之勤没心思和宋梅珍多谈,只简单地打听了一下陈光耀他们在钢铁厂一帮助搞高炉基础移位工程的情况,然后看了下表,见门诊时间已到,就去治他的“美尼儿氏病”了。 宋铁宝还没有回来。宋梅珍心里感到奇怪了。她离开病房,向护士值班室走去,想问问护士,宋铁宝究竟哪里去了。 值班室的护士听说宋铁宝还没有回来,也感到奇怪,就跑去问医生。 医生听了情况后分析说:“可能他不告而别了。这两天他 一再要求出院,我们都没有同意。昨天傍晚,他的要求更迫切,说为了早日治好矿里的大水,他非要出院不可。我答应他等今天主治医生看了他的伤势后,再作决定。他说伤已基本上好了,要当夜就走。我说晚上不办出院手续。他说以后补办。我以为他是说着玩的,可能真的夜里就走了。” 护士到宋铁宝的病房里仔细看了一下,医院里的衣服和用品,都整整齐齐地放在木箱里,还留着一张字条,上面写道: 医生、护士同志们: 谢谢你们对我进行抢救和治疗,我现在伤势基本好了,应该立刻回去投入战斗,等大水治好后,我这个不遵 ! 守纪律的病员,马上来医院听取你们的批评。 此致 革命敬礼 宋铁宝 ·307、 ==========第311页========== 护士看完字条,叹口气摇摇头说:“果然走了。”她告诉宋梅珍,这个病人非常顽强,进院的时候昏迷不醒,但经过抢救,苏醒不久,他就忍着伤口的疼痛下床活动,还时常-·个人到花园里去走动,所以体力恢复得很快。最后,她抱歉地向宋梅珍说:“你只好到矿里去看他了。” 两人正谈着,丁之勤看好“美尼儿氏病”回来了,见了宋铁宝留下的字条,很觉得奇怪,心想,怎么我不知道他回矿呢? 病房的门又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一个年轻姑娘。丁之勤认识这姑娘,她就是给董林根打金针的宋铁宝连里的随队医生杨有虹。杨有虹也认识他。 杨有虹告诉丁之勤,宋铁宝昨天晚上就离开医院了,没有回矿上,而是去湖影山生产大队,查出了一条通着矿里大水的河流,找到了进水口,正在设法堵河,她今天来是替宋铁宝补办出院手续的。 丁之勤一听这消息,脑袋就象要裂开似的。主巷道的大水通的不是阴河,而是明河,阴河在地下,是没法堵的,明河在地面,很快就能堵死,堵死后井下的大水不就可以排完了吗?丁之勤可怕地看到,他的一切希望,都将成为泡影! 丁之勤极力叫自己镇定,立起身子,对杨有虹说:“那,好啊,我马上到湖影山生产大队去。” 丁之勤走出病房,追不及待地吞下两粒刚才配来的药片,跌跌撞撞地出了医院。 病房里剩下了宋梅珍和杨有虹。杨有虹问宋梅珍:“同志,你是…”“我是钢铁厂高炉车间的。” “你是高炉车间的党总支副书记?”杨有虹问。 ·308· 。 ==========第312页========== “是的。你怎会知道?” “你是梅珍姐姐?!”杨有虹顾不得马上回答,眼睛瞪得好大,激动得泪水都要流出来了。也不说自己叫什么名字,和宋铁宝是个什么关系,连忙从里面的衣袋里掏出一封信,交给宋梅珍。 宋梅珍打开信,上面写道:姐姐! 组织上告诉我,你今天将要来医院看我,我万分激动,但是,组织上对我有一些嘱咐,而今天又由于某个原因一恕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加上井巷大水通着河流,事情十万紧迫,所以我才决定离开医院,立即投入炽热的战斗中去。 我有千言万语要对你说。但当前有件重要的事,要你回忆一下:就是你在费有财家做丫头时,是否确实听到谁曾去过日本,以及有关他的一切情况,你尽自己的记忆,直接向省治金局党委姚玉泉同志报告。杨有虹同志将在医院等你,她会亲手将这封信交给你。让我们怀着对党、对毛主席无比深厚的阶级感情,在胜利的凯歌声中见面吧。 此致 战斗的敬礼 非常想念你的弟弟铁宝 宋梅珍看完这封信,心中好一阵激动,通过这封简短的信,她对弟弟更了解了。 这时,杨有虹怀着激动的心情,迫不及待、滔滔不绝地告诉宋梅珍,昨天晚上,宋铁宝如何和大伙儿寻找到进水口,又 学 ·309· ==========第313页========== 如何连夜写了这封信,并将自己童年和姐姐梅珍的情形·对她叙述。 宋梅珍见杨有虹这番神态和举止,心中已明白她和宋铁宝的关系很亲密。就问她跟宋铁宝认识几年了,有没有成亲。杨有虹红着脸回答说“三年”。宋梅珍也就心中有数了。在叙谈中,宋梅珍告诉杨有虹,她母亲还健在,跟她的孩子在外地,要杨有虹告诉她弟弟。杨有虹听着,非常兴奋。 宋梅珍和杨有虹一起去替宋铁宝补办了出院手续,两人手挽着手走出医院。杨有虹要上车时,宋梅珍将那篓鲜艳的苹果递给她说: “过些时你们到我家里来,我要做粘粑饼招待你们。”杨有虹高兴地问:“是放了白糖的?”宋梅珍激动地说:“对,是放了白糖的。” ・310 ==========第314页========== ニ十二 多棱湖钢铁厂的两台推土机和两合铲运机,在湖影山1生产大队的-条河边怒吼。推土机举起雪亮的大刀,对准一个土丘,只稍一用劲,就将它搬了家。铲运机拖着大斗,它的履带略一滚动,地面就被啃去了厚厚一层。四台重型机械配合得很好,一刻不停地来回奔驰,要以最快的速度,在这儿开辟出一段新的河床。 湖影山生产大队的贫下中农,拿着各种工具,挥汗奋战。他们有的在用铁锹挖泥,有的在用钉耙凿土,而大队的人马用箩筐、畚箕,抬着、挑着掘出的泥土,往老河床边上倒。这支个个奋勇当先的大军,与钢铁厂开来的机械化队伍并肩战斗,在协助湖影山铁矿战胜大水,以便继续掘进主巷道,力争明春出矿。 湖影山的明春出矿,与生产队的这段新开的河床有什么关系呢?这还得从宋铁宝谈起。 宋铁宝的政治警惕性是很高的。到湖影山之后,因担任主巷道任务,他常与生产技术组打交道,渐渐地;他对矿上的地质资料产生了某些怀疑,又听韩水根说,生产技术组在资料问题上常出偏差。他就想,主巷道遇到的地质情况复杂,要是有人从中捣鬼怎么办?他根据长期工作的经验,觉得遇到困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情况不明,心中无数,得警惕被人牵 ・31 ==========第315页========== 着鼻子走。生产技术组说,主巷道虽然可能遇到大水,但却是死水。他不放心,就到湖影山生产大队找老贫农了解这一带的河道情况,后来金老伯听到消息,去矿里看望了他。此后,他就在金老伯的协助下,在普查河道上花了一番精力,终于向 一位老猎户打听到,在几十年前,有一次大旱,多棱湖都快要干涸了,而这里有条河流却仍然有水。宋铁宝进行了种种分析,认为这条河流很可能与矿里的大水连在一起,就向姚玉泉作了汇报。 姚玉泉更是个高瞻远瞩的人,在来湖影山铁矿主持工作之前,他就对矿里的这场战斗作了全盘考虑,他根据从各方获得的材料分析,觉得矿里肯定隐藏着阴险狡猾的阶级敌人,他们会利用各种机会,进行公开的或隐蔽的捣乱,其中特别要注意的,是利用湖影山复杂的地质,使你在工程建设过程中遇到困难,遭受失败。所以,他早就通过省冶金局,与科研单位取得联系,请他们从东风803勘探队拿来原始资料,进行细致分析,探讨与矿区有关的那部分多棱湖湖底,到底有没有浦口层包着?主巷道可能会遇到大水,这大水究竟有没有阴河相通?他认为,如果这两个问题都能得到解决,就不怕敌人在地质问题上要诡计,相反,如果他们敢于在这上面搞阴谋,便更能早日现出原形。科研单位分析的结果,明确答复说:湖底肯定有浦口层包着;湖影山附近没有阴河;据分析,可能有 一个水帽罩着矿区,这水帽有跟外来水源相通的象征。为什么科研单位对后一个问题没分析得更明确些呢?因为对于地质的研究,在很大程度上得根据科学的推测,地球是无法解剖的,也不能用爱克斯光进行透视,只是用钻机取得某些资料,再进行种种研究,所以,有些问题能作结论,有些问题只能 ・312 ==========第316页========== 在大的方面作个判断。 科研单位的这个答复,与矿里生产技术组写的地质分析报告相比,在湖底有浦口层这一点上是完全一致的,但矿里的报告对阴河问题没有结论;虽然也说有个水帽,却只字不提外来水源。 姚玉泉将科研单位的答复和宋铁宝的调查访问,除问冶金局党委汇报外,在矿里只告诉党的核心小组成员,目的是要使工程的建设处于主动的地位。这措施起了很大的作用,阶级敌人在卷扬房起火后正得意忘形,但很快就手足无措,狼狈不堪。 要战胜副井的大水,必须堵死外来水源,而要堵死外来水源,又必须先找到进水口。寻找进水口是个很艰巨的任务,尤其在冬天,河面冰封,水冷彻骨,更是困难。昨天晚上,姚玉泉打电话给宋铁宝,告诉他说,多棱湖钢铁厂高炉车间的总支副书记就是他的姐姐,估计明天上午会来医院看他,要他注意这次姐弟见面,尽量不要让别人知道,尤其是在党的核心小组已经谈到过的那个人。宋铁宝接到这个电话后,心情是非常激动的,但是下午他已得到郭品义关于丁之勤到连里去活动的报告,他估计,丁之勤在连里碰了钉子,明天上午可能要来医院肴他。在这情况下,他从二十多年没有见面的姐姐想到父亲的牺牲,从父亲的牺牲想到当年在平山煤矿的丁之動和费沏,又从丁之勤和费沏想到里的复杂情况,想到卷扬房起火和井下的大水。这样,他毅然离开了医院,怀着对敌人的满腔仇恨,来到湖影山生产大队,见到了金老伯。 宋铁宝向金老伯说明来意。金老伯见他左手裹着绷带,无论如何也不让他去寻找进水口。宋铁宝说:“金老伯,你别看 ・313 ==========第317页========== 我手上裹着绷带,我精神好着哩。” 金老伯说:“不行,等明天我跟郭品义、陈光耀商量了再说。” 宋铁宝说:“你今天先弄条船让我去看看嘛,我心里火烧火燎似地,你总不能让我白跑一趟吧?” “河面结着冰,船不好划,再过几天,等你伤好了,我领你和郭品义、陈光耀一道去。” “我刚才看过了,河里冰不厚,我在船头用篙子破冰,你在后面划桨,正好配合。我一天也等不及了,一天就是二十四个小时啊,光是我们一个连,二十四小时能打三、四十米巷道,全矿要耽误多少工作?” 金老伯拗不过宋铁宝,心想,先让他去看看也好,不过又对他有点不放心,就想出一个办法,对宋铁宝说:“你先休息一会,我去准备准备就来。”说着,走出去了。 金老伯的准备工作花了许多时间,才跟宋铁宝一起上了船。宋铁宝站在船头,用竹篙将冰敲开,观察水面的动向,金老伯在船尾划着桨,船在河里破冰前进。 渐渐地,船到了鹤嘴湾,宋铁宝发现了新的情况,回过身子问金老伯:“这里的冰为什么特别薄啊?” 金老伯说:“这里水特别深,流得又比别处急,所以冰特别薄。” 宋铁宝亮起手电,向鹤嘴湾中心一照,嗨,那里没有结冰,水面绉起条条细微的波纹。为了更好地观察水的流向是否异样,宋铁宝打开一大片河面,用竹篙将冰块往中间赶,看水流把冰块往哪里推。但是,由于船身晃动,河面上水的流速又不大,他难以从浮动着的冰块上得出水流的动向。接着,他挽起314 san..A n ==========第318页========== 衣袖,身子伏在船头上,将没有受伤的右手伸到水里,想探一·探下面的水,流向是否明显些。但是,水冷得很,他的手浸在水里只有麻辣辣的感觉。 船在水面晃动,被敲碎的冰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宋铁宝拗起身子,见远处的湖影山灯火通明,那是战友们在副井排水啊!他坐在船头,仿佛听到身子被水浸湿了的战友,在高声城着:“干啦,干啦,保证明春出矿!”井下的水,在战友们的奋战下,哗晔地向多棱湖奔流;但是,在另一个地方,或许就在他的脚底下,大量的水通过一条地下裂隙,在往副井拚命地涌…“这水排到什么时候才能完哪?同志们不是在白费劲吗!”想到这里,宋铁宝热血沸腾,恨不得马上将进水口找出来,立刻将它堵上! 宋铁宝迅速站起身子,面向船尾对金老伯说:“金老伯,我有件事求您。” “怎么今天特别客气啦?有什么事快说吧。”“允许我到河底去一趟。” “什么?!”金老伯大声叫着,“这样的冷天你怎能下水?不行不行,一千个不行!” “金老伯,你晓得吗?副井在治水,每天都有好多阶级兄弟浸在水里啊。” “你身上有伤!” “这点伤没关系。我下去试试,看有没有旋涡,身体会感觉到的,不需要手用劲。” “旋涡力量很大,你下去后甭想上来了!” “我用缆绳拴在腰上,要是不行了,你就将我拉上来。”金老伯哪里肯依,他离开船尾往船头走,想先将宋铁宝拉 ・315 ==========第319页========== 住,再设法劝他,省得他不得到同意就往下跳。 其实,宋铁宝的决心已经定了,他征求金老伯同意,只是告诉他一声,请他配合。所以在跟金老伯谈话时,已将准备工作做好;金老伯还没有到达船头,他已脱下棉衣,把缆绳交给金大伯,“扑通”一声,跳进水里。 宋铁宝初到水里,全身受到寒流的强烈刺激,只觉得身子震了一下,倒并不感到十分冷。他是很会游泳的,只顾头朝底脚朝上,双手使劲向胸前划水。渐渐地,他左手绷带裹着的伤口火烧般地痛了,头开始胀得难受。他坚持着再向下潜,忽然好象身子不由自主了,有一股什么力量将他侧转过来。他知道,这是旋祸的力量,遇到旋涡,必须四肢伸开,使身子横卧着,这样旋涡就难以将你卷走。他正要伸开四肢,一想没有必要,腰里有缆绳拴着哩,旋涡不会将这条结实的缆绳拉断。他正要往下再划,觉得人不能动了,上面有一股力量在牵着他的身子往上提,下面也有一股力量在吸着他的身子往下拉。两股力量僵持了片刻,上面这股取得了胜利,他的身子往上浮动了。 宋铁宝不知怎样回到船上的,他满身满脸都是水,眼睛睁不开,耳朵嗡嗡叫,脑子胀得仿佛大了许多倍。他只约略地感到有人在给他擦身子,又给他穿上衣服,过了一会,好象手臂上被什么咬了一口。他睁开眼一看,好家伙,郭品义、陈光耀、金老伯和杨有虹,都在他身边。再一看,旁边还多了一条船。他知道,这船定是郭品义他们划来的。 陈光耀搓着胡茬子高兴地说:“铁宝,你醒啦?” 宋铁宝说:“我又没昏迷,只是头胀得难受。”他来不及问他们怎会这时也划船来,就兴奋地告诉大家:下面有个旋涡, ・316・ ==========第320页========== 进水口可能就在这里,可惜他在水中的时间太短促了,情况没有摸透。 陈光耀一听立刻应道:“我下去试试!”说着,解开了束腰的粗皮线。 郭品义一把将陈光耀拉住,说:“不要莽撞,等铁宝休息休息,喘口气,脑子静一静,将下面的情况讲讲清楚,咱们再下去。” 宋铁宝说:“我很好嘛,要休息什么?” 杨有虹扬起手中的针筒说:“还很好哩!”宋铁宝这才明白,刚才手臂上是被这玩艺“咬”了一下。 宋铁宝躺在船舱里休息,让杨有虹换去了浸湿的绷带。郭品义、陈光耀和金老伯在船头一面交谈,一面做着下水的准备工作。 宋铁宝问杨有虹:“你们怎会来的?还弄了只船,带了药箱等许多东西,好象也是来探进水口的嘛。” 杨有虹告诉宋铁宝,是金老伯打电话告诉郭品义的,所以他们带着各种急用的东西马上赶来,在生产大队借的船。宋铁宝心里想,怪不得金老伯的准备工作花了那么多时间,原来是去“通风报信”了。 当夜,屈辅明从电话里得到郭品义关于找到进水口的确切消息,立刻通知矿里的有关人员到鹤嘴湾开会,湖影山生产大队的负责同志也参加了,会议进行得很顺利。这也与姚玉泉有关,因为他根据各方面提供的资料分析,曾经估计矿里的大水可能与这一带河流相通。他说,如果这个分析是正确的,就需要开拓一段新的河床,代替进水口这段河床,然后将它堵死。 ·317, ==========第321页========== 所以事先已取得各有关方面的支持,使屈辅明主持的这次会议,减少了许多困难,很快就作出决定,明天上午破土动工! 本来,矿里准备抽调大批职工前来担负这项任务的,但湖影山生产大队的领导说,矿里人手已很紧张,这项任务可以和积肥工作结合,就由他们大队负责好了。到了第二天上午,多棱湖钢铁厂知道了这消息,又立即开来机械化队伍。这样,矿里就没有再调人来,只是通知各职能组的干部,赶来投入战斗。 大约十点多钟光景,丁之勤气喘吁吁地来找宋铁宝了。正好碰上在和贫下中农一起挖泥的韩水根。 韩水根停下铁锹问:“老门丁,天还冷啊,怎么就满头大汗啦?” 之勤说他去医院看宋铁宝,刚赶来,下车后走得太急了。 韩水根说:“没想到宋铁宝会到这里来吧?” 丁之勤摸出手帕,擦掉额上的汗,望着这老头,心里恨极了,他想:“你算是挖苦我了。”嘴上却笑着回答道:“你老韩师傅不告诉我,我怎能晓得啊。” 韩水根也笑着说:“还真要我告诉你呢,要不,你还得碰钉子。” 丁之勤听后一楞,心想这是什么意思?已经碰得鼻青脸肿,还要碰什么钉子? 韩水根见丁之勤神态茫然,故意戳他一下,说:“你猜猜看,我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知道的事情比我多呗。”丁之勤佯装生气地说。 318・ ==========第322页========== 韩水根哈哈大笑,说:“来铁宝的伤势还没有全好,昨晚义下水找进水口,今天还要来挖泥,被我锁在前面的屋子里了。”他指指那间房屋,又从袋里掏出钥匙,递给丁之勤说,“拿去吧,我要不告诉你,不是又要碰钉子吗?” 丁之勤接过钥匙,笑着向韩水根表示感谢,心里却恶狠狠地想:“好吧,老头子你可别高兴得太早了!” 丁之勤走到房屋前,打开锁,宋铁宝果然在里面。他立刻热情而急切地说: “铁宝,你在这儿,叫我找得好苦。” 宋铁宝被韩水根反锁在屋子里,心里很不安,他知道,自己是干不了多少活的,但是,应该尽力而为嘛。被反锁在里面,与鹤嘴湾隔着一堵墙,只能聆听推土机和铲运机马达的欢唱声,只能猜想贫下中农同志们的劳动劲头,却不能身历其境,不能挥锹而战。金老伯曾从窗洞里递来一瓶开水,他请求金老伯将他“解放”出去,金老伯笑着说:“我们大队的贫下中农,完全赞同老韩师傅的有效措施。”他听着感到无可奈何。现在,他正在考虑回去后怎样将连里的工作搞得更好些。门打开了,没料到进来的是丁之勤。 宋铁宝心里虽然对丁之勤怀有极大的厌恶,但这时候却还不得不注意态度,就立起身子,笑着说: “老丁,你来得太好了,这下我可以出去啦。” 丁之勤摇摇头,笑着说:“这可不行,老韩师傅要责怪我的,他既然将钥匙交给了我,我就应该绝对负责,不让你跨出门槛一步。”他上前按住宋铁宝的肩膀,使他坐在床上,又说,“这儿天穷忙,未能抽出时间去医院看你,今天早上空了点,我赶紧去,可你这个不遵守纪律的伤病员,已经不翼而飞。”他竖 ・319 ==========第323页========== 起一个指头,摇晃着,既加强他话语中的风趣意味,又突出地表示了他对宋铁宝的赞扬。 宋铁宝笑了下,没说什么。 在详细询问了宋铁宝的健康情况,并对卷扬房起火表示极为愤慨一阵之后,丁之勤开始谈正经事了。他说,门严不怕外贼,矿外的敌人来矿里放火,肯定与矿里的敌人有勾结,所以在治水和掘进巷道的同时,深入开展清理阶级队伍的工作非常必要。 宋铁宝说:“看来不仪矿里矿外的敌人有勾结,他们能选在紧要时刻动手,说不定矿外的敌人是受矿里的敌人指挥的。” 丁之勤听后,立刻说:“你的分析完全正确,我也是这样想的。现在凶手已被张冲抓住,得好好审讯,将线索追查出来,挖掉埋藏在矿里的这颗定时炸弹!”他挥动了下右臂,好象对挖掉“定时炸弹”,决心很大 宋铁宝说:“老丁,你搞阶级斗争是很有办法的,对矿里情况又熟悉,怎样才能将线索追查出来,你帮公安部门出出主意嘛。” 丁之勤说:“我哪有什么办法?应该努力把本身的工作搞好啊,这次在你们连里差点犯主观主义。”他将与高个子讯号工谈话的经过告诉了宋铁宝,当然,其中有些情况是不便说的,接着,就生气地责怪郭品义,不该将已经抓住凶手的情况瞒着他,说他总算是指挥部的领导成员嘛,要不是因为郭品义初次主持连里工作,原谅他在下级组织应该怎样对待上级组织的问题上还不太懂,他定要对他提出严厉的批评。 宋铁宝心里想,你是个什么上级组织?想在连里兴风作 ・320。 ==========第324页========== 浪!党支部听从矿里党的核心小组的领导,郭品义做得很对,你不去撒泡尿照照自己的面孔,还要兴师问罪呢!你越是这样做越说明你心中有鬼。但他不便在这个问题上多缠,就转守为攻地问了之勤: “老丁,这事你就别放在心上吧。重要的是下一步工作怎么办?我心里很急,你一定早有打算,我想及早听到你的意见。” 丁之勤事先没有想到宋铁宝会提出这个问题,他有什么打算?卷扬房起火后只高兴了几十个小时,心里盘算的尽是怎样迎接姚玉泉的垮台,此外就是被郭品义耍了一下,接着演出一场“美尼尔”独幕剧,还有绝望中发了一阵歇斯底里。我在靠镇静剂过日子! 但是,丁之勤毕竟做了多年的领导工作,他那微肿的眼泡翻了几下,办法来了。 他说:“我也谈不上什么意见。正如你刚才分析的,矿外的敌人很可能是受矿里敌人指挥的,虽然有公安部门对凶犯进行审讯,但如果他不交待呢?所以我们不能将挖掉矿里这颗定时炸弹的希望,完全寄托在审讯上,要同时并举,互相配合,掀起猛烈的攻势,叫矿里的敌人坐立不安,迫使他交待问题…” 丁之勤没有将话说完,杨有虹来了,他不好再往下谈,也不想再谈下去,就对宋铁宝说:“以后再谈吧。我好久不劳动了,趁这机会和大伙儿好好千一阵吧。” “这苹果是梅珍姐姐叫我带来的!”丁之勤走后,杨有虹说。 宋铁宝接过苹果,将它捧在胸前,心潮久久不能平静。 . ・321・ ==========第325页========== 室外,推土机和铲运机在欢唱,贫下中农的队伍中响起了暸亮的歌声。宋铁宝对着鲜艳的苹果凝视片刻,转身走向窗前。歌声更响了,压过了马达声,椎土机和铲运机在伴奏,新的河床就在这歌声和伴奏声中,渐渐出现。 下午,金老伯来给参加劳动的矿里各职能组干部送茶水,他突然发现了费沏,觉得这人面孔好熟,却一时记不起是谁,想了一会,终于想起来了。 那是在抗日战争的时候,有一次,费有财派他将一石新碾的好米,还有两只母鸡,送往住在城里的老二家中。他送去后主人没有出来见他,而是…个管家的将东西收了。等他要离开时,从花厅里跑出个穿西装的三十多岁的人来,对他说:“你告诉我哥哥,以后不要再送这些东西来了,我有的是。”昕了这话,他才知道这就是村里人讲的,在平山煤矿给鬼子办事的费有财的弟弟费沏… 费沏喝了一点茶水,要走了。 金老伯想摸摸他的情况,就迎上去问:“你大概是费有财的弟弟费沏吧?” 费彻停住脚步,反问道:“你是…” 金老伯说:“我在费家当过多年长工,给你送过东西。”费彻说:“喔,是的是的。死鬼哥哥是个恶霸地主,给政府镇压了,他死有余辜。你在他手下做长工,一定是受尽压迫,吃尽苦呵。” 金老伯说:“这都是过去的事罗,没想到今天在这里遇上你。哎,那时候你不是到日本去的吗?什么时候又回来了呢?” 费沏说:“是的是的,说起来非常惭愧,那时候我在平山煤矿,给日本人搞点技术工作,积了儿个钱,想飞黄腾达一下,就 ·322· ==========第326页========== 到日本去镀金,可是那是什么世界,我实在过不惯,只读了一年书,钱就用完了,只好又回到矿上。” “喔,是这样。”接着,金老伯关切地问,“家眷都在湖影山?” 不。”费沏苦笑了一下,“我为了专心于事业,一直没有结婚。”又补充了一句,“一个人生活倒也自在。” 这时,一直在注意他们谈话的丁之勤,走过来批评费沏说:“哎,费沏,你年纪虽然大一点,但身体不错,能干多少就千多少嘛,不要老闲着,不是我对你有什么过不去,知识分子应该在劳动中努力改造自己嘛。” 费沏马上应道:“对对,我这就去,这就去。”他对金老伯点点头,撒下他走了。 丁之勤对金老伯解释说:“他是个工程师,平时很少劳动,雅得劳动一次也总是找人闲谈,不好好干活。” 金老伯说:“这次是我找他谈的,不能怪他,你这位同志倒是抓得很紧的。” 丁之勤对金老伯笑笑,也去千活了。 傍晚,新的河床开辟好了,机械化队伍已大都撤走,只留下-一台推土机,将挖出的士推到老河床边上,以便明天堵河。参加战斗的贫下中农回去了。矿里各职能组的千部,也撤离了现场,返矿休息。只有宋铁宝、韩水根和湖影山生产大队的领导,在研究明天堵塞进水口的具体计划。 月亮悄悄地爬上树梢。最后一台推土机的工作也快要结束了。返矿的人群已三三两两地走上逶迤的山路,只有故意留在后边的两个人,还在大路上慢吞吞地走着,这两个人是丁之勤和费沏。 ·323· - ==========第327页========== 丁之勤见四周已没有人,发狂似地对费沏骂道:“你这老光棍,你说大水通着阴河,阴河在哪里?在哪里?!我差点葬送在你手里!” 费沏说:“地质是百分之五十的科学嘛,各种分析方法不 一样,你别只看到我在推测阴河上出了差错,也该想想,我对主巷道在什么地方出水是算得极其准确的。” “大处不准,小处准,有屁用!” 费沏不理他,党得他太不自量,竟敢同平时一样,在他面前要威风,就厉声说道:“你应该清醒一点,那封写给部里的信,得到福音了吗?这是一个祸害,你要赶紧作好准备。” 丁之勤也不示弱,冷笑着说:“准备什么,大水不是出了吗?我的问题除非你告密,否则他们是查不清的。你别杞人忧天1” “如果等到你躺在床上,双手抓住头发的时候再作打算,就来不及啦!” 丁之勤想,你派了个脓包去执行任务,结果被张冲逮住了,叫我好一阵紧张,才慢吞吞地把真实情祝告诉我,现在还要嘲笑我,真是岂有此理,得回敬你几句,否则更要将我当成你的喽罗了。就说: “我的工程师,你手下除了脓包,大概就是疥疮了吧?但愿你本人不要被传染。” “丁之勤!”费沏凶狠地迸出了这三个字,接着又改换成温和的腔调,继续说,“我不是和你斗嘴,而是要你好好估量一下对手,姚玉泉、宋铁宝、孙德章这些人,都是非常厉害的,连他们手下的人,也都不好对付。还有那个军代表袁坚,他究竟在干什么,因何一直不露面?” 324・ ==========第328页========== 丁之勤不吭声了。 费彻又说:“姚玉泉为什么突然离开湖影山?他们早已摸到了这条明河通着矿里的大水,却不让我们知道,这又是什么问题?还有,我们执行任务的人被张冲逮住一个,他们一点风声不漏,你是因为同张冲私人关系好,张冲又是当事人,碰巧到他那儿去,他才在无意中将这事情告诉你。看来,他们不仅对你我很注意,就是同你我关系较好的人,他们也在留神…唉!”他的这声长叹,包含着很多内容,其中最使他伤心的是,他感觉到,苦心经营了许多年的事情,现在没有指望了,而且可能被彻底摧毁。 “你有什么新的消息吗?”丁之勤问。 “消息是有一个,不过,你先吞两片镇静剂才能告诉你。”费沏说。 “你不要太小看人了。” “那你就听着吧一执行任务的另一个人,也被他们发现了,但是他们没有逮捕他。” “是他自己交待了?”丁之勤十分紧张地问。不,他们没有去触动他。”“这就是说…” “这就是说等待他继续活动,与外面联系,他们好从中抓住线索。”费沏熟练地分析说。 “啊,这可怎么办?!”丁之勤又抓住了自己的头发费询瞅了他一眼,咬着牙批评说:“你的神经太脆弱了!”“这不是神经脆弱的问题,这是,这是非常可怕的一手,他们真是太厉害了,要是那个人与外面联系怎么办?” “这一点你放心好了,他是很有经验的。”费沏显得很平 ・325 ==========第329页========== 静。 “老费,你到底有多少人,为什么老将我蒙在鼓里?”“你没有必要知道嘛,这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唉,怎么办,难道我们束手待擒?”丁之勤吞下两片镇静剂说。 “也不要过分担心,他们不好轻易动手,要抓住我们致命的材料,也不是那末容易的,我们只要按兵不动,他们就难以抓住线索。” “要是他们抓住线索了现?”丁之勤担心地问。 费沏沉默了一会,然后绷紧了脸,一字一顿地说:“我们就破釜沉舟!”说完,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马达声大作,夹杂着喇叭的鸣叫。费沏和丁之勤回过头 一看,推土机“嘎”地一声停在他们身后,司机室里一个火辣辣的姑娘探出身子,向他俩吼道: 轾做什么梦啊,耳朵聋啦?想要粉身碎骨是吗?!”费彻和丁之勤一声不响地退到路边。刚才,他们的注意 考太集中了,以致推土机来了也不知道让路。姑娘瞪了他们 i 一眼,将推土机开走了。 副并的水很快要排完了,可是这天,由丁电源出了点小故障,正在向外排的水,立刻往下倒灌,产生了很大的冲力,将钢铁厂支援来的一台大型多节离心泵的进水头子,击到井底去了,必须打捞上来。李小祥和目小龙立刻向屈辅明请求这一任务。屈辅明见这两员小将态度虽然很坚决,却担心他们缺乏经验,因为井底离水面还有好几公尺,要打捞上来不是件容易的事。他正在迟疑不决,张冲在旁说: "326… ==========第330页========== “老屈,加上我和孙德章嘛。” 两员小将高兴地叫道:“张师傅,这太好啦,我们义可以向您学习了。” 张神说:“唉,互相学习嘛。”说着,高高兴兴地叫了声“小章子!”孙德章马上从卷扬房前跑来了。 屈辅明看看张冲,又看看孙德章,心想这师兄弟俩已经雨过天晴了嘛,他愉快地答应了张神的要求。 水排完后,宋铁宝第一·个带班下副井,在主巷道里继续向前掘进。陈光耀提着钻机赶来,对宋铁宝说:“铁宝,你得让我干一阵。” 宋铁宝不同意,说现在不是他的班头。 陈光耀搓着胡茬子说:“你就破个例,我们-一起创出个新成绩,迎接明天一一九六九年的元旦!”说完,抱起钻机就唱:“我的机子快快地转…” 宋铁宝没有再阻拦陈光耀。他在想:新的一年即将开始,姚玉泉就要回来,湖影山的这场战斗,将在凯歌声中向纵深发展… (上部完) ·327· ==========第331页========== 后 记 在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光辉著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三十周年的时候,我们将长篇小说《飞雪迎春》(上部)献给广大的工农兵读者。 长篇小说《飞雪迎春》的作者,怀着为毛主席文艺路线战斗的豪情壮志,努力地学习,积极地实践。他们深入矿区,体验生活,先后走访了曾经在儿十个矿山生活和战斗过的许多矿工老师傅,收集了大量素材,使这部作品具有比较坚实的生活基础 《飞雪迎春》反映了六十年代矿工的战斗生活。小说虽然以某一个铁矿为背景,但是,没有受这个矿山生活所局限,也没有被某一个真人真事所束缚。他们牢记毛主席的教导:“文艺作品中反映出来的生活却可以而且应该比普通的实际生活更高,更强烈,更有集中性,更典型,更理想,因此就更带普遍性。”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对原始的生活“矿藏”,加以概护,提炼和加工,使之更带有普遍性和典型性。因此,这部作品虽然不是写某一个矿山,但作品中所出现的人物,在现实生活中,在为祖国的治金事业伐斗不息的矿工行列里,都可以找到的。 在《飞雪迎春》创作和编辑工作中,始终得到九四二四工程指挥部及其所属梅山铁矿领导上莫大关怀和支持,铁矿的各级领导和矿工老师傅也给了我们很大的帮助,谨此,表示深切的感谢。 编者 一九七二年七月 ==========第332页==========